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緊張
蘇夏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痛得咧牙呲嘴，一時之間爬都爬不起來。她皺著小臉，眼睜睜地看著小金魚在不遠的地方掙扎地亂蹦，它的身下都是她的血水。
她的血與魚缸里的水匯合在一起，濺得到處都是，她這才反應過來，她摔倒的時候，手不小心按在了摔碎的魚缸玻璃渣子上。她看著周圍的一大片紅，眼底出現恐慌，下意識地想到了死亡，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她還沒聽過誰受個傷就死掉的。
蘇夏緩了會兒，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此刻的右手還好，掌心裡不過幾條細小的傷口，但是左手看起來格外恐怖，好幾處傷口倒刺著玻璃碎片，血還在汩汩往外流淌。
蘇夏閉了閉眼，就著燈光，將玻璃碎片一個一個拔乾淨，她發現除了虎口處和拇指處的傷深一些，其他地方倒並無大礙。蘇夏小時候調皮沒少受傷，倒也並不將此當回事。
她拿了條幹毛凈將傷口按住，用空出來的手將金魚和萬年青都撿起來放在水池裡。
做完這一切，她剛準備在客廳的柜子里尋幾個創口貼貼上，就見家中的門突然被人大力地推了進來。蘇夏微鞠的身影一僵，嚇得轉過身來。
她的尖叫聲在見到那張熟悉而冷冽的臉龐時戛然而止，說話都有點結結巴巴：「你怎麼在這裡？」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不是出差了嗎，怎麼憑空出現啦？
看得出來顧靖宸是從外頭跑進來，因為跑得急，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驚訝之餘，蘇夏心中又多了一絲感動，還有委屈。他總是這樣，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忍不住依賴。
此刻的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淡和沉穩，臉部的線條緊繃在一起，漆黑的眸子凝望著蘇夏此刻的模樣。
蘇夏此刻的樣子顯得很狼狽，髮絲凌亂，身上白色純棉的睡衣濕了大半，黏在身上。裙擺處沾染了不少血跡，明晃晃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顧靖宸的喉嚨發堵，眼睛發紅。他的眼底全是自責的神色，他一步步朝她走來，聲音干啞：「痛不痛？」
蘇夏看到顧靖宸嚇得面色蒼白的模樣，忙眨乾淨眼中的淚花，擠出笑容，沖他擺了擺手：「不痛不痛。」
「我帶你去醫院。」顧靖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底有晶瑩的光芒閃過。
「不要緊的。」蘇夏見他擔心得要命，沖他眨巴眨巴著眼睛，「傷口也不是很深，貼個創口貼就好了。」
「嗯？」
蘇夏左手的毛巾挪開，伸出左手給他看，笑嘻嘻地安慰他：「沒事的。」
她咧著唇，笑容充滿了傻氣。顧靖宸的心都被她給笑軟了，他這才晃過神來，發顫的指尖撫上她的小腹，神色嚴肅地問她：「肚子疼不疼？」
蘇夏一時也沒想那麼多：「就是摔了一跤摔，肚子怎麼會疼？」
顧靖宸這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將她的手抓了過來。她手上的傷口極多，並不像她說得那樣無關緊要，其中兩處傷口特別深，肉都翻出來了，鮮血還在不停地往外冒。
顧靖宸的臉色一變，用沾了血的毛巾將她的手包好，好看的眼睛眯起。深邃的眼睛明明平靜似大海，卻欲風起雲湧：「你是豬么，怎麼將自己弄成這樣？這叫做沒事？！」
他極少對她用這樣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從薄薄的唇中吐出，充滿了兇狠的味道。蘇夏被他陰戾的語氣嚇到，垂下頭囁嚅了一聲：「真沒關係的……而且現在天色都這麼晚了……」
顧靖宸面色陰沉，眼睛里沒有一絲溫度。他恨她不好好照顧自己，更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蘇夏見顧靖宸要將她橫抱起來，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她被顧靖宸那樣冰冷的眼神，硬著發麻的頭皮道：「我去換個衣服……」
她一個人在家裡，本來就是為了輕鬆自在。洗了澡后，身上只真空套了件睡衣，裡面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飛快地往房間里走，卻未料到她房門都沒有關上，顧靖宸從外面擠了進來。
「伸手。」他似是嫌她動作磨蹭，直接將她的睡衣給脫掉了扔在一旁
「你……」蘇夏光著身子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傻了，眼神獃滯，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我自己來。」
