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最後一章 慘劇

第二十四章

幾經銀珩的纏人功夫，銀玥輕只好答應跟他們在走一段路。一路上，銀珩就一直纏著他讓他和自己組個組合，說什麼肯定能風靡全球，害得他一邊在應付二哥的同時，心裡還在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的纏人功夫。

「二哥，好了，你快回去吧！」

「你答不答應嘛！」

「讓我考慮一下，好不好？」

「好……你一定要答應哦！」

「二哥！」

「好好好，我這就走！」銀珩見弟弟臉色不好，立刻揮揮手表示走人。以前玥輕很乖的，難道說都是裝出來的，現在的個性才是真正的他？想到不會向自己撒嬌的玥輕，銀珩臉上馬上浮現出一種世界滅亡的神情。

「嘿嘿嘿，既然來了，還想走。」尖銳的諷刺聲夾雜著嘲笑從後面傳來，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手拿著鐵棍站在那裡，帶頭的人長的慈眉善目的，看不出有半點的危險性，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剛才諷刺的話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來人用善良的外表說出危險的話，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很奇怪。

「李國民，你來這裡幹什麼？」銀天曄站出來擋在銀玥輕身前，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帶頭的男人。

李國民抿起一個笑容，若不了解他為人的人，還以為是哪個推銷員呢！但是李國民在黑道不說是老大，但認識的人物絕對是屈指可數的，現在在他身後的一群人就是黑幫龍頭老三的手下，一個個臉上帶著嗜血的衝動，就像不知會什麼時候衝上來的黑豹，身上充滿了濃濃的危險氣息。「這不是銀家的長子銀天曄嗎？怎麼，以前叫我『李叔叔』現在怎麼不叫了，難道說你爸爸沒有把你教好，連禮貌都不懂了。」他的話一說完，身後的小弟立刻哄堂大笑。

「李國民，我爸爸念你是他以前的工作夥伴所以才沒有告你，你如今還敢再來找我們，你以為我不敢報警嗎？」銀珩也擋著銀玥輕，不讓李國民的人看見他。

「報警？」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李國民原本善良，可以說得上是英俊的臉立刻因為笑，變得扭曲起來，「報警，你居然和我說報警？我看你報了警，等我把你們都砍了他們也不會出來，你不知道這裡的地方是我們的嗎？警察也管不著。」

銀玥輕聽了，臉上連僅有的一點笑容都沒有了，低垂著頭，面無表情的散發出冰冷的寒意，完全融入了冬天的空氣中。

銀珈璕面色一白，站在銀玥輕的面前，維護著他，「你以為這裡是哪兒，白金園就在這裡，你們敢在這裡殺人嗎？」

聽到『白金園』三個字，李國民和一群小混混似乎都有些忌憚，氣勢也弱了些。李國民看了看周圍，膽子又大了起來，淫笑道：「我當然不敢，可是你們沒有發現嗎，這裡已經脫離了白金園的範圍，就算我在這裡把你給強暴了，他們也不會出來的，哈哈哈。」

「你、你不要臉。」銀珈璕顯然氣的不輕，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緊緊咬著嘴，連血絲都溢了出來。

「對，我不要臉，我還有更不要臉的，你要不要看看。」這一番又引來了一陣不懷好意的奸笑。

銀天曄和銀珩眼裡氣的直冒火，但又不敢有什麼動作，見李國民一群人笑的開心，心一橫，說「往後，快跑。」古衡和言暻分別拉著君憂瑩和晴窨的手，拔腿就往後面跑，銀天曄拉著銀珈璕跑在後面，大家都把銀玥輕和水水、莫葉凡圍在中間。銀玥輕抱緊了水水，頭還是埋得低低的，「水水，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有，但是不能在這裡，會被別人發現的。」聽了剛才那個李國民的話，她簡直快氣瘋了，人界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白痴，噁心，醜陋的男人啊！一點都沒有精靈國的男孩子有風度，帥氣，我真應該找個地方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如果他有哥一半的樣子，我也不會這麼手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怎麼辦？怎麼辦？銀玥輕抱著水水躲在大家的保護圈裡，完全忘了自己還有異能這回事，就算想起來也不能用。發現銀天曄等人都跑了，李國民啐了一口，惡狠狠的說：「居然敢在我面前逃跑，給我追！」

