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屈原《九歌·山鬼》

「山鬼」即一般所說的山神，因為未獲天帝正式冊封在正神之列，故仍稱「山鬼」。而屈子詩歌中所描繪的山鬼是一位美麗動人，嬌俏可愛的女子，她們柔媚惑人，固執深情，張嘉琪所飾演的靈珊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山鬼》的開機儀式典禮是在橫店舉辦的，一眾主演和主創都到場了，媒體也來了不少，主要是沖着衛影帝和閃影公司來的，對於張嘉琪這個不紅不綠的女主角也多多少少帶着點好奇心。

這一次採用不知名的女演員擔任女主角，原本是一個很好的炒作話題，加上作品改編自網上熱門仙俠類小說，原本就有一大波粉絲，對此次拍攝的幾個主演都充滿好奇。

但是，閃影是一個靠作品實力說話的公司，從來沒有借炒作藝人以引起關注度的先例，媒體也只是寥寥幾筆帶過了對她的介紹。

張嘉琪是在08年的時候參加選秀活動進入娛樂圈的，她一舉奪魁成為了「梁女郎」，並且出演梁俞槿導演的廣告片《蝴蝶肋骨》女主角。但是，她的演藝生涯並沒有一開始以為的那樣順利，反倒是讓她意識到了自己毫無根基的演藝基礎。

在那之後，她花了整整三年時間進修學習，攻讀北電學士學位。但是，在她成功拿到畢業證后，卻已經錯失了許多參演作品的機會，不得不從頭開始。

從11年中到12年底，她出演了各種各樣的電視劇角色，成為了小熒幕上的打醬油專業戶。那段時間是她最窮困的時候，工作強度高的時候一整個星期都睡不了十個小時，空的時候又兩三個月都找不到活干。13年的時候，張嘉琪被經紀公司安排給鍾慧管理，工作流程也終於正規起來，公司也開始給她安排一些女配的角色。

上一世，張嘉琪全心全意地信任鍾慧，以至於最後才知道她從中做了許多手腳，讓自己錯失了許多機會。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轍，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她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會再被任何人左右。

《山鬼》這部戲在上一世的時候曾創下許多收視記錄，女主角鄭敏柔就是憑藉着這部劇一炮而紅，從此一帆風順地成為了內地四小花旦之一。

鄭敏柔。

張嘉琪念及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唇角彎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那個時候的鄭敏柔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努力刻苦，勤奮謙卑，可愛的圓臉很是討喜，滿滿都是膠原蛋白。她的形象也的確很符合劇本中靈珊最初的形象，單純、可愛、富有靈性，但是，後期靈珊因愛生恨而墮入魔道的時候，以她的功底刻畫妖魅、固執、蠱惑人心的形象就有些吃力了。

而張嘉琪的外形和鄭敏柔亦有共同之處，就是不同於時下流行的錐子臉，她們都是清純可愛的圓臉。她與鄭敏柔又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她的身形比鄭敏柔要高出許多，少了幾分小鳥依人，更添幾分嫵媚動人。定妝的時候，張嘉琪拍的是前期的靈珊，以淺色系服裝和淡妝塑造出一個清純、靈動的少女形象。

相比較而言，張嘉琪對靈珊這個角色的整體把握更為充分，演繹起來也更遊刃有餘。

想必，這也是為什麼閃影主動聯繫張嘉琪本人，力邀她出演這個角色的原因了。至於上一世是否因為鍾慧的隱瞞，而令張嘉琪與這個角色失之交臂，令閃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啟用新人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之外，張嘉琪和鄭敏柔之間，還有一層不得不提的關係。那就是，上一世讓黃煌移情別戀的人恰好是當時的小花旦鄭敏柔，而張嘉琪就是那個被拋棄的舊人。

照此看來，兩人還算得上是情敵，半個仇人。

張嘉琪想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對自己這一世成功「搶」了別人角色這一行為十分滿意，還覺得有點解氣。

「一個人傻笑什麼呢？」衛遠風已經畫好了妝，戴上了頭套，因為天氣炎熱，只穿了白色的古裝內襯，正站在門口笑盈盈地望着她。

張嘉琪回過神來，莞爾一笑：「想起昨晚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段子，還跟你有關呢！」

