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十六)

西都往事(十六)

柳景灝當然知道,趙偉浩一直與他有所聯繫,他走後,正是趙偉浩親自兼任了小王爺的貼身侍衛。

可是。無論如何,赫旦是敵方統帥。

「你可以馬上殺死我,或者對我用刑。」柳景灝抬眼,鎮定的告訴赫旦,「我是不會說的。」

赫旦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我相信你不會,否則早用其他辦法了。李恆和霍昭智不會同時對一個人判斷錯誤,我其實只是想知道來人是不是霍昭智而已。」

柳景灝為了送信物,不惜殺了所有的親人和手下示意,堵住了一切可能走漏消息的人的嘴,這樣的人,就是剮上一年,也不會開口。

「不了解你的人大概認為你是因為貪圖榮華富貴背叛安西王。只有霍昭智和李恆明白,你的忠貞不會因時間流逝而動搖。」

柳景灝淡然一笑:「不敢當此評語。只是柳某不敢背叛天地良心而已。」

赫旦出口驚人:「我不會逼你。說不說,都在於你自己。只是你要明白,時間已經不多了,來人的身份將決定胡羌和安西府的關係和命運。」

「還是繞回當初的話題,我想知道鞭刑的實際情況。據說霍真的妻子沈婉約當時猝死,其實是因為被污私通。霍昭智與其姐的身份曾經不能確定,而這次鞭刑后,霍真態度大變,不久就不惜自己退位,親手將霍昭智送上王位。」

柳景灝真是吃驚,他沒想到赫旦竟然會獲得這等機密,可見那天處置和寧郡主時,在場的幾個將領和他們四個,有人可能將消息透露了出去。

但是赫旦沒有讓他猜疑下去:「霍真信任的人還真難打開缺口,而霍昭智和李恆的人也一樣。這父子三人極會識人。」

「這是霍昭智親口告訴本帥的。」赫旦看出他的懷疑,「本帥和他曾在一起反覆推敲過他的身世。」

「那統帥應該去問王爺才是。」柳景灝才不會輕易上當。

赫旦真的像是把柳景灝當做了朋友,慢慢解釋:

「那時根本不知會有今日之困。剛接過來的人其實情緒極不穩定,之前可能神智失常過,所有的記憶據測定都已消失。並且——」

「是女的。」

大魏皇貴妃霍昭柔!

「是的,面容被毀,但可以看出五官,極酷似。並且我第一時間接到易虎的密報后,馬上調查她的來歷,確實是上京而來。」赫旦肯定他的想法,「其人中了毒,毒藥奇特,恰好只有胡羌靈山上的葯能解。而金城內瘟疫也在這時爆發,靈山上的巫醫世家得到了消息,派了最優秀的巫醫過來,正好趕上了救她。你說這一切巧不巧?」

「巫醫世家?」赫旦知道:胡羌人及周邊小國皆信巫教,巫教領袖巫神來自巫醫世家。

「安西王是不會跟巫教有什麼聯繫的。」這一點柳景灝可以肯定,也很痛快的告訴了赫旦。

「據巫醫判斷,來人因中毒被迫流產過,就在半年前。流產的時間與李恆的『皇長子』出生的時間吻合。」

「皇長子是假的?」

「不能下定論。有可能是其他女人所出,也有可能霍昭柔懷上雙胞胎,存活了一個,從大魏宣布的懷孕時間來看,只是提早了一個月生產,也有可能活下來。」

「你不是說中毒了嗎?」柳景灝已是暴怒,強自鎮定:神智失常,記憶消失,面容被毀,中毒流產,可以想象霍昭柔在大魏宮的遭遇,簡直是殘忍無比,非常人想象!

霍昭柔與李恆大婚時,安西府給大魏送去了一份巨額嫁妝,幾乎搬空了安西府財庫,換來這種結果!

六萬安西軍精銳加上無數奇珍異寶,無非是想保一條命而已。

「此毒獨特,來自靈山。據說本為落胎之葯,如有杏林高手,毒素可轉移到胎兒上。」

柳景灝雙手顫抖:「讓我見人!」

他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永貞帝李恆是這樣的人!

