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三十三)

西都往事(三十三)

當安西王霍昭智的身影一出現在王府前,望穿秋水的霍大總管差點老淚縱橫: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這安西王府恐怕會被拆平了!

原來是又一潑辣的打上門來了!這次,眾多的侍衛硬是不敢動她一手指頭。威風凜凜的霍大總管也不敢喘一聲大氣。

來者是誰?馬小春也!

說起她爹安西監軍馬璘,那是除老王爺和王爺外的安西最重要的人物。馬監軍來頭不小。大魏皇帝怎麼不留一手?馬老老爺子當初是閔皇麾下的猛將,戰亂中為閔皇擋箭而死。閔皇感激之餘,在其瞑目前問其心愿,得知家中還有一**未嫁,傳話讓繼位的永惠帝迎了他小女兒進宮。結果馬家的女兒有倆刷子,雖不是皇后,卻掌六宮,把個戰亂后的後宮理了個安安靜靜,連永惠帝都禮讓三分。雖無出,但永和帝是她的養子,繼位后對這從不過問朝政的養母馬太后孝順得很。

永和帝還有一太后:白太后是永惠帝的原配,在永惠帝生前雖已失寵,但永和帝是在非常態下登位,用得著她身後的白家,也尊為太后。

兩個太后,白太后高調,馬太后不聲不響。但朝野上下無人敢忽視馬太后的存在。

馬監軍是馬太后最看重的侄兒。他幹事低調,能力出眾。且擁有特權,奏摺可直達天聽。不過馬監軍為人周全,一直本分,絕不越規,與老安西王霍真及安西軍的其他將領處得相當不錯。

就是馬家,實力也不容小覷。馬璘之父馬正清掌大魏的工部尚書,一把握住大魏的財政和兵器庫。

馬小春的四個哥哥馬雲、馬騰、馬湘、馬潭,也是非常赫赫有名,中郎將馬雲在上京之戰中是獨自衝進羌兵,斬殺羌將,勇不可擋,只是當時藩鎮都坐視上京不理,陳家子弟都是不大中用,而馬家獨立難以支撐,馬璘的兒子,除在安西府的馬騰外,其餘三子皆戰死在上京城外。

馬騰現在是頂替其父,成為安西軍監軍,出入王府,根本不用通報,與王爺又有師徒名分,形影不離。

至於馬夫人,她的身份也是大有來頭。她是寧閣老的長女,寧淑妃的姐姐,永和帝最喜愛的兒子——五皇子的姨母。可惜這五皇子也死在了羌人的手裡,據說是自盡的。

所以,馬小春帶著一幫隨從浩浩蕩蕩的招搖過市的上門,聲明要拜訪安西郡主霍昭柔。霍寬是一點也不敢怠慢。

「沒在?」馬小春漫不經心。

「那就等她回來好了。我也就不客氣,住上幾天。」馬小春賴皮起來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

你讓霍大總管能怎麼辦?除了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外,他還能怎麼辦!伺候著唄。

馬家的這批人越來越過分了。霍大總管早上跟王府的張庖丁好不容易敲定了今天的菜單:蟠龍菜、燒香菇、筍雞脯、單籠金乳酥、巨勝奴,貴妃紅,炒大蝦、酒糟蚶、婆羅門輕高面,烹虎肉、生進鴨花湯餅、油煎雞、炙鴨、一捻珍、水煠肉、羊皮花絲、逡巡醬、乳釀魚、丁子香淋膾、仙人臠、小天酥、分裝蒸臘熊、暖寒花釀驢蒸、五生盤、格食、過門香、紅羅飣、炙蛤蜊、烹河豚、炙泥鰍、帶凍姜醋魚、酢腐、水母燴。

這樣的菜單總會滿意了吧?

