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青子衿
他從車子駛入小區，就看到主幹道上正提着購物袋下車的安馨，讓林謝降了車速，看她被一隻大金毛撲倒在地，狼狽不堪，臉上卻是他從沒見過的燦爛笑容。
而此時她站在他面前，笑意還未褪去，表情有些愣怔，真是可愛至極。
「這隻金毛，是你的狗？」顧司炎摸摸芬達的頭。
「嗯，叫芬達……你怎麼會？……」跟我的狗那麼熟？
「我家在這邊。倒是你……」
安馨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明明上一次送周司韻過來，她還表現出一副第一次來的表情。
她那天知道了離她家不遠新搬過來的住戶居然就是周司韻，可是，他家也在這？這世界真是小得不行。
她正有些結舌，阿姨走過來打招呼，「是顧先生啊，您和我家小姐認識啊，進屋聊吧。」
顧司炎禮貌的回絕，「不打擾了，改天吧。」
「誒呀，那可惜了，小姐今天要下廚呢。」阿姨總是熱情過度。
「噢？你會做菜？」看向安馨。
「小姐燒的菜，夫人愛吃得不行啊，我這老太婆都嫉妒。」
直到進門安馨還是有點甚怪阿姨，這樣家常的聊天，似乎建立在熟識的關係上比較合適。阿姨還在她耳邊說着顧司炎如何如何。
「顧先生啊，聽說是青年才俊啊，長得也真是人中龍鳳喲，難得的還沒有架子，每次看見我啊，都是客客氣氣的咧。」
沒有架子？
「阿姨，芬達怎麼認識他？」
「這個說來還巧了喲，顧先生家裏也有一條狗，可能是母的，芬達特別喜歡它，看到它喲，就跑出去，有一天跟着出去一晚上沒回來，我急的喲，給物業都打電話了也沒找到，結果第二天還是顧先生給送過來的。」
有一條缺愛的狗狗真是......丟臉。
「媽媽工作特殊，阿姨以後盡量不要與生人交談過密。」
「……知道了。」她不知道小姐為什麼突然表現冷淡，幾近不近人情，但說話在理，她暗暗記下。
安馨注意到門關有年輕男人的皮鞋，卻沒在客廳看到有客人，正疑惑，樓上書房的門打開，梁菲和一個男人出來，一步步下樓來。
安馨不可置信的看着這個帥氣的男生，直到兩人走到樓下，她有些驚訝的打着招呼，「嚴格！」
「賴哭包？長這麼高了？」這麼說着卻是抬手在他頭頂和自己的鼻子比劃比劃，眼神示意——但還是只到我鼻子那麼高。
安馨斜眼瞪他，懶得理會他的調侃，微微正了顏色，「你怎麼在這裏？」
嚴格笑笑，也不答，「十幾年沒見了吧，你居然還能認出我來。」
「大明星，你認不出我還正常，我能不認識你嗎？電視上雜誌上就算了，連刷個微博你也時不時跳出來干擾我視線…….」
嚴格呵呵直笑，「你這小丫頭片子，倒是變的牙尖嘴利了，還是這麼不待見我啊？」
「安馨，都坐着說話，矗在那兒像什麼樣。」梁菲坐在沙發上悠悠的開口。
兩人這才坐下，你一言我一語的斗著嘴，安馨想起來要下廚，忙起來朝廚房走去，還不忘回頭，對着嚴格得意洋洋的說：「算你今天有口福！」
嚴格嘴角帶着縱容的笑，一直靠在沙發上品茶的梁菲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白釉杯子，緩緩的，吐氣如蘭，「幾年了，我沒有見過安馨這樣。」
嚴格收住笑容，有些瞭然，「她心裏還是很惦記您的。」
「讓你見笑了，我竟不知道如何和我的女兒相處。」梁菲有些神色黯淡下來，有些自嘲的笑笑，笑不達心。
梁菲作為一代傳奇影后，在新舊更迭迅速的娛樂圈裏，至今也仍經久不衰，如今也是擁有了穩定運營的公司，她的美，曾被作為一代女星的標桿，因為保養得宜，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周旋於圈子裏，八面玲瓏，紅極一時而難得的樹敵極少。
可是，這樣一個風光無二長袖善舞的女人，卻感嘆不知如何與骨肉至親相處，感嘆這世間，感情終究是最難處理的東西。
想起安志懷和梁菲鬧離婚的那一陣，安馨天天往他家裏跑，小臉愁苦的樣子，她還總是怨自己，成了離婚的導火線。
後來安馨跟着安志懷去了香港，他們之間連道別都不曾，他不知道安馨為什麼又回到梁菲身邊，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比開心。
