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李珏歸來

李老夫人抱著小玄孫，笑眯眯地道：「小乖乖,你娘親醒了！」

邊上的一個年輕媳婦笑著湊趣道：「小少爺長得可真漂亮！」

焦宛清認得她,她是先前出去的李管家的小兒媳婦紅姑，長得白凈富態,溫和親切，她能說會道，極得翁姑喜歡,祖母也很喜歡同她說話。

李老夫人得意的說道：「你瞧著孩子頭髮多好啊,烏黑烏黑的！」

是啊，頭髮烏黑烏黑的，皮膚紅紅皺皺的，小小的臉,五官都擠在了一塊，眉毛淡淡的，不認真看，還真看不出那是眉毛。小小的身子大約兩尺來長，看起來就跟小猴子一樣，一點也不像別人家的孩子那樣白白胖胖的。

平良心說，除了頭髮烏黑一個優點外，焦宛清是一點都看不出這孩子漂亮在哪裡，只能說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焦宛清嘟囔了一句：「這孩子皮膚怎麼這麼紅啊！」

紅姑笑道：「少夫人，小孩子剛生出來都這樣，過幾天長開了，就好看起來了。」

李老夫人道：「是啊！是啊！小時候紅一點，長大就白凈了，小時候長得白凈，長大反而黑了！」

焦宛清道：「是嗎？」

紅姑笑道：「我們那邊鄉下是有這樣的說法！」

焦宛清嘆道：「懷孕時肚子那麼大，還以為這個孩子塊頭一定很大個，沒想到生下來這麼小，也不知道懷孕時吃的那些東西都補到哪裡去了。

焦宛清孕吐結束后，胃口不錯，大人卻沒怎麼胖起來，倒是肚子顯得特別大。

李老夫人抱著小玄孫，笑眯眯道：「寶兒這樣剛剛好，不胖不瘦，精神也很好。」

紅姑道：「是啊，孩子太大了，母親就要受苦了！」

焦宛清默然，幸好孩子個頭小，她生得還算順利。她羊水破得早，產道還未開，若是孩子個頭大，她能否平安生下來都不知道。孩子太大，極容易傷害母體，有些甚至因此不能再生育了。

想到迷迷糊糊之中，聽到佛號，焦宛清心裡感激萬分，出了月子，她就帶著孩子去拜地藏王菩薩，感謝他的活命之恩，有生之年她要多做善事，為孩子積福。

李老夫人和紅姑坐了一會兒，就抱著孩子出去了，今天是洗三的日子，外面賓客來了很多，老夫人請了秦寶寶過來幫忙招待客人。

焦宛清見過小弟辰曦洗三，知道怎麼一回事，可惜她不能親眼見到兒子的洗三了，喜鵲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吩咐小丫頭紅豆去廳堂那邊看著，回來說給她們聽。

紅豆只有十歲，正是愛鬧騰的年紀，即便喜鵲未發話，她也會偷偷溜過去看熱鬧，如今喜鵲姐姐發話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熱鬧了，高高興興地走了。

洗三禮還未開始，小紅豆跑了回來，她笑著說道：「少夫人，老夫人請了張家老太君過來主持洗三禮！」

焦宛清一愣，怎麼不是祖母主持洗三禮？

洗三禮一般是由家中年長的婆婆或奶奶主持的，焦宛清細想一下，也明白祖母心中的顧慮，祖母顧忌自己喪子喪媳，福氣不夠，怕對玄孫不利，特地去請張家老太君主持洗三的。

紅豆嘰嘰喳喳地說道：「喜鵲姐姐，紅豆去廚房看過，李嬸她們在燒水，還在裡頭放了很多藥材！」

喜鵲笑道：「要放艾葉、菖蒲、金銀花、樟樹葉、紫蘇、雄黃等藥材，還要將水煮沸，涼卻后才能用的。奴婢老家湖州那邊，小孩子洗三后，身上還要抹香油，據說這樣小孩子肌膚就會很光滑。」

