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二十二)

西都往事(二十二)

赫旦心中猛顫,知道霍昭智與他這次見面其實是以性命相托,心中感動萬分,一把扶住人,便不再猶豫:「我和你一起走。必須用最快的時間到達靈山才行,那裡的巫醫世家可開腦換骨,喚魂回歸,想必能治好你。」

「只怕你熬不到靈山。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路線。」

「我知道一條通往隴右的密道,在會蒙山。這應該是最快的通道了,並且不會有人阻攔。」霍昭智沒有什麼顧慮的告訴他,眼中都是信任。

赫旦看著這雙清澈見底的眼,都是信賴,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頓時綻放,這是他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感受。

「那大概是在三年前,油菜花開得最盛的時刻。」

赫旦給了霍昭智一顆萬靈解毒藥,先讓霍昭智壓制一下毒藥,又將自己的玉佩解下給霍昭智帶上:「此玉佩有鎮毒之作用。」

然後他先離開,自己到了隴右,在霍昭智指出的祁山南部的會蒙山地帶的密道出口處等待。

五天後,他等到了人,兩人一見面,興奮得兩眼都發紅了,相視而笑,一路攜手狂奔。

霍昭智坐在隴右的一塊岩石上,看著遠方:天地一色,湖光與天連在一起,都是無邊無際的藍。

一路行去,草原如同畫卷展開,甚至這青青的原野上有無盡的黃花在搖晃。

「油菜花。」霍昭智的眼中都是歡喜,「書上說,這裡還盛產稻穀。」

霍昭智抬頭看看頭上一望無垠的藍天,轉頭望著赫旦,直笑。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先去了靈山。

靈山高聳入雲,樹木鬱鬱蔥蔥,全山半空起就籠在雲霧中,蔓延了羌境明湖地區,阻隔了此地的南北。

山腳下都是朝拜的各地人民,虔誠的唱著靈經,三步一跪,匍匐在大地,向山頂的巫神祠進發。

也有無數有著疑難病症的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巫教的發源就來自神秘的巫醫世家,在二十二年前的一場大瘟疫中,巫醫世家最優秀的弟子的藥方治好了將死的人們,控制了瘟疫,從而巫教成立,這位神秘的巫醫世家的弟子成了巫神。

只是巫醫世家每日只治十人,前來求醫的人佔據了不遠山腳下的所有的客棧。

「馬上上靈山吧。」馬車裡的霍昭智愈來愈虛弱,已是不支,眼神是愈來愈恍惚。

赫旦的心愈來愈痛,這段日子,霍昭智就像一個孩子一般的依賴他,無限信任他,他不敢褻瀆身邊人,有時幫一把,也是小心翼翼,以免霍昭智反感。

霍昭智是個很溫暖的人,有了些精神,就會笑語朗朗。

赫旦的心中只剩下了天長地久的想法。

赫旦被擋在了靈山山腳下,時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顧不得行蹤會暴露,立時出示了身份,強行將人帶進巫醫世家所在地,只是出來接見的巫醫見了霍昭智,診脈后,連連搖頭,想轉身就走。

赫旦頓時臉白無人色,攔住巫醫不讓走:「請留步,此人必須治!」

巫醫無奈:「六王子,此人中毒時間太久,已是回天無力,望見諒。」

赫旦猛地回頭,心疼的看著霍昭智。

坐在椅子里一直沒出聲的霍昭智卻是無所謂的笑笑,安慰滿臉通紅,氣急敗壞的赫旦:「不要著急,他們自然會醫治我。」

大概帶了某人的信物,霍昭智拿出一包著的東西遞過去,臉上依然帶笑,看得巫醫一怔:「請交予巫神,用最快的速度。否則只怕閣下要為我殉葬了。」

對方重新正眼上下打量了癱在椅子一邊的霍昭智一番,馬上魏語朗朗:「請稍為等候。」

赫旦當時重新打量霍昭智,見霍昭智癱坐在圈椅里,心中心疼,趕緊用手撐住人,直罵巫醫。

一會兒,有人快速出來,扶了霍昭智進去。

赫旦想跟進去,對方一個穿著淡粉衣裳的年輕女子攔住他:「六王子,你先留步。來人中的是奇毒,本來已是沒救了,故想法推辭。」

赫旦大怒:「你們巫醫世家好大膽!」

「我們也料定六王子不會罷休,故剛才的巫醫只得先誑六王子下山。」

「那現在——」赫旦沉聲喝問。

「來人運氣好,碰上巫神也在,正在親自診脈。」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只是安排他住下,問他是否要消滅行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四個包著頭巾的漢子出來,聽著此女吩咐后,馬上出去了。