「好!」赫旦乾脆利落,「我也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線索,鞭刑應是關鍵。據說當時,霍修明父子也來西都賞燈,鞭刑時也在場,隨後霍襲古有段時間留在了西都,應是被霍真立時扣住了。霍修明面對自己同母姐姐和寧郡主被殘忍殺死的事實,竟自始而終沒對霍真和霍昭智有一絲不利,而霍真死前,竟宣回霍修明父子,代政安西府,這一切,應都來源於那場鞭刑。」

赫旦本性擅長推理,他領著柳景灝繞著迴廊:「我們發現人也是偶然,雖然我們盯著大魏宮已久,但李恆將人一直放在身邊,無法下手。此人在一路上,老謀深算,一直到劉家莊,影蹤不露一點痕迹。後來無論是指揮范增古攔人,還是對付李翔飛等人,一舉一動,極像霍昭智,我就想出手救人。」

「這時李恆也親自追到了金城附近,差點捉住了她。我當時也認為她已落入李恆之手,想帶人撤出密林,誰知半夜時一把大火,燒得我全身血液沸騰。」

「我當時就敢肯定,他就是安西王!」

兩人進了一個不大的房間,布置得很雅緻也很溫暖,就像這個小院。

房間里,有一個圓滾滾的高大漢子,滿身滿臉都是毛,鬍鬚居然一直長到眼睛上去了,不無駭人。此人見了赫旦,並不站起。還有一個圓臉的侍女身穿魏服坐在床邊,細聲細氣的哄著床上人:「先吃點湯麵,裡面放了你愛吃的,嘗嘗看,好不好?」

可床上披頭散髮的人一看到他倆,馬上閉上了眼,躲到了床角。

「睜眼!你怎麼能裝成如此懦弱的樣子?怎麼能裝作不認識我,也忘掉了一切人!」赫旦很難容忍此狀。

連柳景灝也幾乎第一時間斷定:床上人是裝的,因為一路上,床上人表現得無懈可擊。

他細細的透過青腫的鞭痕,觀察這張臉:不是安西王霍昭智就是安西郡主霍昭柔,這張臉很難冒充!

「這鞭痕?」他聲音中不無痛苦。

「是特製的軟鞭打的,一段時間后才會從肉里透出來,奇癢無比,只要去抓,必定毀容。幸好她沒動,大概手被捆住了,不過這過程,定是鑽心噬骨的疼痛!」

「柳景灝叩見郡主!」他跪地。無論如何,此人確是霍昭柔無疑。

「你是誰?」床上人並不睜開眼,手都緊握在一起,強自鎮定,但還是禁不住簌簌發抖,「我又是誰?」

「臣下柳景灝叩見安西郡主!」

「我是誰?」她半睜開一隻眼,卻是迎著赫旦的灰眸,「美人,能告訴我嗎?」

被佔了便宜的「美人」赫旦大怒,一把抓起了她:「我千辛萬苦的救出了你,可不是為了這個結局。你得明白,繼續演下去的後果。」

但馬上聲音不由自主的輕下來,因為床上人掙開了他,一下子從床上躍到地上,躲到床腳,兩眼發直,全身發抖。

高大漢子伸出手拉住了赫旦,一陣比劃,赫旦不懂,望向侍女。

圓臉侍女解釋:「巫醫說她在兩年前大腦受過重傷,記不起以前的事,應不是做假。而她現在,身體極度虛弱,神智不清,這兩年的所有事情統統忘了,也是正常。」

赫旦猛地繞過床,動作粗魯,一把抓住人,「過來,巫醫說你腦部在兩年前受過重傷,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霍昭柔大驚,一把抓向赫旦那張漂亮的近乎有些妖孽的臉:「滾!」

隨後大叫:「來人,趕此人出去!」

赫旦笑了,撫了一下自己來不及躲閃的臉,已見了血跡。又一把抓住面前想縮回去的手:一雙手已被包紮好,只露出指甲尖,左手,黑色指甲尖里都是血跡凝在裡面,右手,五個指甲都斷了一半或大半進去。

赫旦皺了一下眉,將人放到了床上,抬起她的臉,仔細的看了看,好像總算看清楚了,自言自語:「霍昭智臉色顯黑,你的膚色蠟黃,這眉眼,今日有點清楚了,確是像極了,但又多了幾分嫵媚。」

「霍昭柔!」

簡直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吐出來的。

霍昭柔一把打下赫旦的手:「滾!」

赫旦只是靜靜的看著燈光下瘦骨凸現的她,並不移動腳步。霍昭柔一把抓過枕頭,扔了過來,聲嘶力竭:「出去!出去!拖他出去!」

巫醫和侍女兩人皆站起,示意赫旦和柳景灝出去。

赫旦馬上哄道:「娘娘息怒。實在是娘娘與令第難以分辨,故在下一時心急,娘娘原諒赫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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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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