金陵這邊沒有這樣的習俗，焦宛清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聽說抹香油，喜鵲解釋道：「艾葉洗澡后，肌膚很乾，有些人家還不止抹一次。」

夏嬤嬤道：「奴婢早年也聽說過，說效果不錯，冬季時肌膚不容易開裂。」

焦宛清笑道：「那我們也試試！」

外頭想起了一陣鞭炮聲，焦宛清知道洗三禮開始了，紅豆又跑回廳堂去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她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說道：「小少爺起先一直睡著，放到木盆里，小少爺也直皺了皺眉頭，繼續睡，任太君給他洗澡。後來老太君在小少爺唇上塗了一點黃連，小少爺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聲音很洪亮，老遠都能聽到。」

在嬰兒嘴唇上塗丁點黃連，象徵著小孩將來的日子先苦后甜，黃連同時也可以消除嬰兒從胎內帶來的內熱。

喜鵲則笑道：「紅豆，你拿到屁股蛋沒？」

洗三時，年長的婦人用煮熟後去殼的雞蛋為嬰兒滾身，從嬰兒的頭部滾至腳跟，又從背脊滾至臀部……不斷地重複，叫做「滾屁股蛋」。滾屁股蛋可以去除胎毒，白嫩肌膚。

據說，滾過嬰兒身子的雞蛋送給祈子的婦女，吃后便可如願以償哩。

紅豆點點頭道：「奴婢拿了一個，路上遇到我娘，給她了。」

紅豆娘一連生了兩個閨女，一直盼著能生個兒子，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個屁股蛋，就趕緊送給她娘了。

喜鵲知道紅豆誤會了，她所說的屁股蛋並不是真正的屁股蛋，只不過是染成紅色，煮熟的連殼雞蛋，是主家用來分贈給看熱鬧的親友和鄉鄰的，她老家管這紅蛋叫屁股蛋，金陵一帶則叫「紅雞蛋」。

洗三都結束了，小傢伙被奶娘抱回來了，他換上嶄新的大紅綾襖和襁褓，身上帶著銀鐲、銀鎖、銀腳鈴，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起來精神很好。

隨後進來的喜雲，則托著一個紅木大托盤，上頭放滿了金鎖、玉佩等掛件。

焦宛清很想抱兒子，可她現在渾身酥軟，一點力氣都沒，只能遠遠地看著孩子，她也擔心把病氣過給孩子。

藥鋪的女大夫每日要過來給她施針，她一日大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在睡眠中，即便她有心給兒子餵奶，也不成了。

奶娘菊姑是李家的家生子，是棲霞莊子管事的兒媳婦，她的孩子剛好三個月，焦宛清想她自家孩子才那麼一點大，心裡也有點不忍，但她自己的身子又是這樣，心有餘力不足。只好多給她些銀子，讓她丈夫去買頭下奶的母山羊來。

焦宛清生□潔，坐月子不能洗頭，不能洗澡，不能吹風，日子就難熬了，一個月不洗頭洗澡，頭髮身子都酸臭起來。

頭髮是沒辦法了，喜鵲死活不答應，至於擦洗身子，喜鵲擰不過她，勉勉強強地答應了，趁夜深嬤嬤睡著了，把開水涼涼，幫焦宛清擦洗一下，搞得跟做賊一樣。

焦宛清生產時艱難，差點血崩，但因她一直練武的緣故，身體底子好，女大夫一直幫她調理和針灸，惡露二十多天後，終於乾淨了。

聽說孫媳婦惡露乾淨了，李老夫人念了一聲佛號，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過去了。惡露不凈，只怕孫媳婦身子就要毀了，她想再要嫡孫就難了。老大夫也過來看過，說孫媳婦只要好好調養上一兩年，身體就沒事了。