他暗暗稱奇,深知巫教中包頭巾者皆是長老之輩,想必這四個就是巫教中的四大長老了。

也不知此女是什麼身份。

只是巫神,他也沒見過,據說是一女子,美貌驚人。

不過霍昭智的表現他倒是不奇怪:安西王霍昭智年紀輕輕,但根本不是凡輩,什麼都有可能,會盟古道就是例證,想必來之前也做好了準備。

一封信能把他赫旦勾到西都,一句話就能讓他赫旦拋族棄家,可見洞察人心的能力何等厲害——他笑了:他居然上當了也高興!

他一再請求,三天後才見到霍昭智,總算是眼睛清明起來了,一見他,就要求離開。

「赫旦,此地我不喜,快點走吧。」

赫旦不知發生了什麼,一把抱住搖搖晃晃過來的人,看著霍昭智依在肩頭沒有血色的臉,頓時眉宇間都是厲色,連問情況

霍昭智輕聲說:「我沒事,他們已救了我。只是交流了幾句,覺得對方盛氣凌人而已。」

那個年輕女子見狀,嬌笑:「王爺何苦如此。巫醫世家收徒一向苛刻無比,常人想盡辦法,也無法留下,但王爺,自是另眼相待。」

赫旦明白了巫醫世家是明白了霍昭智的身份后,才動手救人,救了人又想將人「留下」,不禁殺意頓起,:「休想!醫好了人自然感謝,但想強行將人留下,得掂量掂量本王子是否同意!」

年輕女子恭敬中含著深意:「六王子送人來,不見得是治好了人,放虎歸山吧?」

赫旦是什麼人,當下馬上威脅:「你少來這套。本王子不是吃素長大的,巫神敢幹涉兩國政事,本王子不會對靈山客氣!」

赫旦心中確實已做好準備,一旦巫神和巫醫世家敢對霍昭智不利,他赫旦定來個魚死網破,也要護住了人。

赫旦察覺霍昭智已是發抖,馬上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年輕女子聽說,見赫旦眼中已滿是殺氣,也算是識趣,只是長嘆,沒再挽留,只是讓人準備了要服用的藥物,告訴霍昭智和他:「千萬不要再中此毒,血只能換一次而已。」

赫旦心頭猛跳,這幾天,不斷有馬車到來,也不斷有馬車出去,他也曾起了疑心,接近馬車不遠處,利用自己特殊的聽力,聽到隻言片語:「昨天那青衣孩子的血合適,只是還不夠量的一半,將此人的親人都帶來。」

他不敢再聽下去,只是覺得這巫醫世家所在的靈山雲霧繚繞,陰風陣陣,讓人恐懼不已:怪不得霍昭智以前一再罵巫教是「該下地獄之教」,勸他想法迎其他宗教入羌,取代巫教。

現在,他煎熬了三天,每一刻都在挂念,看著好不容易活過來的眼前人,心中安慰:霍昭智應馬上離開,永遠不知自己是怎樣活過來的才好。

霍昭智身體不好,他們自然慢悠悠的上路,累了找一家客棧住下,睡足了去看看風景,再慢悠悠的上路。一路上,霍昭智再也沒出現狀況。

一樹明花一間屋,一路行來一路雲。

一夜深燈到天亮,一覺醒來又黃昏。

雨紛紛,聽檐聲,守著棋盤等落子。天放晴,攜手去,哪管日落與天涯。

赫旦愈來愈覺得:拋卻了安西王的身份,霍昭智只是個對什麼都感興趣的少年。

「我曾經被關在摩羯寺里。」霍昭智話不多,精神好時,也會說上幾句,「就在一個院子里,不能出去。那時年齡小,心中卻是知的,極是痛苦。」

赫旦大吃一驚,沒想到霍昭智會有這樣的經歷,不過想想他的身世,一切都有可能。

「那時小,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常常望著院子里的天空,想爬出牆去,可沒人幫我。」霍昭智喃喃,淚水蒙了一臉。

赫旦抱住這張痛哭流涕的臉,心中直想剮了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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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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