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榴梧29

75.榴梧29

像是突然有了光。

冷清秋緩緩的睜開眼睛,剛剛褪去的頭痛讓冷清秋嘴唇乾裂。冷清秋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緩緩張了張嘴:「夏晚。」

陳夏晚忙跑到床邊緊緊握住冷清秋的手:「哥。你記起我來了嗎?哥。」

冷清秋伸手撫著陳夏晚的頭髮:「夏晚,你還活著。」

「是,我還活著。當年傳奇躲不過追兵,便出此下策,搶了一個村子里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那個女孩代替我死了,我活了下來。」陳夏晚語無倫次的解釋道:「哥,你快點好起來。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冷清秋卻苦笑了一下:「惜萱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說到這裡,冷清秋像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芙雅,芙雅。」

「冷哥哥,我在這。」早已哭成淚人的烏蘭芙雅說道。

「芙雅,我對不起你。」

冷清秋有氣無力的笑笑:「你能……把那塊玉佩,還給我么?」

烏蘭芙雅看見冷清秋這副虛弱的樣子,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失落,忙不迭的掏出玉佩,遞到冷清秋手裡。

冷清秋接過玉佩,裂開嘴角笑了笑,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他吃力的舉起玉佩,似乎是想把玉佩重新戴回胸前,胳膊卻突然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

冷清秋雙眼緊閉,頭歪到一邊。

「哥!哥!」陳夏晚撲在冷清秋身上大哭起來:「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夏晚啊!」

烏蘭芙雅趴在冷清秋旁邊,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掉眼淚。

墨憎彎腰扶起陳夏晚:「夏晚,別這樣,讓我看看。」

「你放開我……哥……你看看我……」陳夏晚一邊掙扎,一邊哭喊著。

墨憎從背後拉起陳夏晚的胳膊:「夏晚,聽話。」

墨憎伸手探了探冷清秋的脈搏,修長的手指,便僵在了冷清秋的手腕。

「你們都出去吧。」墨憎對大家說道。

「你莫非是在哭?」不知過了多久,冷清秋再次醒了過來看見面前的墨憎調侃道。

墨憎放下正在把著冷清秋脈搏的手,淡漠的看著他:「你還有力氣開玩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我可是一個巴不得你早點死的人。墨憎想說些話來回復冷清秋,卻發現根本說不出口。墨憎一直都知道冷清秋這個人絕對非比尋常,卻也想不到他竟是同時精通占星術、讀心術、劍法和暗殺術的占星族的王。對於墨憎來說,冷清秋與自己截然不同,卻是最好也最值得尊重的對手。冷清秋有句話說的是對的,強者都喜歡接受挑戰,因為只有在挑戰的過程中,才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一個好的對手,有很多時候,比一個好的朋友更加重要,也更加難得。

而現在,這個一直和自己相互追逐的人,墨憎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枯萎、一點一點的死去、一點一點的燃燒殆盡。

「我睡了多久了?」冷清秋並沒在意墨憎的冷嘲熱諷,或者說,他是沒有時間去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生命。

「五、六個時辰左右吧。」墨憎回答道。

「果然睡覺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了呢。」冷清秋勉強的笑笑:「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到後來我甚至不敢睡覺,很怕哪一次睡著之後,便再也醒不過來。不過這一次我不怕了,我的命很久以前就是惜萱為我借來的,早就該還了。」

冷清秋的一句話,讓墨憎陷入了深思。

「篤篤篤……」敲門聲敲醒了兩人間的迷之沉默。

「墨大哥,我可以進來嗎?」門外的人小聲的說道,是烏蘭芙雅。

墨憎站起身來打開門:「去和他聊聊吧,他醒了。」

說罷,墨憎快步走出冷清秋的房間。

院子里,陳夏晚一直在台階上坐著。

聽到墨憎的腳步聲,陳夏晚扭過頭來:「頭一回看到我哭的這麼狼狽的樣子吧。」

「還好,似乎這麼多年來,除了這一次和我最初見你的那一次,我從沒見過真實的你。」墨憎索性坐在陳夏晚身邊。

「哥哥怎麼樣了?」陳夏晚問道。

「情況很不好。」墨憎的語氣一瞬間淡了下來:「他的命本來就是一直用禁術吊著,剛才記憶的封印突然被衝破,耗費了不少元神,也讓他這一次續的二十年的生命迅速的消耗著,估計,應該也就只有幾天的光景了。」

