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縱我不往
顧司炎還是西裝革履的模樣，臉上似乎有些疲態，邊進門邊把外套脫下遞給身邊的林謝，似是有些煩躁，面色沉鬱。有路過的女員工直勾勾的盯着顧司炎看，他旁若無人，走向電梯間。
法務部的人略微收著臉上太過外露的笑容，紛紛和顧司炎打着招呼：「總裁。」
顧司炎也不看人「嗯」了一聲，在大家自覺讓出的一條道里，走了過去。剛準備進電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轉身，「安小姐。」
他叫住了她。
一行人都回頭來，安馨有些愣，左右看了一下，確認他叫的是自己，這個動作讓顧司炎眯了眼，他的眼睛本就帶着些冷冽的氣息，此時竟有些讓人望而生畏。
她更不解了，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法務部首席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勾搭著兩個師兄就往外走去，還不忘帶上同樣愣著的史建東。
安馨朝他走過去，眼神溜溜直轉，步子小小的，似乎在等待他邁進電梯，她就不需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他，然而她終於還是走到了他跟前。
顧司炎也不說話，她覺得有些奇怪，看向他，不穿高跟鞋的時候，她竟然只到他的下巴，眼睛直視時只能看到鎖骨的位置。這個角度她的表情幾乎有些「眼巴巴」。
他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還微微歪了下頭，整個表情似乎在問，她要幹嘛。
安馨心裏幾近抓狂——不是你叫我嗎！有話快說！有那啥快放！
可是現實是，安馨輕輕的出聲，「顧先生，還沒有謝謝您上次送我去醫院......」想起竟是因為例假昏倒，說着音調有些弱下去，本就很小聲，末了有些難以分辨。
「嗯？」他有些聽不清。
她以為他的潛台詞是「所以呢」，有些後悔自己提起這個話題，還是硬著頭皮說：「不知道您是否有空，我請您吃個飯吧。」
嘴上是邀請，不知道的人看着，頗像是這個漂亮的女生在勾搭面前這個神色冷峻的男生。如果忽視她的表情的話。
她的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視死如歸。
「和我吃飯太耗費心力。」在安馨不斷在心裏默念千萬沒空的時候，顧司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安馨此時覺得彷彿天籟。
原來你知道啊，「那就.......」下次再說咯，反正我請過你啦。
「你給我做飯吧，送到我辦公室來。」
「……」猛的抬頭，想看到他戲謔的神情，然而沒有，他無比認真。林謝適時的再次按開專用電梯的門，顧司炎修長的腿已經邁進去。
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安馨彷彿看到，顧司炎嘴角勾起的幅度。
安馨回寢室的路上，接到潘文恆的電話，說是小嘉的病情已經好轉，讓她放心，她確實鬆了口氣，「潘老師，那醫藥費夠不夠，需不需要......」
「夠的，還有些盈餘，校長說，就再給買些科普書籍，也好讓圖書室快些建起來。」
安馨想想自己的時間安排，似乎期末考試前也還是可以騰出假期來的，「嗯，要不這樣吧，元旦我有假期，我過去一趟，正好我這邊也有不少書籍，都是適合小孩子的，順便帶過去。」
她也有一年沒看到那群孩子了。
「你一個人來嗎？」
「應該，是吧。」畢竟似乎找不出誰能陪同。
「好，那我到時候到縣城接你。」
安馨又進入了忙碌狀態。
研究生院最被吐槽的課，非《馬列經典著作選讀》莫屬，授課的是人文學院的滅絕師太馬一鳴，取著陽性的名字，佔着陰性的身軀，長著陰陽難辨的臉。不僅每節課點名，每節課上課下課都點名，還隔三差五要求小組展示ppt。簡直把公共課上成了專業課的檔次。
周三下午，小組成員難得的都沒課，約好小組討論。公共課是三個學院一起上的，安馨非常不幸的，組裏沒有一個是同學院的。
安馨到a大也快一個學期了，算是沒有與人有過不愉快，除了同組的莫羽凡。
莫羽凡是計算機學院的，長得俊俏，尖尖的瓜子臉，每天化著韓系的妝容，頗有些網紅的感覺，在院裏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
莫羽凡從一開始對安馨就似乎不太友好，然而安馨第一次明確察覺到她對她有些敵意是在小組第一次展示ppt的時候。
組長一句玩笑話，安馨注意到莫羽凡臉色當即就變了——「第一次展示就由我們組的顏值擔當，安馨同學上吧。」
另一男生也搭腔，「哪是我們組，是我們班！」
「我最近感冒，嗓子不太舒服，嚴重的時候都需要戴口罩怕傳染給別人.......」這是實話，一換季，安馨就有些感冒，有時嚴重一些，嗓子瘙癢，難以忍耐。
結果自然是莫羽凡負責第一次的展示。然而事情還是沒有朝好的方向發展。
自那以後，組裏討論時莫羽凡從不和安馨正面交流過，以前在學校碰到還會打招呼，之後也再沒有過。安馨如今對於小組展示，最害怕的不是有事情要忙，而是如何熬過每一次小組討論。