「哦？什麼段子？」衛遠風抱着雙臂饒有興緻地問。

張嘉琪彎了彎唇回答：「說是當今娛樂圈裏，能讓你一秒變小公舉的人只有霍凡一人了，還說什麼『是風不是霍，是霍躲不過』。」

聞言，衛遠風微微一愣，繼而放聲大笑起來：「原來是這個，還有記者當面問過我和霍凡，當時我還問他們什麼是『小公舉』來着。」

今天是第一天拍攝，為了給大家一個適應緩衝的時間，特意沒有安排太多的內容。所以，張嘉琪和衛遠風在準備好妝容之後就先對了一會台詞，等場景佈置好了再一起過去。

「你和肖然之前認識嗎？」衛遠風似是隨口問起。

張嘉琪手上動作微微一僵，轉而捋了一絲垂落的髮絲到耳後，微笑着搖了搖頭，故作疑惑道：「為什麼這麼問？」

衛遠風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半秒鐘，忽而淡淡地笑了：「沒什麼，他這個人說話過於直白，很多小姑娘都接受不了，不過他對於陌生人向來都是不肯理會半個字的。」

張嘉琪「哦」了一聲沒有接話，禮貌地笑了笑，垂頭去看劇本上的台詞。

衛遠風本不是多事的人，此時也覺得有些尷尬，迅速轉移了話題：「對了，你上次那個助理怎麼沒跟你一起進組？」

「哦，小文啊，」張嘉琪抬起頭來，「回學校拿畢業證書去了，而且她的實習期已經結束了，留不留下來還不知道呢！」

「那你經紀人沒有給你另外派一個助理過來嗎？」

張嘉琪搖了搖頭笑道：「我一個人挺好的，旁邊跟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還覺得麻煩。」

衛遠風曾無意間聽劇組的人說起過，張嘉琪的經紀人鍾慧故意隱瞞《山鬼》邀約的事情，猜想她和經紀公司之間或許有什麼不方便說出來的矛盾，他點了點頭回應：「你這次的工作量還是很重的，身邊沒個人幫忙處理瑣碎事情也不方便，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和我的助理。」

張嘉琪感激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衛遠風並不只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理解張嘉琪的處境，畢竟他也是那樣一步一步過來的人。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太現實，攀高踩低，人前一副面孔，人後又一副模樣。經紀人是藝人最親密的工作夥伴，如果兩人之間存在隔閡，就無法默契地配合，將會嚴重地影響到藝人自身的發展。

想當初，肖然那樣閃耀的大明星，當時是和天王級別的人物合作過的，卻因為……

「風哥、嘉琪姐，導演說讓你們倆過去一趟。」衛遠風的助理在化妝間門口提醒，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上午拍攝地點設在棚內，綠幕布為背景，後期要做特效，所以，許多場景需要演員自己想像。導演和演員之間的默契又沒那麼快達成一致，以至於浪費了不少時間。

等導演宣佈休息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兩點了，張嘉琪早就餓得前胸後背了，領了一盒盒飯準備一個人回化妝間吃。四菜一湯的盒飯，和現場工作人員的一模一樣，她也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的。

「嘉琪姐，這是我們風哥讓我給你送來的鮮榨果汁，無糖的，熱量很低。」衛遠風的助理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張嘉琪微笑謝過。其實，她從來沒有為了控制體重而刻意節食過，她長成后就是這個身材，鮮少會有暴飲暴食，體重也一直很穩定，比一些易胖體質的女明星少了很多煩惱。

下午的拍攝比早上要順利許多，導演對張嘉琪的表現也十分滿意，誇讚她悟性高，對靈珊這個角色的內心思想把握得也很準確，表現得恰如其分。

收工后，張嘉琪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乘坐大巴回酒店，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聊著圈裏的八卦，熱鬧非凡。

「那天在攝影棚，我和杉杉都看到了，」場記玲玲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肖然真是太帥了，酷酷的，好像完全沒有變老的樣子！」

被點名的杉杉用力點了點頭，捧著臉花痴地笑着回憶：「肖然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車上其他的女孩子羨慕得不得了，詢問她們倆更多細節，還有人從微博上翻出肖然回國后被偷拍的照片，議論紛紛地討論起他要復出娛樂圈的消息。

「嘉琪姐，你和肖然是不是認識啊？」玲玲忽然回頭轉向後排問，眾人的視線也隨之聚集到她身上，車廂里頓時安靜下來。

張嘉琪微微一怔，搖了搖頭回答：「定妝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本人。」

「衛老師和肖然很熟啊，他有沒有告訴你關於肖然的事情？」珊珊興奮地追問，目光閃閃地看着她，渴望能從她口中聽到一絲一毫關於偶像的消息。

張嘉琪頓了幾秒鐘才緩緩道：「他當年宣佈退出的時候好像說永遠不會再復出了，這次的謠言他也一直沒有回應，所以……」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看到望着自己的那一張張年輕小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竟然不忍心再說下去，內心有一絲極不易察覺的情緒一閃而過。

她應該也是很希望肖然能夠回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