「就這些?」馬小春的一個婢女撇嘴,「你們安西王府是不是窮的招待不起客人了?」

霍真抹一把老汗,陪笑:「姑娘們覺得哪樣菜不好,我叫人調換就是。」

「霍總管,我們覺得都不好。麻煩霍總管統統換了。」

一把把菜單扔出了大門。

霍寬剛忍著氣退出,一個又黑又壯的丫鬟又攔住了他:「大總管,我家姑娘說了,今天要是再見不到郡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讓我們一齊幫王府翻翻瓦去。」

霍寬真想大吼一聲:「你敢!」

但他知道:馬小春這混世女魔王就敢!

馬小春和馬家這批人這麼離譜,明顯是不怕安西王府會拿她怎樣。霍寬作為王府的大總管,不傻。

這可怎麼辦啊!

連老王爺霍真也不知怎麼辦:「好生伺候著,等王爺回來。」

霍大總管是個知情的,當下冷汗直抹,出主意:「老王爺,此事要處理好了,否則郡主和馬監軍都會顏面大傷。」

馬小春來這出,聲勢浩大,搞得安西府是無人不知。

馬小春已十七,婚事確實拖不得了。何況全大魏,現在大概都知道馬家小春是一顆芳心弔死在安西王霍昭智身上了。

就是這姑娘家的面子,也抹不下去啊。

以前老王爺霍真確實很願意馬小春嫁了昭智,可現在,大概確定是另有所圖了,所以鳳清美滋滋的聽著老王爺陳述這一切,心中是很明白:老王爺是不想姑嫂對換,想把小春推給他了。

「鳳清,你去王爺那裡拿個主意,王爺怎麼說,你得第一時間回復我。」

鳳清的馬打得飛快,而安西王霍昭智一聽,就氣得大罵鳳清:「鳳清,自從赫旦那事後,都快兩年了吧。孤還幫了你一把,你居然毫無進色,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清滿臉慚色:安西王霍昭智當初是極講義氣,得知鳳清是為了挖他牆角才上了赫旦的當,居然幫他向老安西王霍真求情。

正趕上霍真心情極佳,就放過了鳳清,只是打了他三十軍棍而已。當然,回到家,他父親又打斷了兩條藤條,滿臉慚色的壓著鳳清重新過來。

安西王府父子兩人言笑正歡,見滿身是傷的鳳清被捆著送進來,霍昭武還親自過去幫人鬆了綁。

「赫旦實在狡猾,在安西府布下無數探子,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可再胡鬧了。」

一言之下,說得馮參將父子都兩淚滾滾而下。霍真也安慰了馮參將幾句:「讓鳳清先去昭武那裡,磨練一下。」

霍真當時習慣將當初堅定的跟著自己的一幫「兄弟們」的紈絝子弟,發送到大兒子那裡。

馮參將聞言大喜:「那老臣就先謝過驍勇將軍,望將軍嚴加管教。」

昭武客氣幾句,父子倆當時沒見著安西王霍昭智,心知肯定也受罰了。不過霍昭智幾天後,讓人送給被人抬著離開西都的鳳清一大摞「情書範本」,是感動得這混小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流。

