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教孫

焦宛清一愣，阿珏一直知道她的心事,一直很明白她,只聽他說道：「阿珏這輩子，只想同宛兒在一起。」

李珏和焦宛清小夫妻這邊是和風細雨,李德老爺子和李老夫人那邊卻是劍弩拔張，一觸即發，李老夫人尖聲說道：「老爺,這條家規妾身絕對不同意！」

李德老爺子淡淡地說道：「宛兒已經生下嫡子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李老夫人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吐著氣道：「宛兒相貌人品家世，妾身都很滿意，唯一讓妾身不滿意的就是宛兒善妒,不容人。」

李德老爺子冷冷地說道：「善妒？不容人？只怕還比不上夫人吧？」

李老夫人紅著臉爭辯道：「妾身善妒，不容人？老爺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老爺可是有妾室和通房的？」

李德老爺子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是啊，確實有那麼幾個人，可是她們都被你下藥了，能生出孩子來才怪呢？你既然當不了賢惠人，何苦故作大方，害人害己。若不是被你逼得走投無路，弄掉了梅芳的孩子，她怎麼對洛兒下手？」

李老夫人雙眼如利刃般地緊盯著丈夫：「老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惦記著那個賤人！若不是她，我的洛兒還好好活著！」

李德老爺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梅芳從小服侍我，她和李貴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母親已經應允了他們的婚事。可你的陪嫁丫環菊芳看上了李貴，而夫人你又想著早日能掌控我身邊之人，李貴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梅芳是大管家的女兒，於是你出手設計了李貴和菊芳，攪黃了他和梅芳的婚事，對不對？」

李老夫人沒有否認，她想管家，偏偏婆婆把著府里的大權不放，府里的大管事們根本沒把她這個少夫人放在眼裡。

「夫人計劃得很好，菊芳如願嫁給了李貴，夫人的下一步，就是設法讓梅芳嫁給你奶嬤嬤的兒子，只要梅芳在你手上，梅管家就會賣你幾分面子。」

「偏偏母親不如你願，直接讓梅芳做了姨娘，夫人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僅得罪了李貴和梅管家，屋裡還憑空多出一個姨娘來，夫人不甘受制於人，立馬抬了陪嫁丫環藍羽做通房。」

李老夫人無言以對，李家家資豐厚，是她太想抓管家大權了，才會聽信菊芳的挑唆，攪黃了李貴和梅芳婚事。雖聽說李貴和梅芳婚事得到長輩的許可，卻心存僥倖，以為多去哄哄婆婆，婆婆就會放過此事，她更沒想到老夫人會抬梅芳做姨娘，讓她後悔莫及。

李德老爺子說道：「夫人進門兩年後，肚子一點音信都無，父親母親很著急，於是抬了我的遠房表妹做二房，夫人很賢惠，也替我納了兩名通房。」

「三年過去了，李家愣是沒有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一直到父親的好友，在京城當太醫的姚叔回來，才解開李家無子的秘密。」

「父親知道真相后很生氣，當即要寫休書，把夫人休回去，岳父岳母過來苦苦哀求，父親心軟放過了你。夫人從此收斂了很多，對妾室溫和了很多，父親母親還以為你真得知道錯了，他們也原諒了你。」

「後來表妹和梅芳相繼懷孕了，表妹難產身亡，梅芳替我生下了長子泰兒，兩年後夫人也懷孕了，生下了紳兒。」

「父親母親很高興，李家終於有后了，母親放心地把管家大權交給了夫人，夫人從此成了李家的真正當家主母。夫人很能幹，把李家內務打理的井井有條，為夫也很放心，外人都說李家媳婦很賢惠。」

