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賈政流放
剎那間,酒色迷失的雙眸帶著冷意,賈敬緊緊握著拂塵,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回首,俯首作揖:「多謝施主相告,貧道早脫離塵世,不問俗物。」
司徒昭視線在賈敬臉上掃過,冷不丁的塵封許久的往事若海潮席捲而來,颳起的浪花狠狠的打在他身上,頃刻間讓他渾身濕透,成為落湯雞。
「朕……」司徒昭甫一張嘴,不啻於九天玄雷劈下,瞬間讓他清醒過來。所有的愁緒全部壓下,轉瞬間恢復了平靜,淡然的張口,「他一直在庇佑賈家。他扼令我來的。」
說完,不由一震,司徒昭眉眼露出一股惱意。這話像是在欲蓋彌彰!
雖多年煉丹避世,但對方一提「他」,賈敬便下意識的頭皮一麻,然則震驚轉瞬即逝,轉眸瞥了眼圍著他打轉的孫子,問:「你們兩混小子給我老實說,賈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鬧到連宣武帝都震怒了。
賈蓉跟賈薔兩茫然不解,一臉茫然的看向賈敬,最後,賈蓉撓首,回道:「最近賈家沒什麼大事啊,就赦叔祖父把瑚大叔找回了。可父親說了,這跟我們寧府沒啥關係啦,還可以多收份……壓歲錢呢!」
鑒於他人小又沒有私產,幾次能去奢華富貴的青樓可都是蹭赦叔祖父的,而且赦叔祖父過年給他的壓歲錢可比璉二叔多了!
聞言,賈敬氣撅。
待他悠悠轉醒過來,看著順著自己起身緩緩落下的墨袍,眼睛似被灼傷了一般。
那墨袍光滑無一點褶皺,乃是萬金難求的天絲蠶衣,且用金線綉著威風凜凜的龍首。
「醒了?」
低啞雄渾的嗓音傳入耳中,賈敬人瞬間渾身冰冷,眼瞳一縮,露出了一絲驚悚,最不堪的往事瞬間叫囂。
那一日,隨著一聲「醒了」,入目皆是狼藉,空氣中泛著可恥的麝香還有濃郁的血腥,門外還有響聲震天的廝殺……
「繼續睡吧。」司徒昭看了眼賈敬,表情瞬間有些微妙,視線往外瞧去,神情淡淡的,漫不經心道:「已經晚了一步,賈赦把賈瑚棺柩都抬上公堂了。」
「棺柩?」賈敬完全懵逼了,急匆匆起身,扒拉開湊在窗戶前看熱鬧的兩繡花孫子,往外一瞧。不遠處公堂審理的一幕幕躍入眼前。
「祖父,他會唇語!」賈蓉指指隱匿在一旁的黑影,悄聲詢問道:「咱們家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位世交啊?」
賈敬斜睨了一眼賈蓉,又看著英姿颯爽猶酣戰的賈赦,靜默了許久,而後瞭然無趣,聳聳肩,話語中帶著一絲絕望,破罐子破摔:「反正都這樣了,笑話就笑話,我已經……已經出家了。」
他寧府子孫不成器,這榮府更是亂的一塌糊塗。
曾經煊煊赫赫,執四王八公之牛耳的賈家,不如就這樣湮滅在歲月長河中吧。
反正這根從他們第三代就開始爛掉了。
聞言,賈蓉等尚未反應過來,這邊司徒昭眼眸一沉,指指窗外,柔聲道:「如今正說到勾結太醫,賈敬,賈氏十族的命捏在你手裡。」
賈敬一顫,頂著意味深長的眼神視線望向正痛快淋漓,活像鬥勝了的驕傲小公雞賈赦,忍不住眼眸竄火!
低調,低調,熊孩子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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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沒來由的感覺背後有股冷意冒出,但是眼下也管不了這麼多!
他已經把自己逼上絕路,就是為了一舉坑殺他的嫡親兄弟--賈政。深吸一口氣,賈赦用力一腳蹬過去,狠狠踩著被五花大綁捆著的張太醫,嘴角掛著一抹邪笑,「張太醫,您這雙懸壺濟世的手今朝趕拖延我瑚兒的藥性,明日是否就能對龍子皇孫下手呢?」
「賈將軍,您可萬萬不可含血噴人啊!」年逾五十的張太醫聞言心又涼了三分。他當年也是迫於無奈才與王家合作,換得長子升遷的機會,日後也是互通個消息罷了。可若說有機會謀害皇嗣,這絕對不可能!