可惜,主動讓人挖牆角的安西王霍昭智沒想到:對方竟撼動不了他一絲一毫。

「馬監軍知道不?」王爺問他。

「老王爺讓臣下告訴王爺,馬監軍去了西部。」

「去信告知馬監軍。」

「是。」

安西王霍昭智快馬加鞭一回來,沒幾句話就哄住了馬小春,隨便掏出了小春的心裡話。

「我哪裡會看中馮鳳清?就他,寫一封信還得抄別人的!」

「馮鳳清,小春說你只有前兩封信沒有錯別字,其他的都有,一口斷定你是抄來的。」安西王霍昭智這個氣啊,氣得直踢他幾腳。

小春還是個有遠大見識的姑娘:「王爺,你說他這樣的腦袋,跟他在一起生出來的孩子該多傻!」

馮鳳清一聽,傻了,又挨了一腳:「讓你一上詩詞歌賦就睡大覺!小春此人,最好這口!」

安西王還會被這等小事難倒?沒幾天,小春就肯看一眼馮鳳清了。再過一段日子,在街上遇到帶兵巡邏的馮鳳清,居然笑了笑,不但如此,笑臉中還帶了點從沒露過的「春色」。

鳳清又傻了。不過很快明白了過來:王爺又出手幫了他一把。

安西王霍昭智知道不能瞞鳳清,以免這傻小子又露陷:「我讓人仿你的字寫信,一天一封。底稿給你,你敢將此事露一個字,孤殺了你!」

后一句是正色說的,馮鳳清馬上跪下,連聲保證:「王爺放心。」

是誰仿的,能騙得過鬼精的馬小春,當時他就不知了。

只是在第一次西都大戰後就得知了。

當時馮鳳清和林滄海得令去保護正殿里的郡主,裡面是李神醫主治,幾個醫令正在討論病情:「已是最後時刻了,熬不過這個月月底了。」

此時是九月十二了。

「郡主意志力堅強,換成一般人,早就去了。」

「不過氣息已是漸漸變弱,回天無力。」

他和林滄海兩人都大吃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好看到錦蘭紅腫著眼睛從裡面進來,趕緊將人一拉,問:「王爺現在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郡主怎麼會性命垂危?」

錦蘭言簡意賅:「王爺在萬春園裡,范都尉已去了。你們好好守著郡主。」

他們兩個商量了一下,實在不放心王爺的傷勢,叫來幾個心腹囑咐了一下,也想離開。

錦蘭一見形勢不對,就在前面先小跑出去,一把攔住他們。

錦蘭大概氣壞了,扭住他,手腳就胡亂招呼上去了:「你個馮鳳清,你摸摸自己看,有沒有良心,就是不久前,郡主還替你寫情書哄馬姑娘,你真是狼心狗肺!」

他頓時恍然大悟:「是郡主幫我寫的?」

林滄海一把扭開錦蘭,切入主題:「郡主到底怎麼啦?」

錦蘭喘著粗氣瞪著林滄海,半天才動嘴唇:「被人擊中後腦。」

林滄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多說一個字了,快進去伺候著。」

他終於也明白了,馬上也跑回去。

李神醫直搖頭:「老朽儘力了。還是通知北庭大將軍,準備後事,沖一下吧。」

林滄海大怒,拔劍一把將一大案砍斷兩半:「裡面的人若死了,你們也別想活著,準備殉葬吧。」

但是儘管有他與林滄海兩人壓陣,裡面的人的氣息還是愈來愈弱。

霍襲古出現在正房大門口,聽了眾人的回報后,讓馮鳳清和林滄海出去:「這裡已不需兩位,請吧。」

「你敢?」林滄海看了裡面的人出來后,已雙眼充血,近乎半瘋,馬上劍指霍襲古,「你最好掂量掂量,裡面的人還是好好的,你敢趁亂弒主,殺無赦!」

「快去通知親衛營,說有人趁老王爺去世之機,企圖劫殺主上。」他更是不客氣吩咐身邊的一個心腹,「想殺王爺,踩著這裡的人的屍體過去。」

正房的大院前,兩軍對壘,他倆帶來的一批親衛營的人搭箭上弓,滿面肅然的林滄海大喝:「兄弟們,有人想殺王爺,怎麼辦!」

「殺!」齊聲吶喊。這批人剛跟著安西王霍昭智從血海肉林里衝殺出來,當下個個怒目圓睜,直視霍襲古。

「鳳清,你進去守著。只要裡面的人還活著,外面的人別想殺進去。」滄海吩咐他。

只是裡面的人真的不行了,李神醫滿頭大汗,床上的人只有出氣,沒了入氣。

他看著床上的人,慟哭無聲,想出門尋林滄海進來,卻坐在了地上。

林滄海和霍襲古聞聽到此消息,兩人馬上棄劍,霍襲古摔了一跤,簡直是連滾帶爬的進來——

裡間已經無人!李神醫他們幾個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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