還沒跑到多遠，就聽見身後追趕的腳步聲，倉促的，餓狼般的兇狠，喊叫聲，狂笑聲，就彷彿死神的腳步，一步步踩在他的神經上，到處的叫囂聲，嘲笑聲，密密的朝他湧來，小時候的事情一幕幕的在眼前重播回放……

「這個就是銀家的小少爺，長的還蠻漂亮的，這麼冷的天站在外面幹什麼？難道還在等你爸爸媽媽回來嗎？」

「他們不要你了！」

「你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怎麼家裡的保姆沒給你吃飽嗎？你到我家來當僕人，我就給你飯吃，好不好？」

「哈哈，他好像一隻小狗哦！天天看著外面，你真以為你家人會回來找你嗎？」

「銀玥輕啊，快上課了，你不要給老師找麻煩好不好？真是的，父母不要了就扔在學校里，以為這裡是孤兒院啊！討厭，我今天有送你回家了，害得我總沒有時間約會，都是你啊，麻煩的小鬼。」

「給我打，誰讓他不肯給我做小狗騎的！」

「不要讓他跑了。」

「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啊，你怎麼能打人呢？真是沒家教。」

「你就別說了，他本來就沒有家長，哪來的家教啊！」

「呵呵，說的也是，一個沒有人要的討厭小孩。」

「……」

「……哈哈哈」

「……他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野孩子，野孩子！」

「……好可憐啊！」

別說了，別再說了，我不是沒人要的小孩，你們別再說了。粗喘著氣，眼前全都是諷刺的笑臉，追趕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的咒罵聲，論亂，哭泣，責怪，昏天暗地的向他撲過來，就像死神的到來，毫不留情的揮下手中的巨大鐮刀，鮮血四濺。疼痛和麻木在攻擊他的傷口，只有雪花，一片，兩片，三片的飄落下來，接著下雪了，鋪天蓋地的湮滅了他的神經，冰冷刺骨的感官在告訴他，他累了，他麻木了，他困了，好像，好像閉上眼睛，然後在這個純白無暇的世界里安穩的睡去，醒來后，就會發現媽媽回來了。對了，媽媽還沒有回來，所以他不能睡覺，他要等爸爸媽媽回來，然後今天在家裡給他慶祝生日，哥哥姐姐會給他祝福和禮物，然後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他要回家……

他要換上新衣服……不能讓爸爸媽媽看見他的傷口……

他要最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小孩……

這樣他們才會喜歡自己，不會把自己扔在這裡……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滿身的斑斑血跡，一滴一滴的在雪白的地上化開一朵一朵刺眼有鮮艷的梅花，恍惚的神情，帶著期待的笑容，是那麼的淡，淡到看不見的笑……

可是，晚上的生日迎來的是漫天冰冷的雪花，孤獨的瘦弱身影，虛弱的蠟燭光芒，以及死神真正的到臨，和存活下來的仇恨種子。

「啊——」鐵棍狠狠地打在銀天曄的背上，頓時清脆一聲，骨頭斷了。銀玥輕回過神來，只見銀天曄滿臉慘白，嘴唇都被咬的出血了，瞪大了眼睛直直的向他倒了下來，身上染滿了鮮紅鮮紅的溫熱液體，纏綿腥膩的味道直搗他的肺部，濃濃的血腥味讓他暈眩。

「大哥，大哥，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大哥！」銀玥輕抱著渾身是血的銀天曄，驚恐的叫道，不要，剛剛得到的親情不要讓它這麼快的消失。