孩子滿月的前一天，李珏風塵僕僕地從京城趕了回來，他顧不上梳洗就要過來看妻子和孩子，被李老夫人責怪了一通：「趕緊梳洗去！不洗乾淨，不許抱孩子！」

李珏無奈，只好先去梳洗，把自己徹底洗乾淨了，李老夫人才許他看孩子，至於焦宛清，他今天還見不著，焦宛清還未滿月，李珏只能和焦宛清隔著窗子說幾句，才戀戀不捨地去書房。

晚上李德老爺子回來了，他拉著孫子給小玄孫一道取名，老人家四書五經全翻遍了，已經取了上百個名字，卻覺得沒有一個名字合他心意。

原本洗三時，要李珏這個親爹抱著孩子到祠堂祭祖的，順道把玄孫的大名寫上族譜，因李珏遠在京城，這事就耽擱下來了。明日不僅要辦滿月酒，還要祭祖，事情確實夠忙了。

李珏在京里也想了很多名字，也沒有合適的，最後以抓鬮的方式，從老爺子稍微滿意的名字當中，抽取出一個，做孩子的大名。

最終李家玄孫的大名出爐了，李雲昊，小名昊昊，焦宛清也覺得這個名字還不錯。

夜裡，窗戶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焦宛清微微一笑，阿珏過來了，找了個借口，把喜鵲她們打發出去。

李珏輕手輕腳地打開窗戶，從窗口躍了進來，又輕輕地把窗戶掩了回去，他緊緊摟住焦宛清，說道：「阿珏不好，讓宛兒受苦了！」

焦宛清伏在丈夫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心裡無比的安寧，過了好長一會兒，才忸怩地說道：「阿珏，我都一個月沒洗頭沐浴了，身上臭得很！」

李珏低頭嗅了嗅，調笑道：「為夫怎麼都聞不出來？難道是為夫的鼻子有問題？」

焦宛清狐疑道：「真得聞不出來？」

李珏很認真地點點頭，他知道妻子一向很愛乾淨，這一個月夠她受了。月子里洗頭對婦人身子不好，容易遇風頭痛的，即便是出了月子，三個月內都要注意保養，老來才不會吃苦。

他不想妻子糾纏著這個問題，笑著轉移了話題：「宛兒，你說昊兒象誰多一點？」

焦宛清鬱悶地道：「我是橫看豎看，看不出來昊兒長得象你我。」

李珏道：「祖母說，昊兒長得跟我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

焦宛清努力回想著阿珏小時候的樣子，她覺得昊兒不像阿珏，更像李紳叔叔，阿珏長得更像他母親。她吞吞吐吐地道：「他們說昊兒很象公公，我也覺得很象。」

李珏奇怪的問道：「宛兒只比我大幾個月，怎會記得父親的模樣？」

焦宛清總不能說我是帶著記憶投胎的，她含含糊糊地說道：「我見過公公婆婆的畫像，覺得昊兒很像公公，阿珏長得更像婆婆。」

李珏道：「我也這麼覺得，族裡的伯母嬸嬸也這麼說，可祖母硬說我長得象父親，還說我的眼睛特別象父親。」

焦宛清對這點很贊同，若說阿珏最像李紳叔叔的地方就是眼睛了，其他長得都像嬸嬸。

夫妻倆說去春闈的事，林大人說他們做的文章水平，最多只能中個同進士，中同進士還不如不考，在開考的前一天，三人最終決定放棄了這次的春闈。

早知道要放棄今年的春闈，他還不如不去京城，呆在家裡陪宛兒，想著宛兒生產時的兇險，他心裡無比內疚。若宛兒有個萬一，他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

他抱著焦宛清說道：」今日我同祖父商議過，明日把男子年過三十無子方可納妾，寫入李家家規。"焦宛清一愣，阿壓一直知道她的心事，一直很明白她，只聽他說道：」阿壓這輩子，只想同宛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