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新的將到來

大老闆過世，公司經歷一場風暴，幸運的是掌事者換人並沒有掀起家族爭產的戲碼。但是現在的公司無異於百廢待興，桑翊瑜接下行政總裁的職位就一頭埋首在應接不暇的事務中。

按說集團總部在香港，她接下這個職位以後要調回香港去，杜敏也屢次催促她應該考慮回到香港總部辦公的事情。不過她仍在這裏，於是桑翊瑜似乎有點察覺到了顏瑟說的話並不是隨口說的傻話。

顏瑟真的會用手段，而且現在顏瑟用手段完全根本沒在避諱給她知道。大張旗鼓的搞什麼辦公機構改革，預防內外勾結，疏堵資金漏洞等等，最終目標指向一個——把在內地所有工廠的行政控制權放在了澳門的分公司，於是冠冕堂皇的把桑翊瑜羈絆下來，留在了澳門。

她還特別大方，當着所有董事的面說，她這麼做就是想留在澳門生活，並且把桑翊瑜也留下來和她一起共事。當時用她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和甜膩膩的語調說出來的時候，在場的董事大佬都笑起來，覺得這姑娘聰明又有能力，自願抗下上次風波留下來的爛攤子，還表現得這麼輕鬆從容，有乃父之風。

只有桑翊瑜忽然發現，顏瑟其實就是在講實話。

神奇的是，每次顏瑟打着不懷好意的想法講實話的時候，別的人聽在耳里總會聽出其他「話外音」來，覺得這女子在化解尷尬啦，覺得這姑娘在故意說俏皮的反話啦，等等。這是一種惡魔一樣的迷惑力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迷得團團轉，自帶*湯的屬性，真是讓人醉了。

於是杜敏也沒拗過顏瑟，沒能把桑翊瑜弄回總部，於是也開始往這邊跑。在桑翊瑜看來，這個杜敏也是個神人，以前和她勢同水火，在公司里明爭暗鬥千方百計的要把她給搞走，如果能有古時候的發配邊疆更好。但是到了現在，卻又想把她調回總部。

同事間勾心鬥角，還天天見面戳眼戳鼻的，累也要累死。偏偏這杜敏新官上任三把火，還真的天天見面，哪怕是她遠在香港總部，每天都要帶着一群幕僚或者各個項目的高管跑到澳門來和她吃「工作餐」。她們之間每天的工作午餐幾乎已經代替了每天的工作會議。

於是桑翊瑜更忙了。人家說忙起來的時候，吃飯就是休息，她則是吃飯也在工作。

最要命的是，午餐被杜敏抓起來談工作，晚餐的時候也沒閑着，比如說現在這位——

顏瑟把這個月的對賬簡報送進桑翊瑜辦公室以後，緩步到窗邊，微微往窗外看了一眼，指尖無意識地在窗台上畫着圈。

是那盆從窗枱跌落的鈴蘭花。

跌落的花回不來，打碎的花盆也再也沒有痕迹。兩人都同時想到了同一個東西，卻又都沒有說話。

桑翊瑜收回餘光，專註地盯在報表上，彷彿從來沒有分過心。顏瑟沒由來地說了一句：「她走了。」

「回去了。」再沒頭沒腦的話，桑翊瑜還是聽懂了。

「恩，帶alex。」

「這就是你午餐會不參加的原因？」桑翊瑜看了看顏瑟發白的臉色，這個人容易低血糖還愛三餐不定時，臉色差得像鬼一樣。顏瑟的父母一直是她的心結，也是她這惡魔般彆扭性格的原因，桑翊瑜能懂，她母親的來去對她會有多大影響。

「嗯。就覺得沒胃口。」顏瑟對桑翊瑜笑了笑，「不過，老師~你不要擔心。人總要向前看的。這次的事情，我懂了很多，我從小到大都活在不安全感中，害怕被拋棄，害怕被漠視。可是我發現，我卻從來沒有爭取過，從未對他們說過我的在意，我只是站在自己的世界裏，冷笑着看着這一切，然後心想，看吧，我就知道這會發生。」

「是的。顏瑟，你的心裏就像一塊石頭，或許永遠也沒有人能將它軟化成血肉。」桑翊瑜心裏暗嘆，她不就在上面撞得頭破血流，一次，又一次。

「不是的。」顏瑟搖搖頭，「你說得對，以前我的心是一塊石頭，因為夠冷硬，才沒有人能傷害。但它已經是血肉，因為你。」

顏瑟輕輕的，把頭靠在桑翊瑜的背上，只是額角輕輕的點在肩背上，不過分親昵靠近，卻已足夠讓她心安。

「所以這次會有所不同。我不要再等待，等待人把我拋棄，或是把我拉近，而自己只是冷眼看着一切。我告訴她，我要求她每年必須到這裏來見我一面，這是我第一次對她有要求。我也要告訴你，我要你，不管你現在想不想要我，你都是我的。」