李老夫人回憶起那段日子，雖然有姨娘通房堵心，那時丈夫對她卻很好，公公婆婆對她也很慈愛，她這一生也就那段時日最快樂了。

李德老爺子說道：「那年冬天，我去了山東巡視鋪子，家中傳來消息，五歲的泰兒掉到池塘里淹死了，梅芳瘋了，認不得人了。聽到噩耗，我差點昏死過去，成親十年好不容才得了兩個兒子，長子卻夭折了。回去后，父母也說是意外，他們把伺候泰兒的奶媽、婆子、丫環，統統杖斃了。我也以為那是一場意外，一直到洛兒出事了，梅芳自盡，才查出當年真相.夫人真得好賢惠!」

李老夫人凄然地道：「夫君眼裡從來只有梅芳和泰兒，哪有我和紳兒的位置？我若不下手為強，還不要被人連骨頭都拆了吃。」

李德老爺子冷冷地道：「我什麼時候寵妾滅妻過？正妻該有的體面，都給了你了，你還求什麼？」

「試問相貌家世，我哪點比不上梅芳？她活著時，爭不過她，她死了，還牢牢佔據夫君的心。公公婆婆去世后，夫君遣散了妾室通房，寧願獨居書房，也不願踏入妾身房間一步。」

李德老爺子譏諷地道：「想必岳父岳母沒告訴你，你本不是我所求之人，當年我求娶的是你二妹，是岳母私心做怪，自作主張換成了你。」

李老夫人臉色灰敗，母親沒有瞞她，是她太自信了，她一個嫡出的大小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會比不上丫頭生的，她妒忌庶妹有好姻緣，是她挑唆母親換了這門親事。

李德老爺子哼了一聲，說道：「你相貌好，家世好，難道世上男子都非得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不成？照你這麼說，丑姑娘就不要嫁人了？真是豈有此理。娶妻娶賢，我李德最看重的是人品，你比你妹子差遠了。」

李德老爺子的話猶如刀刺一般，刺痛了李老夫人的心，她的人生原來是一場笑話。夫君至始至終就沒喜歡過她，他心裡的人不是姨娘梅芳，他念念不忘的人原來是她庶妹。

李德老爺子繼續說道：「既然娶了你，我也想好好待你，可是一樁樁事情下來，你讓我太失望了，你的心腸跟你娘一樣狠毒。看在紳兒的面子上，很多事我都忍下來了，不想同你計較，可你不該插手珏兒房中之事。」

李老夫人怒道：「珏兒是我的親孫子，難道我會害了他不成？」

李德老爺子淡淡地道：「珏兒和宛兒都是好孩子，我不想他們再重蹈覆轍。珏兒既然不想納妾，那你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李老夫人強詞奪理地道：「我讓珏兒納妾也是為他好，為李家多多開支散葉！」

李德老爺子斜睨了她一眼，說道：「夫人這般賢惠，紳兒走後，怎麼不替為夫多納幾房妾室？紳兒媳婦體弱，多年無出，也不見你給紳兒納妾，不會是因為紳兒媳婦是你侄女？」

李老夫人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說不出話來，李德老爺子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夫人有那個閑心，還不如去佛堂多念念經，替孩子們祈福！」

走出房門時，李德老爺子又說了一句：「若泰兒和洛兒還在，李氏族人當年怎敢欺到我們頭上？若不是文俊和他伯父仗義，哪來的李家家業？夫人，做人要知道感恩，李家和珏兒能有今天，焦家功不可沒。」

第二日一早，婆子們抬了一大木桶進來，遠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中藥味，夏嬤嬤解釋道：「裡頭放了很多藥材，去風濕的，不僅姑娘要洗，我們小少爺也要洗。」

