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 證實
一百三十八證實
……
彎曲如蛇的樹藤沿着傾踏的廢棄圍牆向上攀爬，糾纏在自廢墟縫隙之中桀驁生長出來的扭曲植物上。散發出刺鼻臭氣的水潭旁邊，隨處可見草綠色的腐蝕苔蘚，它們依附在廢墟上，就如同骯髒的乞丐那一身『冬暖夏涼』的前衛服裝。
一些奇形怪狀的綠色蜥蜴將其作為狩獵場，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鑽來鑽去，攆得零碎的昆蟲沒命的逃竄。
這座在很久以前輝煌一時的城市總佔地面積甚至超過了現在的考勒，可惜經過多年的風雨和植物的吞併后，大多都風化掉，或乾脆成了森林的一部分，只有少數標誌性建築依然挺拔。巨大的岩石堆徹出的宏偉金字塔型神廟和圓形麵包般隆起的宮殿此起彼伏，在九曲十八彎的迴廊之間綿延，加上隨處可見的塌陷。如果沒有莎穆旺，帕克和安吉想找到狗頭人都是種奢侈。
唰……莎穆旺肥碩的身軀用猴子也嘆為觀止的靈活竄上一座半塌陷的建築圓頂，聞聞的站住，抬起前爪指向斜下方那個古典宮殿的門戶：「那些『異型』的氣味一直延伸到裏面去了，唔？這個建築風格很眼熟么，如果我沒看錯，這裏直接通向地牢。」
「地牢？這種宮殿式建築怎麼可能連着地牢？你沒記錯么？」帕克驚訝的拍了拍莎穆旺的腦袋，懷疑的問道。
「你會這麼想，就是因為你不了解當時那些貴族的習慣。在哪個時候，私設地牢、動用私刑都是最正常的事，很多貴族更是有每天鞭死一個奴隸，才能安穩休息的習慣。總之在進去之前，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莎穆旺不喜歡被別人質疑，解釋沒幾句，就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帕克和安吉對視一眼，然後拍著莎穆旺的腦袋道：「還是由你帶路，先找到狗頭人首領再說。」
「嘿嘿……」莎穆旺怪怪一笑，而後突兀自上向下撲落，眼見它即將落地時，一張巨大的由樹藤編織的網子被拽了起來，向它包過去。早有準備的莎穆旺隨便將肉墊里的爪子探出來，足有手腕粗細的樹藤在其銳利的爪子下猶如髮絲般脆弱，稍一接觸就斷成無數截。潛伏在附近的狗頭人戰士們驚駭的呼喊起來，它們慌亂的從暗處跳出來，沒命的四散逃去。
安吉的箭石飛快追上了逃竄的它們，黑色的火焰在瞬間講其籠罩在內，莎穆旺埋頭衝進那宮殿時，中箭的狗頭人都焦糊了。
十二根六米高神像石雕作為立柱支撐著整個宮殿的頂棚，昏暗的油燈掩映下，無數狗頭人的影子在柱子的遮擋下閃動着，不時有它們特有的尖銳嗥叫傳出來，沒盪出幾米就隨着回聲擴散出去，讓安吉也無法找到聲音發出的確切方位。
莎穆旺的鼻孔里噴出斑駁的火星子，面對這些雜魚類狗頭人戰士，也不用帕克和安吉動手，它徑直將體內的地獄火，隨着呼吸噴吐向記憶中地牢的方向。地獄火猶如滔天巨浪一般洶湧而去，沿途的狗頭人不及躲閃，被燒得慘嗥著斃命在當場。
原本繪製著精美圖畫的牆壁上，到處都是惡趣味的狗頭人藝術家用鮮血塗抹的歷史痕迹。
這個不知被佔據多少歲月的遺跡早沒有原本的古樸莊重，反而充斥着純潔處女身上塗滿了便便那種褻瀆的感覺。牆壁角落處，各種野獸和人類的枯骨被堆砌起來，形成巨大的屍冢，十幾隻狗頭人就躲藏在屍冢後面，向帕克等人射出塗毒的箭石。