有嚴格在，飯桌上的氣氛似乎好一些。平時安馨難得和梁菲吃飯，一年下來也沒幾次，又是兩個人，經常是一直無話，梁菲多年養成的習慣，吃得很少，吃完就去書房處理事情，安馨自己在巨大的餐桌上吃着，油鹽無味。
安馨聽着嚴格和梁菲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終於終結出了一點有用的信息——嚴格原來的經濟約即將到期，接下來將會簽到梁菲的公司。
「元旦有假期嗎？」嚴格放下筷子，問安馨。
安馨疑惑，「如果導師不壓榨的話。怎麼了？」
「有一個慈善活動，是去西部山村，給一些小孩送些物資，我想你應該會想要參加。」
嚴格一直記得，那時候年僅十歲的安馨，常常盯着一些窮苦學生的報道發獃，也曾把自己心愛的畫冊寄到遙遠的不知名的小孩手中。
在郵局裏，她的個子還沒有郵局的櫃枱高，踩着凳子，對櫃枱里的阿姨說：「阿姨，這些東西，寄到這個地址，多少錢？」
被撕了一角的作業紙上，是一個鄉下小學的地址。
安馨此時是心動的。
「你們公司的活動嗎？」她還沒有回答，梁菲淡淡的問，看不出情緒。
「嗯，還會和幾個藝人一起。」
梁菲此時微皺了眉頭，有點冷淡的開口：「你的約也快到期了，不用參加這種活動，我手下的藝人，不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攢好感度，安馨也不準去。」
嚴格有些窘迫，「是我考慮不周了。」
轉念一想，一直以來梁菲都把安馨保護得極好，絲毫沒有曝光，讓她和公司里魚龍混則的藝人在一起活動，定是萬萬不準的，也是自己疏忽了。
第二天安馨早早就起來，打算動手做早餐。昨晚的菜，梁菲雖然面上不說，但吃了不少，似乎很是喜歡。
做了三明治，還煎了雞蛋，烤了吐司，熱了牛奶，安馨看着餐桌上的早餐，覺得缺些什麼，「對！水果！」又跑到冰箱前，準備拿些水果做沙拉。
冰箱的位置在廚房門口，她看到梁菲的經紀人麥克戴着助理，已經進門來，然後是邊下樓邊披上外套的梁菲。
「這是，要出門嗎？」她問麥克。
梁菲看看圍着圍裙，手裏還拿着橙子的安馨，「對，公司有事。」
「可是......」安馨拿着橙子的手，指了指餐桌上她精心準備的早餐。
「你自己吃吧，我馬上要得走。」話音未落，已經在門邊換好穿好鞋子，看着有些呆楞的安馨，不忘囑咐：「下午先別着急回學校，你舅媽給你做的衣服下午會送過來。」
說完一群人消失在門邊。
梁菲坐上保姆車，車子即將啟動，「等等，小琴…….」叫住助理，「去打包，我的早餐。」
下午衣服準時送過來，還是她喜歡的風格，設計簡約，用色也沒有花里胡哨過於鮮艷，從里襯到外套，褲裝到裙裝，都設想周全。安馨着實喜歡，眼珠子轉了轉，拿出手機。
電話很快接通，「梁毅，我晚上請你吃飯吧。」她有些興奮的音調，梁毅瞭然。
「無事獻殷勤可不是你做的事，平時要請你吃飯都推三阻四的，怎麼，我媽又給你做衣服了？」
「你就說吃不吃吧！」
「明天是真不行，有應酬，下周也只有周三有空.......」
「每天約小嫩模吃飯呢吧，小心的告到舅舅那去。」
「少沒大沒小的，叫表哥，表哥給你糖吃。」說罷低低的笑起來，這是小時候梁毅哄安馨時常用的技倆，安馨也每每上鈎。
「要不是舅媽那邊有時差，誰稀的搭理你，就周三！地點再約！掛了。」
周一安馨例行公事到導師辦公室報到，兩個評估小組裏的師兄已經回來了，和顧氏的會議約在了下午。
安馨上次出了點丑，此時也感覺不大好意思，委婉的問自己能不能不參加下午的會議，無奈史建東並不理解小女生的小心思，「你怎麼能不去，許多事項還需要你來說明才比較清楚，分類處理的想法還是你構思得比較細緻。」
兩個師兄沒有參與前期的準備，此時也還有些理不清頭緒，自然希望安馨在旁協助。她只能從命。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法務部都是實踐型的律師，史建東這邊則偏向學術研究，兩廂互補，許多事項一拍即合，進行到最後，法務部首席律師甚至已經和兩個師兄稱兄道弟。
史建東團隊要回校時，法務部也送到了樓下，雙方還約著評估結束的飯局，一行人都喜色洋溢。剛出電梯，就遇上了剛從外面辦事回來的顧司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