喜鵲笑道：「小少爺還要抹香油！」

夏嬤嬤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說道：「對對對，還要抹香油，老婆子差點給忘了！」

說著就要去廚房找香油，喜鵲拉著她的衣袖道：「嬤嬤，香油已經拿來了！」

焦宛清自去沐浴，夏嬤嬤、喜鵲、喜雲則樂滋滋地幫李雲昊沐浴，等她沐浴出來了，周小櫻、焦辰星早已經等候在房中，正逗著小傢伙。

焦宛清驚喜地喚道：「娘！二弟！你們來啦？」

焦辰星手裡握著撥浪鼓，回頭喚了一聲姐姐，繼續逗小傢伙玩。小傢伙沐浴后，精神不錯，瞪著兩隻烏溜溜的眼珠，揮舞著小手，銀鈴鐺隨著他動作，鈴鈴做響，特別清脆悅耳。

周小櫻撫著女兒的臉，還是那麼瘦，一點都沒胖起來，心裡心疼萬分，偏偏女兒和兒媳婦生產日子相隔不過兩個來月，京城和金陵相隔又遠，她顧上這頭，就顧不上那頭。

滿月酒辦得很隆重，連擺三天的流水席，又請了金陵的名戲班唱堂會，李府里一時鑼鼓喧天，賓客盈門，端是熱鬧非凡。

李老夫人雖然心情不爽，見到焦宛清時，更加鬱悶，但孫子和玄孫都是自家的，兒子在這個世上就這麼兩滴骨血，她掙了一輩子，還不是為了他們。

今天是孫子和玄孫的好日子，她決不能哭喪著一張臉，庶妹也罷，梅芳也罷，最終還是她贏了，李家的後代都是她的骨血。

現在小夫妻情正濃，孫子一心撲在宛兒身上，根本不願納妾，她又何必當惡人，遭人厭呢？女子終有年老色衰的一天，那時都不用她說了，珏兒自己就會主動納妾了，世上有幾個男子能抵擋住美色的誘惑。老頭子口口聲聲說他喜歡的是庶妹，後來不是照樣娶了她，同她生了兩個兒子，還納了妾室通房。

李珏和焦宛清自是不知道昨日祖父祖母鬧彆扭了，他們只知道祖父答應立下家規，李家男子年過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生下嫡子后，他們不用再擔心祖母往他們房中塞人了。

祭祖時，李德老爺子在家規上又加了一條，賤籍女子不得為妾，違者逐出宗族。焦宛清一愣，賤籍女子包括範圍就廣了，婢女、優伶、青樓女子都屬於賤籍女子，這個家規就有點苛刻了。

這個家規極好，後院清靜不說，還可避免家族嫡庶之爭，禍及子孫後代。就眼前來說，官場行走，上司同僚朋友之間互贈美妾之事，時有發生，有了這條家規，他們夫妻會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李珏回家后，老爺子就著手安排他接管家中事務，按老人家本意，仕途險惡，他是不想孫子再涉足官場，有了舉人的名頭，在家裡做個田舍翁也不錯。

整日對著一大堆賬本，跟著管事轉鋪子，李珏頗有些不耐煩，李德老爺子告誡道：「世事通達皆學問，人情歷練即文章。珏兒，當年你岳父中了解元，卻沒有參加次年的春闈，是何原因？」

李珏道：「聽說岳父是因為父親的事，對仕途失去了信心，才沒參加第二年舉行的春闈。」

李德老爺子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先帝年事已高，太子儲位岌岌可危，成年出色皇子極多，朝里朝外波濤洶湧，即便中了進士，前途也不明朗。」

李珏道：「因而岳父才去揚州投靠巡鹽御吏林如海大人。」

李德撫須答道：「正是。林如海大人文採風流，精明能幹，是先帝的心腹臣子，屬於朝中的清流。你岳父在他手下做事，既能增長見識，歷練自己，也不耽擱前程，無論那位皇子上位，他都需要拉攏朝中清流。」

」你岳父與你父親兩人關係極好，兩人都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岳父初到揚州時，就是幫林大人查賬的，後來才做文書，學著處理公務。若沒有那幾年曆練，你岳父升遷也不會那麼快的。壓兒，做官不僅僅是書的好就成！"作者有話要說：宅斗基本結束了，李莫愁要開始輔助夫君做神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