98.庸賦21

98.庸賦21

暗之城裡,雲白筠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或者說,從陳夏晚死的那刻開始,雲白筠的心就沒有平靜過。

一直以來,雲白筠始終把陳夏晚當做自己的假想敵,更當做是自己努力的目標。可是現在陳夏晚死了,可怕的是,她連死都死的這樣高尚。陳夏晚最後對自己說的那句話,雲白筠永遠記得,也許曾經的陳夏晚對自己有著嫉妒和必須要超越的心緒,可在陳夏晚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雲白筠清楚的知道,她只有激勵和祝福。

雲白筠終於明白,為什麼一向那麼討厭冷清秋的墨憎,在冷清秋快要死的時候卻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難過。他是他的對手,也是他的朋友,更是他互相追趕才讓自己更加優秀的理由。

而這一切,亦如陳夏晚與雲白筠。

與此同時,雲白筠也意識到,自己只憑著鐵鏈、鐵鎚、御木術這幾種三腳貓的功夫,即便練一輩子,也超越不了陳夏晚的,更完成不了陳夏晚的願望。冷清秋和墨憎斷然是修鍊的奇才,功夫驚人;陳夏晚已知能力有限,卻把讀心術和鞭術練的精湛;熾脩在醫術上頗有建樹;賀大哥在繪畫上造詣很深……仔細想來,他們每個人都是在自己獨樹一幟的領域發展,那麼自己呢?雲白筠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與自己的天賦相等的功夫,不然,再多的努力,也只是事倍功半。而且,這件事情,只能自己去做,任何人都幫不了自己。

雲白筠想起了在橋汐閣的時候,陳夏晚用裙帶當做鞭子的場景,那麼,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用身邊一些普通的東西,當做武器呢?

只是,這個東西是什麼?

雲白筠集中精神,身後似乎有什麼聲音。

雲白筠回過頭去,屋裡的一副紙牌正在自己噼啪作響。

是了,作為一個穗盟人,如果有什麼是雲白筠從小就開始接觸的,那麼,一定是紙牌。

雲白筠從裡面抽出一張,順著窗檯甩過去,輕飄飄的紙牌在空中竟然沒有打轉,準確無誤的打在窗台上的那盆花上,快要開敗的花朵直接落到地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噠」聲。

「好強大的精神力。」冷清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雲白筠身後,目睹了一切忍不住的發出讚歎。

「冷清秋,你……還好嗎?」雲白筠問道,那天冷清秋兇惡的模樣也令雲白筠嚇了一跳。

「還好。」冷清秋似乎並不想說起這件事:「你的精神力很強大,練了很久了吧。」

雲白筠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剛剛突發奇想的。」

這一次,輪到冷清秋驚訝了,緩緩吐出了三個字:「引渡者。」

「什麼?」雲白筠不明所以。

冷清秋笑了:「真是欠你們的,跟我來吧。」

說完,冷清秋轉身便走,雲白筠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冷清秋把雲白筠帶回星城,到了一個屋子前面,冷清秋讓她等在門口,自己獨自進了屋裡。

那間屋子,雲白筠隱隱約約的知道,那是惜萱生前的房間。

不一會兒,冷清秋拿著一本書出來,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寫著,冷清秋剛才說的那三個字。

引渡者。

「引渡者,是精神屬性里最厲害的法術,因而也成了強大的精神屬性者的代名詞。精神屬性者少之又少,而有能力去修鍊的,只有十分之一,在這十分之一里,能修鍊成引渡者的,只有一萬分之一。剛才你若真是第一次使出精神力,那麼你的實力,絕對有修鍊引渡者的資本。」冷清秋說道。

「真的嗎?」雲白筠有些意外:「那這本書……」

「你應該猜到了吧,這是惜萱的書,惜萱也是一個精神屬性的人,只是法力並不高。除了惜萱,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擁有精神屬性的人,第一次發力便被我撞見,怕也是一種緣分吧。這本書上,記載著所有精神屬性者的法術,你拿回去好好看吧。看完,別忘了還給我。」冷清秋說道。

雲白筠笑了:「一定。」

回到屋裡,雲白筠翻開書,第一頁上面寫著:鎖心術。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化干戈為玉帛比錙銖必較更為重要。因而精神屬性者的第一課,乃為用其精神力,控制對手,並傳遞和平的訊息,是智也。

傳遞和平的訊息嗎?與自己想的一樣呢。

雲白筠集中精神,開始對著書上的口訣練習。

雲白筠的精神與這本書融會貫通,似乎感覺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植根於自己的腦海中,並且一點一點的轉化為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算是領會了嗎?可是,有什麼方式,可以進行考證呢?