「那冰魄呢?把冰魄還給哥哥!」陳夏晚手忙腳亂的掏出香囊。

「占星族的冰魄,我略知一二,冰魄只是延續性的寶物,只能續命,不能解詛咒,甚至不能幫他脫離危險。就算是你現在把冰魄給他,對於他來說,也只能保持這種廢人的樣子了。而且……」墨憎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的命,也是由冰魄吊著的吧。」

「那怎麼辦……就沒有辦法可以救哥哥了嗎……」陳夏晚憂傷的垂下了頭,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她八歲之前,和哥哥在一起的美好畫面。

「要救他的話,應該只有殉難術了。」墨憎搖搖頭。

「殉難……你也會殉難對不對?你救救哥哥,把我的命分給他!」陳夏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抓住墨憎的手臂。

「不行……」墨憎實在不忍心打破陳夏晚的希望,但還是要說出事實:「你的命一直由冰魄撐著,雖然活著,卻已經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了。施展殉難術,必須是普通人,而且是心甘情願把壽命分給冷清秋的普通人。」

陳夏晚抓著墨憎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

墨憎沒說話。事實上他的心裡並不比陳夏晚好過,墨憎認識陳夏晚,已經數不清多少年頭了,可這似乎是記憶里,墨憎第一次看見陳夏晚哭。難怪自己第一次見到冷清秋的時候,便覺得他很熟悉,原來是因為他和陳夏晚是兄妹。他們的性格真的太像了,都是那種可以用微笑面對的人,不管發生多麼棘手的事情,他們的笑容永遠都掛在臉上。墨憎一向以為他們的生活無憂無慮,從而養成了這種波瀾不驚的性格,卻從未想到過,他們的笑容背後,竟是比所有人都更深刻更痛徹心扉的傷疤。

屋子裡,烏蘭芙雅緊緊地握著冷清秋的手:「冷哥哥,你好些了么?」

「還好。」冷清秋笑笑:「哥哥有可能會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到時候,芙雅不要掉眼淚。」

「不,我不要你死!」烏蘭芙雅抓著冷清秋的袖子哭了起來。

「別哭。」冷清秋幫烏蘭芙雅擦了擦眼淚:「我不怕死,或者說,死亡是我早就該面對的事。芙雅,你的心思我一直都明白,可是原諒我,我沒辦法給你回應。我的心,很久以前就給了惜萱,再也收不回來,也沒有多餘的愛可以分給其他人了。」

「我不在乎,哥哥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地活著!」烏蘭芙雅說道。

冷清秋搖了搖頭:「路,早就該到盡頭了。芙雅,幫我把夏晚叫進來,好么?」

烏蘭芙雅並不想離開,可她看到冷清秋虛弱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話要和夏晚姐姐說吧,便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屋子。

「夏晚姐姐。」烏蘭芙雅沖著陳夏晚的背影說道:「冷哥哥叫你進去一下。」

陳夏晚迅速的抹掉臉上的淚水,轉身進了冷清秋的房間。

「哥。」陳夏晚輕聲喚冷清秋。

「夏晚。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對不起你,想來這麼久,我竟然從沒有對你的死訊有過質疑,也從沒去找過你。」冷清秋虛弱的說道。

「沒事,哥你不用擔心,我過得很好。當年傳奇對外一直宣稱我死了,所以你不需要自責。你看,我現在找到你了,等你病好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嗎?哥,你還記得嗎?我一向不喜歡占星術,只學了讀心術,以後你來教我占星術,好不好?」陳夏晚緊緊掐著自己的手掌,不讓冷清秋聽出自己聲音里的哽咽。

「當然好。只是……恐怕我沒有機會了。夏晚,你能不能,幫哥哥做一件事?」

「當然可以,哥,你說是什麼事?」陳夏晚說道。

「等我死了,幫我把這塊玉佩,和我葬在一起,好么?」冷清秋撫摸著脖子上的玉佩,對陳夏晚說道。

「哥,你瞎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死。」陳夏晚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

「夏晚,答應我,好么?」冷清秋說道,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又要陷入無盡的沉睡中去。

「好,我答應你。」陳夏晚用力的點著頭。

「好。」冷清秋用儘力氣,微笑了一下:「夏晚……我知道……你喜歡墨憎……可是,他……他愛的不是你……你千萬不要,像……惜萱那麼傻……」冷清秋大口的喘著氣:「夏晚……哥哥這輩子欠你太多了……下輩子……一定……還給你……」

說罷,冷清秋的雙眼緩緩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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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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