銀珈璕想衝過來，但是兩三個人慢慢的靠進她，鐵棍一下一下的敲在手心裡，但現在卻是敲在她的心裡。靠著牆壁慢慢滑落，蹲下來緊緊抱住自己，因為他們的眼神都瞄著她的雙腿。「不、不要。」

銀玥輕猛地抬起頭，放下銀天曄就要往銀珈璕那裡跑。可是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不要過……去……」

「可是，姐姐在那裡啊，不行！我要去救她。」

銀天曄拼了命的死死拉住他的衣服，皺著眉頭，急促的喘著氣，「快跑，他們……不知道……你、你的存在，你……快點……跑、跑。」

「大哥！」銀玥輕心裡迷茫著，他要跑嗎？拋棄所有人，一個人跑掉？不行啊，他怎麼能跑？不能跑，對了，他還有赤眸，他可以反擊的。銀玥輕像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瘋言瘋語的喃喃道：「異能……赤眸……我可以反擊……對……反擊……殺了他們……殺……」

就在這時，銀珈璕凄慘的尖叫聲響徹了天空。銀玥輕猛地轉過頭去，他看見了什麼！

血！是鮮紅的血！曾經多麼愛護自己雙腳的三姐在幾個人瘋狂的敲打下，發出一聲又一聲凄烈的叫聲，尖銳的聲音是多麼的絕望，整個人彷彿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沒有了往日的精緻和高貴，只是痛苦的曲卷在濺滿了血漬的角落裡，雙腿上冒出了滾滾的鮮血，像是沒有流完的盡頭，染紅了一大片雪地，乍看之下是那麼的刺眼，她渙散的眼神四處張望，嘴裡吐出斷斷續續的話：「不……要，跑……要跑……腿……玥……玥……輕……快跑……不要……被、被抓到……要……快點逃……逃，不要……回、回頭……知道嗎……對、對不……起，扔……下你……一個……人」後面的話已經只剩寥寥，根本聽不清說的什麼，但是他看懂了，看懂了那個只剩一口氣垂死掙扎的女孩在說什麼，看懂了那幾乎帶血的眼淚表達了什麼，看懂了那張慘白的臉上的微笑是多麼的虛弱。

不要，三姐，你起來啊！快點啊，玥輕還想和你一起跳舞呢，三姐，你教我的動作，我還記得呢，你快起來啊，玥輕跳給你看，三姐……銀玥輕獃獃的看著那裡，嘴張著喃喃的說些什麼，嘶啞的聲音像磨損的琴弦：「三姐……你……快……起……來……我…………跳……舞給你……看~」

銀珈璕雪白的臉上覆滿了血，她努力凝聚焦距，想看清面前這個失了魂卻又無比痛苦的男孩，突然，瞳孔猛地一縮緊，張開嘴，發出最後那聞若蚊音的慘叫：「小心後面。」

低頭看見地上的黑色陰影，一條細細長長的陰影就像鐵棍，在他的頭頂快速落下來。突然一個身影擋在了他的身後，接著溫熱的軀體倒在了他的身上，雙臂緊緊地摟住他，淡淡的綠茶清香混合著血腥味飄入他的鼻腔，那是二哥最喜歡用的香水，他還記得以前他還取笑過他，那時銀珩只是不服氣的摟住他的脖子，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說他真是一個淘氣的弟弟。當時他還氣呼呼的狡辯說自己才不淘氣，但是，現在的這一刻，他忽然發現二哥說的沒錯，他真的很淘氣，一點都不聽大家的話，是一個不乖的小孩。他害了好多人，趴著地上看著一雙雙鞋子來回地走動，時不時的滴下一滴滴血，古衡憑著自己的黑帶3段在眾人之間周旋，即使深深上挂彩也是毫不在意的擦掉，然後加倍的還給那個人，言暻也是，眼鏡已經不知道去哪了，白皙斯文的臉上傷痕纍纍，莫葉凡已經倒在不遠處的血泊里，手上的傷口很明白的告訴他，他受傷了，這個一直跟著他的，整天嘻嘻哈哈的陽光少年因為他而被牽連，現在就在他的面前生死不明，而晴窨和君憂瑩兩個女孩臉上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冷靜，驚恐和絕望布滿臉上，顫抖的縮在一邊，身上斑斑的血跡除了小混混的，還有古衡，言暻，和哥哥姐姐的。銀玥輕懷裡的水水靜靜地躺在一邊，手臂上已經模糊不清，胸口大片大片的紅色連同地上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她的，大哥的，二哥的，還是三姐的，放眼一看，這裡已經是一片地獄修羅場。所有的人都傷痕纍纍，連李國民臉上也冒著滾滾熱血，只有他，他沒有受到一絲傷害，因為所有的傷害都被親人和朋友擋住了，雖然渾身上下都是血，但沒有一滴是自己的。

