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依依(十)

故人依依(十)

幕僚搖頭嘆氣,弄不清楚自家的大公子要幹什麼,竟要他調查西幫。

「黑道上的事,自然難免會超越律法。」幕僚心中有數,「不過吳三指早有老王爺親口答應,西幫的事情由他自己解決。就是安西王霍真也從不干涉西幫管轄下的事。咱家將軍,對吳三指也是很尊敬的。」

胡大中無可奈何,自此才知道拿吳三指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吳三指很佩服有本事的人,比如世子。」幕僚知道大中和小王爺的關係很好,「大公子真碰上難事,求一下小王爺不就得了?」

大中只得苦笑,可轉而一想,還真沒其他的辦法。此事要是去求他自己的爹,恐怕只有一個結局:人被揍個半死,蘇蘇被趕到其他地方去了。

年近春節,小王爺霍昭智這段時間同馬騰愈發親近了,好幾次大中看到人同馬騰同進同出,一點空隙也不給大中。

他只得去馬騰的營帳內「抓人」。

大中走進馬騰的營帳。馬騰的帳中布置得清凈雅緻,案上、桌上都是整整齊齊的書籍。

「師傅,聽說你最近升了軍中左副將,大中來恭喜你一下。」

「恭喜什麼,這些鳥事我最不耐煩了。」馬騰自嘲般的,「你來得正好,你爹將你兩個姐姐的畫像往我手中一塞就走了,你幫我還回去,順便幫師傅說幾句檯面上的話。」

大中忍不住大笑:自家那兩個適齡的姐姐,平時斗得烏眼雞一般,他爹居然讓馬騰選一個,馬騰會看上眼才怪呢。

「找小王爺?」

馬騰一向目光銳利,大中不由自主的點頭。

「睡著了,我去後面叫他起來。呆會兒一齊用晚飯吧。」

大中又吃了一驚。他從來不知昭智與馬騰竟如此親密,當下一下子啞然,不知說什麼好。

「師傅這裡茶好書好連床都很舒適。」小王爺霍昭智出來時誇道,嬉皮賴臉的湊上去,「師傅的枕頭上熏得是什麼香,挺好聞的,是怎樣調出來的?」

馬騰一副厭棄樣:「我肚裡也被你掏得只剩這點東西了,你就省省心吧,再說調香,需要心靜,你這種浮躁的人,不適合。」

「那我只好繼續過來蹭茶蹭飯蹭床了,反正師傅有的是好書,外加解惑,正合我意。」

燈光下,小王爺霍昭智睡眼惺忪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沖著馬騰一笑。

大中總算明白了:被罵后,這小王爺居然愈發跟馬騰親近起來了。別的不說,小王爺之前,總是喚馬騰為「二哥」的,現在口口聲聲「師傅」了。

馬騰揚了揚眉毛,笑得神采飛揚.看得大中心中直嘀咕:這倆人什麼時候連表情都一樣了。

「還不去洗一下?大中大概找你商量事情。」

馬騰這雙眼真是太厲害了。胡大中一下子黑紅了臉。

大中看著霍昭智大模大樣的拿著馬騰那套精緻的洗漱用具,心中直發毛,知道馬騰是個潔癖到不能再潔癖的人,誰敢動他的東西,恐怕非要人命不可。

可霍昭智用了還不算,對著一清秀的小廝直笑:「這香膏好用,去拿一瓶來給我。」

「沒了?那這瓶歸我了。」

馬騰終於發飆了:「霍昭智,這是天山雪蓮加崑山靈芝加白雲山深處的珍奇合成的,我總共只得這一瓶,你敢拿走,我就不認你這弟子!」

霍昭智才依依不捨的放下:「我叫我大哥去弄好了。」

「拿去!拿去!」馬騰幾乎抓狂了,「省得你那寶貝大哥再過來一趟!他就看重你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那我用完了怎麼辦?」霍昭智湊近,「這段時間與師傅有了親近的機會,覺得師傅身上好香,是不是就是這香膏的氣味?」

馬騰往後直退:「滾開些,被你在山上揩油了不算,還得罪了兩朋友,你還不放過我?」

「說起來,是師傅主動邀我上馬的。師傅在山上,真是溫柔款款——」

「好了,霍昭智!」馬騰立即喝止,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天下最黑的人大概就是你了,你自己說,要多少瓶?」

霍昭智慢悠悠的說:「我得回去算算。要不師傅把方子給我,我讓人弄?」

馬騰惱怒的瞪著霍昭智一會兒,半天才嘆:「我寫好了,會讓人送給你。」

此事總算告一段落。馬騰漫不經心的幫兩人夾著菜,一邊問大中:「你這段日子都去哪兒了?不見人影。」

大中已挨過這師傅的警告了,知道馬騰不發火則已,一生氣別想輕易逃過,當下臉隱隱見了汗珠,筷子都抖了。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以為瞞天過海,實際上西都無人不知蘇蘇和你的那點事。」馬騰警告。