雲白筠正想著,書已經自己翻了一頁,下一章,自然護甲。

這應該就是這本書給自己的評價吧。雲白筠笑了笑,輕輕合上書。雖然她很想趁熱打鐵好好領會一下自然護甲,可是眼下,她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

冷清秋和陳夏晚說的都沒錯,對一個人的信任,是比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更為強大的力量。

雲白筠推開墨憎的房門,墨憎正在睡覺。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最身心疲憊的,其實就是墨憎了。身體本來就沒有恢復,又因為對陳夏晚的愧疚,對冷清秋的抱歉,和對自己的擔心,雲白筠甚至想象不到這段時間他是怎樣撐過來的。以前的自己太不成熟,看到夭泛花試探墨憎,自己就選擇懷疑;看到陳夏晚和墨憎契合默契,自己就選擇逃避;看到雲榴設計陷害,自己就選擇悲傷……雲白筠說不清是在懷疑墨憎,還是在懷疑自己,而雲白筠現在明白了,人首先要信任自己,然後才會有勇氣去信任愛的人。

所以,這一次,雲白筠聽著墨憎對陳夏晚說出的「情話」,竟然絲毫沒有動搖,相反,有些早就該存在的信任,終於姍姍來遲的,登陸了雲白筠內心的島嶼。

陳夏晚用生命教會了自己這一課,自己若是再不領會,也有些太笨了吧。雲白筠自嘲的笑了笑,拿起毛毯輕輕蓋在墨憎身上。

雲白筠很確定,墨憎一次又一次的婉拒,才造就了這樣完美的陳夏晚,因為她把所有的傷害都轉化成了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的力量。這種感覺,過去的雲白筠不懂,而現在,雲白筠不但明白了,還要去付諸於行動。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所在乎的人。

黑暗裡,雲白筠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一直到朦朧的夜色幻化成了白晝,墨憎才醒了過來。

看到雲白筠,墨憎有些吃驚,卻故作鎮定的問:「我睡了多久了?」

雲白筠笑了:「很久了,我想,有一百年那麼久了。」

墨憎對於看到雲白筠這樣的笑容,有些不明所以,說道:「今天外面陽光似乎很好。」

「是呀,要出去走走嗎?」雲白筠站起身來,問道。

「去哪裡?」墨憎臉上多日的僵硬終於緩和了。

「我陪你,去看梨花。」雲白筠綻放了美好的笑靨,唇紅齒白,面若桃花。

墨憎一愣:「你都知道了?」

「嗯。」雲白筠點點頭:「冷清秋來找過我。」

「那天,冷清秋說了句\'我和夏晚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我忽然想說,其實是我一直在欠他們的。」墨憎神色又有些哀傷。

「如果冷清秋知道你會對這句話這樣在意,那麼他一定不會說這句話了。」雲白筠笑了笑:「其實這兩個人,真的是比親兄妹還要像。那天我看冷清秋殺了雲榴的時候,怕的連眼睛都不想睜,我差點要認為,冷清秋也會把我們都生吞活剝了,可是直到他昨天來找我,我才明白,其實他的想法很簡單,不過是尊重了夏晚而已。只要是夏晚希望的,即便他失去了最愛的妹妹,也依舊是會去維護。仔細想一想,其實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這段時間,你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大家都很擔心。發生了這種事情,我真的很害怕,也很難過,可是我明白我必須振作起來,這樣才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夏晚負責。」

「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夏晚,也怕我撐不起夏晚的期望,但是,我……」

「你怕你忘記她是嗎?」雲白筠打斷了墨憎的話:「夏晚說希望你開心而不悲傷的忘了她,你卻怕這一切終究會變為事實,這樣你怕是會在想起她的時候更加愧疚,也更加恨自己的薄情,不是嗎?」

墨憎點了點頭,雲白筠終於在今天,戳破了他所有的心緒。

「剛離開爺爺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躲在被子里哭。當然你可能說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畢竟我以後還可以見到爺爺啊。可是,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可是後來,我不怎麼想爺爺了,到現在,怕是只有在節日的時候,才想要問一問月亮,爺爺過得好不好。我覺得我是個不孝的孫女,可是我後來明白了,對於兩個不在一起的人,時間會慢慢沖淡思念,這是無法避免的,更何況天人永隔。這些,夏晚從一開始就知道,因此她從不希望你把她一直裝在心裡,相反,卻希望你能早一點忘記她,這樣,你才能更早的,開始新的生活。」雲白筠說道。

「所以,有的時候,放手並不是一種薄情,而是為了讓永留心中的人,好好走。」雲白筠笑了笑。

「白筠,我覺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墨憎漆黑的瞳仁在沉寂了多天的黑夜裡終於有了光彩。

「怎麼了?」雲白筠側過頭去,陽光從窗欞射進來,照在雲白筠臉上,宛若在陽光下盛開的溫婉臘梅,堅韌又美麗。

「沒什麼。」墨憎搖了搖頭:「總之,挺好的。」

雲白筠笑了:「我們走吧。」

說著,雲白筠向墨憎伸出了手,墨憎沒有遲疑,緊緊地握住了雲白筠的手。

墨憎和雲白筠一同推開了門,屋外,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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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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