「你對她提這種要求？她答應？」印象中顏瑟從沒有對自己那不親近的母親強勢過。

「當然答應。我明擺的告訴她，我敢這麼要求是因為這是她欠我的。而且，她不想要我，難道她還不想要錢嗎。」顏瑟長長吁氣，真想擁抱，可惜她不會答應。

這可憐的孩子。明明是為了見到母親，卻只能講得這麼絕情……哎不對，桑翊瑜頓時警鈴大作，她不應該忘了，顏瑟也許講的就是實話，想見母親不假，但是用母親的虧欠感來綁架她，用金錢來引誘她也未必就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這才對呀，這才符合顏瑟的一貫作風。只要達到目的，使必要的手段是絕不客氣的！

桑翊瑜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了解這個小惡魔了。

※※※※※※※※※※※※※※※※※※※※※※※※※※※※※※※※※※※※※※※※※※

「喂！你們兩個又幹嘛！」杜敏打開桑翊瑜辦公室的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淡黃的夕陽從辦公室的落地窗照進來，桑翊瑜站在窗邊，而顏瑟靠在她身上，長長的影子被光線拖到門邊，逶迤地融成一線。

杜敏一副捉姦在床的架勢，桑翊瑜淡定地離開窗邊，不咸不淡地說：「杜總，進來請敲門。」

只有顏瑟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跟在桑翊瑜後面順勢挽抱她的手臂，有外人在的時候，老師會比較給她面子，不會直接推開她。「老師要陪我去吃飯。」

桑翊瑜忍不住白眼。來了。這兩姑侄最近每天都要上演這種戲碼，一個不由分說把她的午餐變成工作會議，一個天天找各種借口讓她的晚餐也不得空閑。吃完晚餐了就拉她加班，加到三更半夜，直接住在休息室里，有時候甚至辦公室的沙發上也能睡一夜。

她被她們鬧得最近幾個月幾乎吃住都在公司里了，快要到五一了，需要給她發一個勞模獎章嗎？

「陪你吃什麼飯。桑總現在必須和我去見客戶，我約了一個重要的客戶吃飯，這是正事！」杜敏抬出老闆架子，用公事來壓人。

「不吃！她下班了！」顏瑟嗆回去。

「必須吃。你下課了！」杜敏一臉不懷好意。

「吃！」

「不吃！」

「那和你也不吃！」

真是夠了。桑翊瑜看不下去這兩個賣蠢的笨蛋，她抽回顏瑟抱得緊緊的手，繞過杜敏，拿起手袋和外套，絲巾隨手繞在脖子上，無比淡定地對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抬抬手：「我沒空，不奉陪，請自便，走關門。」

她要回住處了。大廈的保衛經理早前打電話來，賀詩欽和柳絕倫那對親自送東西到她家裏去了，她得回去看看。

※※※※※※※※※※※※※※※※※※※※※※※※※※※※※※※※※※※※※※※※※※

好了，正主走了。兩姑侄誰也沒搶到美人的晚餐，杜敏問顏瑟：「你就打算一直耗在這裏？我讓你回香港來進董事會你到底進不進。」

「不進，你沒看見我失戀嗎？我要在這裏定居追求頂頭上司呀。」顏瑟長長的睫毛扇呀扇。

「你們兩個這算是分手嗎？」杜敏嗤笑。

「我猜想你沒少調老師房門口的監控錄像，沒少看我被她甩門到臉上的鏡頭吧。」顏瑟揶揄得毫不留情，她姑姑也是杜家人，杜家人從來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咳，」杜敏暗笑，「你被甩臉的鏡頭我沒少看，可是你去而復返，死皮賴臉坐在人家門口睡覺最後被放進去過夜的鏡頭我也沒少看。」

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談戀愛的好處就在於，臉皮厚，什麼樣的方法都想得出來。杜敏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差點有點不敢相信她這個從小接受大小姐教育從來嬌生慣養的侄女居然也有這麼無賴不要面子的一面。

顏瑟倒是真的臉紅起來，這種事，情人之間做再沒面子也沒什麼，可是給別人看見總是會有點扭捏。

「我要刷存在感啊，萬一老師真的習慣一個人住了怎麼辦，我就是進去睡沙發，又沒幹別的……還有，姑姑，你這是在幹什麼？你對她是真的……」

顏瑟忍不住緊張和防備，特別是她目前的和桑翊瑜關係若即若離的狀態，真怕姑姑這個時候不知道懷着什麼心思來插一腳。她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桑老師吧！

「哎呀，」杜敏拿起腔調，「桑總美麗成熟，我是真的對她喜歡很久了，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年處處這麼『照顧』她我是太閑嗎？」

有你這麼「照顧」人的嗎？職場上弄得勢同水火，相愛想殺嗎這是要。顏瑟暗暗吐舌頭，她這個姑姑，行事作風，比她更詭異。

「只要她同意，我決定跟她來一場成熟女人之間的戀愛。除非……你答應過繼給我。過繼給我做女兒有什麼不好的，我有權有勢，還是你女朋友的大老闆。」

「過繼給你當女兒好讓你有更多的理由更光明正大的勾引我女朋友嗎？」顏瑟嗔怒地瞪杜敏，但是言語里撒嬌的語調卻是遮也遮不住。

也許對於顏瑟來說，至小寡有親情，能遇上個救過她，懂得她，愛護她的姑姑，真算得是一件難得的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