顧靖宸此刻根本顧不上看她，從她的床來拿來她的內衣，替她穿上扣好，又將一件寬鬆的連衣裙拿來她套上。
蘇夏咬著唇，羞窘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眼睛往哪裡看。但是顧靖宸彷彿根本沒有看出她的顧慮，他做這一切的時候理所當然，眼底根本沒有多餘的表情：「好了。」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將繼續獃滯的蘇夏橫抱起來，匆匆往樓下跑。
他的懷抱那麼富有安全感，令人忍不住沉淪。她只是個小女人，渴望被愛，渴望被關心，此刻的蘇夏縮在他的懷裡，只覺得只要他在身邊，她什麼都不用害怕。明明身上帶傷，心裡卻蕩漾起甜蜜來。
不過他的神色那麼肅穆，神色著急，她是一句話都不敢說。顧靖宸將她放在車上，車子以飛快的速度往醫院的方向行駛而去。
蘇夏的心態平穩了一下，這才吶吶地問了他一聲：「你不是去出差了么，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靖宸似還在生氣，半晌都沒理她，良久才說了一句：「今天剛回來。」
蘇夏為了活躍氣氛，有些玩笑地沖他道：「你真是有孝心，一回來就來看二姨。」
顧靖宸沒有理她，將車開得飛快。
這個時候醫院早已經下班了，只有值班醫生，顧靖宸帶蘇夏看得是急症。醫生一看完，嚴肅而認真地說道：「這個傷口怎麼這麼深，幸好來得早，否則感染破傷風就不好了。」
顧靖宸皺著眉頭又急又快地問了一句：「很嚴重么？」
「當然嚴重，這個馬上要做手術。拇指這兒韌帶、血管、筋全斷了，虎口這裡倒是沒傷到筋。」
蘇夏一聽到什麼韌帶、血管都斷了，整個人都嚇傻了。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小臉蒼白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顧靖宸見蘇夏的身子微微發抖，柔聲問她：「很疼？」
蘇夏還沒回答，醫生已經替她回答了：「不疼，神經都斷了，怎麼會疼？幸好來得早，否則時間再拖一拖可能手就保不住了，要截掉。」
蘇夏聽到「截掉」兩個字，更是嚇得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她流著眼淚，結結巴巴地問道：「醫生，以後我的手還能恢復嗎，還能彈琴嗎？」
醫生被顧靖宸冰冷刺骨的眼神一掃，咳了一聲：「恢復得好就沒事，你放心吧。」
做手術的醫生是顧靖宸親自聯繫的，是本市最厲害的外科大夫。蘇夏做完手術已經是凌晨，醫生建議她留院查看，免得傷口感染。
蘇夏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打著石膏的手，還是有些恍惚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顧靖宸坐在床旁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唇輕抿著：「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蘇夏沖著他咧唇笑：「醫生都說沒事啦，你快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只用安心養傷，其餘的都不用擔心。」顧靖宸見她舔舔唇，將一旁溫熱的水端過來餵給她喝。
蘇夏半躺了一會又要趕顧靖宸走，顧靖宸見她不安地動來動去，不由低聲問她：「要上廁所？」
蘇夏不敢看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應了：「……嗯。」
蘇夏從廁所里出來后，滿臉通紅，她現在又不是廢人，為什麼什麼事都由他代勞……她莫名地覺得想哭，又忍住了。
蘇夏回來重新躺在床上，見顧靖宸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她沖著他眨了眨眼，只是病房裡的病床實在是太小，顧靖宸想讓她睡得舒服一些，並沒有動。
他低頭看著她，強勢道：「很遲了，快點睡。」
「嗯。」蘇夏乖乖地點了點頭，只是閉了幾分鐘的眼睛她又睜開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其實我還是能去上課的，明天只有下午一節課，我彈不了琴，讓學生跟著多媒體唱就好啦。」
「別鬧！」顧靖宸低聲呵斥了一句，「明天我會替你請假，快點睡。」
「哦。」
半睡半醒之間，蘇夏的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握住他的手，掌心溫暖。後來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只是到了下半夜，她又發起了燒。
她只覺得難受，但眼睛又睜不開，她只是聽到耳邊有輕微的聲音，後來又不知道誰進來，又出去了。
再後來，有人給她餵了水，為她擦拭身體。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