大中大吃一驚,手都抖了:「是誰撒布消息的?」

當下馬騰便分析:「無疑是跟你有利益衝突的人,壞了你的名聲,自有好處。」

大中的臉色馬上蒼白,隱隱約約的覺得會是某人,又不敢相信。

只聽見馬騰說:「此事既然瞞不住了,不如就想個辦法,落個『有情有義』四字,比『沉迷妓院』好聽多了。」

「昭智,你幫一下大中這個忙。」

大中沒想到會有這等好事,當下眉開眼笑。

正夾了個獅子頭的昭智滿臉不樂意,對馬騰說:「師傅,你還真天生就該是我師傅。你就衣裳白些,其他只剩下——黑。」

「不比別人黑怎麼行?這幫老狐狸,個個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不挑明,不得罪王爺。你自己呢,一天到晚只知聽你那個大哥,還不是跟大中一個樣,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大中聽到這話,心中那個爽啊。這話也只有馬騰敢說,也只有馬騰說了,昭智才會聽得進去。

可昭智這樣為霍昭武辯解:「要不是大哥攔著我,我這次真的會上當了。」

馬騰冷笑:「他確也把你放在心上,否則我早找他算賬了。可他就只管著你不出事,別的就休想了。」

「你自己選擇,這次到底聽不聽我的?」

霍昭智笑嘻嘻吃完自己的,伸手夾走馬騰的:「這獅子頭不是什麼大雅之菜,可真好吃。」

馬騰無奈的搖頭:「獅子頭者,是豬肉肥瘦各半,細切粗斬,乃和以蛋白,使易凝固,或加蝦仁、蟹粉。以黃沙罐一,底置黃芽菜或竹筍,略和以水及鹽,以肉作極大之圓,置其上,上覆菜葉,以罐蓋蓋之,乃入鐵鍋,撒鹽少許,以防鍋裂。然後,以文火干燒之。每燒數把柴一停,約越五分時更燒之,侯熟取出。」

「師傅樣樣都精通。」霍昭智拍起馬屁不遺餘力,「不知這樣的獅子頭,會偏了哪家女子。」

馬騰冷眼看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你們安西府有女人嗎?」

霍昭智一副沉痛狀:「確實沒有能配得上我師傅的。但願將來師母是個賢良女子,能用『獅子頭』善待我等愚鈍弟子。」

馬騰一副深惡痛絕狀:「就知你會過河拆橋,幸好我從不對小孩子能說話算數抱希望。」

霍昭智的一雙眼亮晶晶的,馬上來了精神:「師傅對昭柔真感興趣?我這姐姐,不是誇的,除了膽子小些,其他方面都還過得去,女紅更是沒話說,前不久給我做了身小衣,真是合身。師傅要不要?」

這風流倜儻的馬二公子一口菜悶在喉嚨里,差點噎住,半天才罵道:「姐姐長姐姐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急於推她出門。」

「師傅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希望她能出摩羯寺的門,但不能落到李玄的手裡,她這樣懦弱膽小的人若去了上京,只怕被人吃得骨頭也不落下。但如出了山門,有師傅這等人接著,自然那是最好不過了。」

胡大中聽得張大了嘴,合不上了。

「師傅在山下說的那句話,當不當真?若當真,我就留著人給師傅。」

霍昭智一本正經,眼睛里都是期待。

馬騰氣得直抖:「免了。你那姐姐我真等不起,你師傅我都一大把年齡了。」

「年齡不是問題。師傅如此玉樹臨風,風度優雅,年齡再大些也沒關係。只怕師傅心中有人,至今還念念不忘,就不好辦了。」

「霍昭智!你又打算要什麼!」

馬騰明顯急了。

「師傅除了香膏外,還有什麼好東西?」

馬騰把最後一個獅子頭夾給了霍昭智,從牙縫裡蹦出幾字:「閉上你的嘴,我把熏香的方子也一併寫給你。」

大中看出些名堂了,也笑得直抖,只是不敢出聲。

霍昭智還是不放過,居然伸出手指搖了搖。

馬騰怒了:「你還想怎樣?好歹我是你師傅!」

「師傅認識昭柔的師傅凈空和尚不?他就是薛安山,他的父親就是已過世的大儒薛維梓。薛安山此人曾任皇子教習,據說師傅與李玄等人都是他學生。說起來,師傅還跟昭柔是同門呢。」

「你倒一清二楚了。」馬騰何等聰明,「是霍昭武告訴你的吧。」

「我大哥只說了個大概,並且說,我想要了解薛家父子的底細,問你最恰當不過。還讓我轉告你,他一直很佩服你,認為我能成為你弟子是最大的幸事。」

「吃飽了就給我滾。」馬騰不屑這兄弟倆的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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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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