「玥輕……」銀珩緊緊抱住身下的男孩，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哄著他：「玥輕……很快就……沒事了……不要怕……二哥……會保護……你的，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好了……嗯……不要動……乖……啊……」上面傳來的悶哼聲，帶著鐵棍的打斷的一根根骨頭斷裂聲在他耳邊如同雷鳴聲，是那麼的劇烈，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心上，他明明可以就他們的，他明明能救所有的人的，但是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快，讓他措手不及，他不敢，就因為他的懦弱，不敢殺人而讓自己最親的人受到了傷害，及時到這一刻，他依舊沒有行動，因為二哥說不要怕……他說不要動……他說乖……大哥，二哥，三姐犧牲了那麼多，為了保全他，所以……他不能動，他要乖乖的。

上面的聲音不見了，那群小混混找到了別的玩具走開了。銀珩靜靜的不動，似乎沒有了呼吸一般就這麼安靜的趴在他身上，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跳動告訴他，二哥還活著，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著。

「……呼呼……玥…………輕……沒事了，快點……跑……要………………跑的……遠遠……的……不……要讓……讓……他……抓……到……你…………」聽不見的聲音在他的耳朵里清晰無比，他只有靜靜地聽著，過了半響，銀玥輕用他那破損的聲音說：「二哥……我答應……你。」聲音戛然而止，如同破損的琴弦再也支撐不住拉扯，就這麼斷了。

他發不出半點聲音了，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踉蹌的站起來，似乎看不見任何人，一個人站在血泊里遊盪，他沒有發覺大哥，二哥，三姐的焦急目光，沒有聽見古衡，言暻等人的撕裂叫喊…，更加沒有看見身後如餓狼撲來的卡車，腦海里只有哥哥姐姐的聲音，告訴著他要逃跑，不能被他們抓住。世界似乎停止了，周圍靜靜的，銀玥輕只覺得風刮在臉上沒有任何疼痛，身體像破碎的風箏，斷了線，高高的，遠遠的飛了出去。

他……怎麼了？為什麼看著自己的身體殘破的在空中劃過。大哥他們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他』，自己明明在這裡啊！看著……空中？！我難道死了嗎？我正俯視著看著地上的每一個人，越來越高，看不見了，眼前只有一片空白。

銀玥輕的身體被卡車狠狠地撞了出去，在空中劃下一個凄美的血色弧線，然後筆直的墜入冰冷的河裡，河水頓時被染得通紅，身體慢慢沉了下去，冒了幾個泡泡，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被沖淡了的紅色血跡告訴著人們，這裡曾有一個人存在。諷刺的是，一切就這麼落下了深深的痕迹，警察才急匆匆的出現，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片修羅場，半天緩不過神來，把李國民等人抓起來后，白著臉在一邊吐到虛脫。等銀天曄幾人被抬上救護車，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裡，因為他們只是獃獃的站在那裡看著事情發生，沒有一個人報警，或是幫忙，等到慘劇的發生他們還回不過神來，在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他們才捂著臉哭訴，這就是看客，就是麻木的人性。沒有人能說他們，因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