但討論過程卻比她想像中要愉快很多，莫羽凡在討論的時候，開始和頭一次那樣，正常交流，甚至看起來更為親密了些。安馨想，女生之間微妙的那種感覺，也許時間一長，自然就好了。
莫羽凡沒有再話裏有話的，連討論的效率也高了不少，原本怎麼也得一個小時的討論，半個小時就結束了。任務也分配好了，安馨做展示，莫羽凡做ppt，兩個男生分頭整理資料，再一人匯總。
可能事情進展得比預想更順利，安馨心情指數也一下子高起來。莫羽凡約安馨到南門去吃甜品，安馨看着時間還早，就答應了。
但事實說明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從坐定了莫羽凡就開始喋喋不休，從自己的小學說到大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關係十分親密的閨蜜的下午茶時間，對於對方的異常熱情，安馨感覺有些難以招架。
「安馨，你談過幾次戀愛？像你這樣肯定有很多人追吧。」自己說着說着沒有回應，開始問起了安馨的八卦。
「……沒有談過。」
「真的！？那麼陸宇軒呢？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安馨有些無語，似乎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覺得自己應該並且已經和他在一起。
「沒有。」語氣已經有些冷淡，安馨和很親密的人都很少談及的話題，自然也不是很想繼續下去。莫羽凡卻似乎不想放過她。
「說到陸宇軒，你是覺得他配不上你嗎？」
聽到這安馨心中已經有些慍怒，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畢竟還是一個小組，只當是莫羽凡實在八卦心思太重，口不擇言。
「嗯......」她忖度著要如何回答，不至於太敞開心扉，又不至於讓人認為是敷衍，「陸宇軒他很優秀，不適合罷了。」
最後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莫羽凡實在不是安馨樂意再深交的人，想到這點，她就有些敷衍的說了這樣一個萬能理由。
莫羽凡有些訕訕的點點頭，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始說起自己的父母，看莫羽凡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家庭條件不錯，聽她說了一堆，反覆提及的就是父母的工作，她眼中的優越感也漸漸有些藏不住。
「我媽媽真的挺煩的，公司里的酒會什麼的，總喜歡帶着我。」
「還特別喜歡操縱我的穿衣風格，我覺得在學校就要有在學校的樣子啊，她買的那些貴貴的衣服，我都不太好意思在學校穿。誒？安馨，你這件外套挺好看的誒，在哪裏買的啊？」
莫羽凡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安馨的不耐，話題不時往她身上引。
「噢，很不幸，也是媽媽買的。」安馨回答。
「這樣啊，你媽媽眼光真好，這才是學生應該穿的衣服，哪個牌子的啊？下次我讓我媽媽也學學，別總整一些貴得離譜又穿不上的衣服。」
「……」安馨終於感覺到莫羽凡這次交談的主題，「不太清楚，不是什麼牌子。」
莫羽凡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笑說，「這樣啊，不好意思啊。」
安馨一愣，不太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不好意思，想了好一會兒，有點眉目——因為自己穿的不是大牌的衣服，所以很難為情，她問這樣的問題戳穿了自己，所以不好意思？
眼前這個姑娘的思維還真不是一般的穿越。
安馨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思緒，她抬手看看手錶，六點十分，不由有些懊惱，自己居然和這樣一個話不投機的人傻坐了兩個小時，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這時安馨的手機響起，是梁毅，晚上約了梁毅吃飯她並沒有忘記，於是接起，原來梁毅送客戶回來，正好路過a大，已經到學校西門。
安馨聽着，抬眼看了莫羽凡一眼，她在低頭玩手機，這才對着電話那邊儘可能小聲的說：「車停遠一點。」
莫羽凡低頭玩着手機，卻沒有錯過安馨的每一句話，但豎直著耳朵也並沒有聽到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是還是可以明顯的聽出，是個男人，年輕男人。
安馨剛掛上電話，莫羽凡就一臉「看吧被我逮住了吧」的神情看着安馨，「男朋友？」
「不是。」安馨的語氣陡然間變得冷淡，那一瞬間的氣場，莫羽凡顯然被鎮住，有些不敢再問。安馨並不看她，「我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