要知道,太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給皇上,太子診脈的那是御醫,剩下的皇城貴人,也是由出生杏林世家或者是天資卓越,有師門傳承之人。像他,不過是太醫院小小的一個四品醫正罷了。
「呵呵。」賈赦目含殺意,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冷聲道:「夏大人,這些證據還不夠宣判嗎?」
夏俊偉木然的看著堂上黑壓壓佔滿的證據。
賈瑚奶娘夏氏子子兼賭坊存檔的書契;京中四大藥房數十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對藥方的評斷;早已致仕卻經驗豐富的大理寺,京兆伊,督察院三家仵作對賈瑚屍首的檢驗……
滿滿當當,更有甚至,賈赦呈送上來的木匣子中有一份賈代善給昔日同僚,為王子騰說話的信封,更有一封加蓋玉璽,上皇親賀恩侯之語,許:「平安康順,一世無憂。」
這隱含的威脅之意……
夏俊偉越想額頭的汗珠越大。這賈赦如今光腳不怕穿鞋!而賈政……
被再一次打量的賈政如今已經麻木了,頂著灰白的面色,死死的咬著嘴唇,雙眸不可置信的看向賈赦,原本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胡說八道亦是被邪祟迷了心魄,如今見賈赦所有的證據擺出,張了張口,面上帶著一絲躊躇,似在組織詞句,過了一會兒,黯然道:「縱然大哥你說了種種,可是動機呢?我沒有動機。這世人都知曉我受父母疼愛,何必心狠手辣,給自己添上罵名?我堂堂三尺男兒豈會拘泥與後院?」
「賈政!」聞言,作為暗搓搓想要揪賈政小辮子的好哥哥,早已熟悉對方的一舉一動,瞬間氣了個倒昂,賈赦氣的面紅脖子粗,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你他媽的是男人啊!堂堂三尺男兒!」
像他當年在混,有不少鶯鶯燕燕,還對母愛抱有幻想,可也沒讓自己媳婦當過夾心餅乾,完全的給予嫡妻應有的尊重。
至於刑氏,那就算了。本來就是某人費勁千辛萬苦從京中萬千閨秀中挑選出的好媳婦。
賈政似被踹到心窩,猛地吐出一口血。
旁邊的衙役見狀急急忙忙拉著賈赦勸說,公堂上亂成一鍋。恰巧,這時,一身勁裝的黑衣人飄過,遞給夏俊偉一張紙。
「此案證據確鑿!」夏俊偉抬手拍案,一顆心還在噗通噗通直跳,努力提高了音調,扯開喉嚨嘶吼著,力求讓門外涌過來越多的民眾也能聽個一清二楚:「賈政謀殺長侄賈瑚,意在謀取國府繼承,人證物證皆在,但念其亦是勛貴後裔,屬八議,故免死罪,流放嶺南。賈赦,仰先祖恩,目無王法,肆意下捆平民上綁太醫,屢屢咆哮公堂,雖念其為查真相,但無規矩不成方圓,責令其勞動教養六月,以儆效尤!」
眼睫掃過桌案上平攤的紙箋,夏俊偉按著念完之後,長長吁了一口氣,手拿起驚堂木,重重的狠狠的三連拍,像是憋了一股氣,義正言辭,鏗鏘有力道:「退堂!退堂!退堂!」
他之前屢次想拍驚堂木喊一句退堂,但是被賈赦噼里啪啦的語速還有不按常理的出牌給驚的一愣一愣,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是他權衡不得,但如今御筆龍言在側,他終於有底氣,有實力,暢快的吼一句。
聽到宣判,賈政直接昏過去。
賈赦恍若被困於沙漠的旅人見到綠洲,眼角不知不覺淚珠滑落,想要痛快淋漓的大笑一聲,卻喉間發疼,怎麼也笑不出聲音來。整個人也瞬間像是被抽去了脊樑,身體軟成一團,臉上寫滿了迷茫。
嬴政無視眾人打量的視線,乾脆利落的命賈璉扛著賈赦去郊外的莊子,隨後緊閉大門,隔絕了一切流言蜚語。
「大哥,對不起,是我們牽累到你了。」賈璉端著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看著在門外負手遙望東方的嬴政,發自肺腑的道歉。
「記得,男兒別視野狹小,坐井觀天!」嬴政說完,視線轉眸晃了一圈食盒,「更記得,別慣著你爹,作的!直接卡下巴,灌下去!」
賈璉抱著食盒,兩股戰戰,替賈赦辯白道:「父親也是吃了幾口的。」
他也懂他爹傷心之處。
比起他爹糾結手足之情,他更是寢食難安。王子騰是謀害他大哥的一環,王夫人,他的好二嬸更是主謀,按著大哥安排「裝神弄鬼」撬開賴大家的,周瑞家的,等等兩代主母的心腹,得到的消息更是令人膽戰心驚。
他的好祖母也參與其中。
可是這些人,安排他娶了仇人的親戚。
娶了鳳辣子且不說,還引誘著其手上也開始染上鮮血。利錢!
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跟賈政一般虛偽,明明掌控著外院庶務,卻不知內院女子手眼通天,拿著大老爺們的名頭包攬訴訟,又放高利貸,如此的生財有道。
嬴政冷笑了一聲,側目示意賈璉跟上,自己推開了房門。他可沒空看人在這悲傷春秋。
為了此等小事。
瞥了眼躺在床上裝死的賈赦,嬴政大步上前,厲聲道:「賈赦!」
「大王??!嗚嗚……」原本趴在床上虛弱不堪的賈赦瞬間面帶喜色,眼眸閃過一絲亮光,委屈的告狀:「大王,又有小人要奪我的舍!我是大赦赦,不是大被奪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