螞蝗般稠密的弩箭在莎穆旺的高速移動下，紛紛落空。而莎穆旺隨口一道無差別覆蓋式噴吐攻擊，就將它們和屍冢一起焚燒殆盡。十幾次徒勞無功的攻擊之後，狗頭人終於潮水般退卻，將深邃的通道讓出來。莎穆旺當仁不讓的埋頭前沖，骨頭搭建起來的障礙被一下沖得稀爛，殘留在其中的陰魂驚恐的哀號著逃散。帕克手上的[亡靈禁錮]黑光閃爍后，將其盡數吞噬掉。
莎穆旺肥碩的身體在縱橫交錯的通道里竄掠著，偶爾撞到狗頭人，它們也倉皇地趴伏到牆角，非但不對抗，連抬頭都不敢。
難得的平靜讓帕克和安吉越發警覺起來，因為人口基數過萬的狗頭人絕不可能輕易放棄對抗，在這種狹窄的地方，就算他們再怎麼厲害，也抗不住人海戰術。思量間，前面豁然開朗，寬敞的殿堂盡頭，昏黃的燭火之間，旋轉向下的梯子隱約可見。
不等莎穆旺衝過去，樓梯陰影間突兀地傳出古怪的吼叫聲，似乎用手卡著喉嚨在全力號叫一般的聲響讓莎穆旺頸項的毛髮陡然立起，似乎預感到危險似的停下腳步。帕克和安吉迅速舉起武器，此時，一隻只瞪着赤紅色眼睛的狗頭人自裏面鑽出來。
黃褐色的毛髮蓬亂如草，獃滯的三角眼之間透出猙獰的清白色，突出唇外的利齒不斷的摩擦著，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大量口水自牙縫間流出來，隨着它們不斷搖擺着腦袋而揮灑向四周。這些瘋瘋癲癲的傢伙們比普通狗頭人還不如，只在下半身位置懸掛了一塊髒兮兮的破布遮醜，手裏也沒有武器，只是胡亂的揮舞著自己鋒利的爪子，怪叫着向莎穆旺這邊蜂擁衝上。
「是瘋狗人，它們的物理攻擊帶有強烈的[詛咒魔法]效果。」莎穆旺看到這些傢伙冒出來，反而不像之前那麼緊張。
安吉手裏弓箭嗡嗡直響，將火焰凝結的箭石向最前面一隻瘋狗射去。瘋狗人的反應速度嚇了帕克一跳，想都沒想就張嘴噴出一道綠色煙霧，以地獄火那種等級的火焰，在煙霧面前居然像滅火器下的小蠟燭，瞬間就熄滅了。
莎穆旺苦笑起來：「魔法攻擊對它們毫無意義，換實體鐵箭吧，只要不被抓傷或沾染到它們的血，就不會被感染瘋狂。」
安吉不敢遲疑，眼見着瘋狗們呼嘯著撲上，連忙更換長箭開始射擊，瘋狗還想用原來的辦法應付時，長箭已破開煙霧，在被腐蝕之前，貫穿了那傢伙的顱骨。墨綠色鮮血向後灑出，形成噁心的魔性花朵，濃重的血腥味徹底激發了瘋狗人的瘋狂，原本還胡亂衝鋒的它們同時嚎叫起來，分數個不同方向撲擊上來。莎穆旺直線後退，撞開衝上來攔截的狗頭人，回到走廊里。
帕克自莎穆旺身上跳了下來，攔截在安吉前面抵擋那些衝到近前的瘋狗人；莎穆旺只能退到後面，用地獄火將意圖將他們逼回到剛剛大殿的狗頭人燒得面目全非。這次狗頭人不肯後退了，雖然它們衝上沒幾步就喪命於火海之中，可衝鋒之勢非但不減，反而逐步遞增。莎穆旺再怎麼強悍，也由衷的感覺到壓力。可即便如此，帕克那邊的危險依然遠超過這邊的程度。
瘋狗的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想像，雖然安吉能跟上它們的動作，並且先一步射擊，可犯了瘋勁的它們完全無規則的移動方式依然讓她頭痛不已。短短時間裏，這些瘋狗就突破了安吉的箭石封鎖，衝到帕克面前，用臭烘烘的嘴巴來咬帕克。
為了不沾染到這些傢伙的血，帕克沒敢釋放出[亡靈禁錮]上的鐮刀，而是用它作為釘頭錘一類的武器橫向揮擊出去。
瘋狗人不過五十斤的體重在帕克面前猶如稻草，它們瘋癲癜的只懂得抓向帕克喉嚨的習慣讓他輕鬆很多，只要揮出棍子就能打中目標；只要打中目標，瘋狗人就會像棒球的[全壘打]般遠遠的飛出去，砸在牆壁上時，總會摔成一蓬血泥。
有了帕克的支撐，安吉逐漸穩定了心神，拿出了自己沒得到火焰箭之前的射擊水平，雖然還是沒法完全把握瘋狗們的動向，可它們無論在大殿裏多麼『活潑』，最後總要衝到帕克面前來。只要清楚這一點，她就恢復了箭無虛發的水準，偶爾還能完成一箭二鳥、三鳥的『壯舉』。這些被波及到的瘋狗大多都不會致命，受創之後更是無法自制，連身邊竄過的同伴也不放過。
就如同瘋狗人的突兀出現一般，在機械的相互攻擊中，瘋狗們用自己的血肉填補了大殿每一寸空間，而後戰鬥結束了。
一直奮不顧身的狗頭人們就彷彿被人控制的機械人偶，瘋狗們剛剛全軍覆沒，它們就退潮般潰散，轉眼就消失於迷宮般迴廊里。莎穆旺沒有追殺過去，而是和帕克、安吉兩人一起劇烈的喘息著，剛剛這頓瘋狂的攻擊幾乎榨乾了他們每一點精力。
「這種變異生物已經超出了普通生物的範疇，我原以為瘋狂之血早就湮滅於歷史當中，沒想到這些狗頭居然敢違禁，飼養著這些可怕的變異生物。」恢復些須力氣的莎穆旺怨恨的嘟囔著：「如果這件事被教廷的人知道，肯定要派騎士團凈化這裏。」
「說這些沒用，我倒是覺得你並不如之前想像的那麼厲害。」帕克似乎是隨意一說：「你真是狗王么？不會是騙人的吧？」
莎穆旺氣得全身發抖，懊惱的叫嚷起來：「我當然是地獄狗王，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顛沛流離生涯，呼吸不到地獄那充滿了炙熱和焦灼的空氣，我擁有的力量每天都在下降當中……現在我為了幫你完成任務不惜消耗精力，你居然還這麼對我？」
「開玩笑的，你別生氣。」帕克很沒有誠意的道歉，然後轉變話題道：「現在怎麼辦？那些瘋狗未必就這麼幾十隻。」
「還能怎麼辦？繼續向前沖唄！」莎穆旺是條很有自尊心的肥狗，惱火帕克道歉不夠真誠，沒好氣的介面道。
「這怎麼能行呢？如果這麼下去，我們早晚會顧慮不周，被這些狗頭人狙擊成功，這裏畢竟是它們的地盤。反正目的地是一定的，前往那裏的路也絕對不止一條，為了不讓敵人摸准我們的行動路線，我們乾脆鑿條路出來。」帕克似乎沾染了瘋氣。
「鑿？用什麼鑿？」莎穆旺沒心沒肺的笑起來：「你知道這種宮殿式建築的材料是什麼嗎？那可是兩米見方的巨大青石。不要說現在沒工具，就算是有，憑你想鑿穿它也需要幾天時間，更不要說這下面不知道多少層的結構了。」
「不行啊？」帕克喪氣的呸了一聲，然後咬牙雄起道：「既然沒法走捷徑，我們就和這些混帳狗頭人拚命好了，看誰命大。」
「……」安吉總是很沒存在感，在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說些感性的話，只是默默的跟在帕克後面。莎穆旺雖然不忿，卻也搖頭跟着起來，不斷嘀咕著走在最前面。瘋狗人的血已經將整個大殿覆蓋住，莎穆旺背負着帕克兩個人直接向對面的樓梯跳去。
一個黝黑的身影陡然自樓梯間陰影處冒起來，全身上下都是帕克熟悉的黑色鎧甲，全身被包裹在其中，每動一下都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這身材矮小的騎士仰仗着鎧甲護身，毫無懼色的竄到充滿了瘋狂的血液里，揮舞著一柄巨大的長柄斧劈過來。
莎穆旺被嚇了一跳，黑色鎧甲隔絕著裏面生物的氣息，憑它的嗅覺，居然都沒發現這傢伙的存在。此時再說什麼也都晚了，莎穆旺猛的一聲厲嘯，身體在空中蜷縮再舒展，就彷彿球一般向上彈起，倒旋半周後用四爪死死的抓在屋頂的殘破吊燈上。
矮小騎士一斧劈空，狠狠切在地上，硬是將堅硬的地面斬出一道半尺深的裂縫。看到這裏的帕克和安吉卻鬆了口氣，這些狗頭人委實蠢笨，即便得到寶貝鎧甲、強化了身心卻毫無技巧可言，其綜合實力比當初那草莽強盜都有不如，並不難對付。
莎穆旺也發現自己反應過火了點，不就是沒能實現發現這傢伙存在么？早知道它就這點能耐，直接撞過去都不會有問題。
一**及此，莎穆旺再不遲疑，稍稍一運力將懸掛那吊燈的鐵索生生墜斷。向大殿中心跌落時，陡然用力將下墜的吊燈掀飛起來，翻滾著向那矮騎士迎頭砸落。吊燈後面的鎖鏈毒蛇般尾隨而上，在矮騎士用斧子將燈撐到一邊時，狠狠抽打在頭盔上。
「咣……」狗頭人的身體素質或者高於人類，可感覺器官實在太過靈敏，這麼一抽所迸發的聲音通過耳膜作用於腦，險些將其一下子震聾了。那倒霉的狗頭人只吭了一聲就向前趴倒，吊燈落地摔得粉碎時，莎穆旺也靈巧的踩着鎧甲，落在樓梯邊。
這狗頭人有資格得到這種程度的寶貝，自然也是族群里有地位的角色，那裏吃過這種虧，剛緩和過來就爬起來要和莎穆旺拚命。可它剛扭過頭來，迎接它的就是帕克反手輪過來的[亡靈禁錮]，它的反應也不慢，以鎧甲護臂硬接了帕克一擊。不等它被巨大的力量砸飛，[亡靈禁錮]隱藏起來的鐮刃陡然彈了出來，沿着它頭盔上的十字紋橫向切割進去，將其腦袋刨開兩段。
鎧甲擁有的魔魂都來不及強佔狗頭人的肉身就以失敗告終，委實憋屈的要死要活。可惜它根本奈何不了失去靈魂的軀殼，只得眼睜睜的看着狗頭人那縷冤魂消散后，再次沉淪於無邊的黑暗之中。少傾，連接在一起的鎧甲再次碎裂，分散當場。
輕鬆幹掉這狗頭騎士的帕克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假若當初就有這種稱手的刀子在，哪會浪費古力火筒的彈藥呢？
這麼想着，帕克隨手將這套鎧甲里一枚指環揀起來丟到自己空間戒指當中。現在只等離開這裏后，將其隨便扔到某個地方。這是約瑟夫先生說的，這種套裝只要短缺了一件，就再沒了之前那麼強大，魔魂也沒法安然蘇醒，用蠱惑的方式控制人了。
「這裏果然有祭壇的存在，我們沒必要繼續深入，等匯合了其他人後再回來好了。」帕克是有理智的，這辦法最好不過。
前進固然不容易，後退倒是不難。騎乘成莎穆旺的幾個人很快就原路返回到殿外，狗頭人似乎發現了他們的意圖，十幾個類似的黑鎧騎士以及成千上萬的狗頭人戰士匯聚在外面，將整個大殿都包圍起來，意圖將他們扼殺在這裏，以免消失走失。
以狗頭人不甚發達的腦袋自然想不到莎穆旺在空曠地方的厲害，這不僅僅是戰鬥的強悍，而是逃跑方面的天賦。
雖然背負兩個人，這肥狗卻依然如穿花蝴蝶一般靈活的讓開那些驟雨般射來的箭石，而後一躍跳起幾十米高，踐踏着圓形殿頂逃逸而去。發現不對勁的騎士們再想追上去，已然來不及，只能慪火的破口大罵，再將全部人手分散下去，將整個廢墟把持得猶如鐵桶一般。早就迷失在森林的法師兩人成了狗頭人戒嚴的犧牲品，反抗沒幾下就被抓了起來，蓬頭垢面的送過來。
抓到這兩個傢伙讓狗頭人們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輾轉將他們送到了地牢盡頭的祭壇處。幾個年紀蒼老的狗頭人祭祀走了出來，它們高聲吟唱着咒語，用刀子將他們兩個的肚腹剖開，取出腸臟灑在祭壇上，在兩人斷氣之前，依稀看到了一個黑斗篷的傢伙揮舞著巨大的鐮刀向自己切割過來。祭品的鮮血和靈魂開啟了邪惡的儀式，圍在四周的狗頭人們都虔誠的跪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