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白若蘭一路上心不在焉,若不是母親昏迷不醒,她要隨時念叨著言語,她都怕自己撐不住會暈倒過去。老太太已經得知白若蘭闖老宅的事情,臉色鐵青,望著前來回話的李嬤嬤,怒道:「我當你是身邊最為妥當的人,竟是干出這種事情,日後蘭兒如何想我!」

李嬤嬤苦笑的跪在地上,心裡卻不敢說姑娘一個不是。瞧老太太這話里的意思,分明是擔心白若蘭日後和老太太隔了心。至於隋氏,老太太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

「那賤人!」老太太閉了下眼睛,念叨著,也不曉得是說李綰綰,還是隋氏。

李嬤嬤一陣求饒,琢磨片刻,說道:「老夫人,蘭姐兒心裡定是向著您的,但是隋氏確實病重,若是蘭姐兒無動於衷,反而顯得親情緣淡薄。」李嬤嬤心裡快鬱悶的吐血,明明是白若蘭打了她的臉面,她還要替她開脫,否則老太太更氣,她下場更慘。

老太太果然受用一些,眯著眼冷冷的說:「隋氏到底哪裡好,蘭兒我都沒有讓她帶過幾日,現在竟是為了她娘親闖了老宅,還有崇禮,我的親兒子……也為了那隋氏違逆於我!」

「老太君,兒孫自有兒孫福。」李嬤嬤勸著,想起什麼,說:「反正姑奶奶就要回來了,她總是會勸著些禮哥兒。」

聽說女兒回娘家,老太太面色柔和幾分,少了些最初的氣性,淡淡的抱怨:「怎麼別人家都是婆婆一言九鼎,她連孫兒都懷不上,為啥不讓禮哥兒納妾。」

李嬤嬤剛要開口,卻又是閉上,暗道不是隋氏攔著,老爺自個就不想啊。

「現在都病的魔怔了,怎麼不早點去見閻王!」老太太賭氣的說。

「嗯嗯嗯,老太太說的是,誰讓她是蘭姐母親呢,您就當給蘭姐兒臉面。」

「哎……當初真應該好好給禮哥兒挑媳婦。果然必須是全活人才是。」原來隋氏身為望族嫡女,落得給白家一門不出眾的嫡子做沖喜媳婦,是因為有個後娘親。

李嬤嬤面上附和,心裡卻非常清楚。白崇禮出生時候因為是雙生子,身體一直不好,又是心思重之人,整日里鬱鬱寡歡,年紀不大卻沒精神,被大夫斷定心病無醫,熬不過十六歲……

於是好人家的姑娘誰會同他們定親?可是門第低的老太太又看不上。

當年白家光景不如現在,六房的閨女還沒嫁入靖遠侯府呢。最後還是白崇禮胞妹白容容和靖遠侯府定親,靖遠侯親自保媒,這才能迎娶隋家嫡女。否則隋家百年望族,就算是不受寵的閨女也不會用來給白家沖喜呀。

夜色漸深,老太太終是熬不住睡了。

白若蘭帶著綉紅和白燈一行人留在崔大夫府上。這舉動其實頗為不妥,但是救母心切的白若蘭顧不得這些,望著站起身的崔大夫,急切道:「我娘身體如何,為何還昏迷不醒。」

崔大夫垂下眼眸,幽幽的說:「姑娘莫急,夫人身體並無大礙。主要是思慮太深,心有積鬱。」這不是廢話么。白若蘭心裡有些不滿,卻也不敢表露出來,道:「那現下可否讓我娘親在貴府旁邊宅子住下,勞煩崔大夫行醫方便。」

崔大夫嘴角一抽,暗道白若蘭都這麼說了,他也要可以說不成呀。又沒說住他家。

白若蘭想起什麼,問道:「崔大夫,我剛才拿來的藥渣可有問題。」

崔大夫一愣,搖頭說:「不過是普通中藥罷了。」

「哦。」白若蘭應聲,心裡卻知道從崔大夫嘴巴里問不出什麼。

崔大夫是白家老大夫,一切自然以祖母為尊,不會因為她受寵就多說什麼。好在她本就是將藥渣分出兩份,給了崔大夫,也算是了卻李嬤嬤詢問藥渣的心思。

白若蘭從崔府走出來,問道:「那宅子可打掃乾淨了?」

綉紅回道:「秋天曾修葺過,已經將夫人安置妥當。」

「嗯,明個叫你娘過來吧,別人我都不放心。」白若蘭直言。

綉紅立刻點下頭,不由得挺了挺腰板,揚起一抹笑容。綉寧姐姐再如何穩妥,在蘭姐兒心裡看來還是不如她值得信任。

白若蘭進了內屋,掖了掖床上的被褥,回頭道:「你們都出去,我想單獨和娘呆一會。」

大家退散,她點了燭火,安靜的坐在床邊盯著母親。她的呼吸均勻,睫毛長而且密,整個人就這麼安靜的躺著,明明是熟睡的狀態,她卻揪著心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十二歲,娘親去了。她的腦海里來迴響起這句話,眼眶一紅,瞬間淚崩……

「娘親,你可千萬要沒事兒啊。」白若蘭趴在床邊,攥住母親的手,哽咽道:「你若是走了,我就成了沒娘的孩子了。我那日做了怪夢,夢裡你就是走了,然後爹傷心欲絕,最後竟是出家了。你們都不要我,都不管我……李綰綰說娘親求死,你怎麼可以捨得下我……嗚嗚~」白若蘭越說越覺得自己太慘了,淚流滿面。

沒一會,她手心裡的手掌忽的動了一下。

白若蘭嚇了一跳,忽的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發現母親睫毛動了動。她急忙低下頭,嘴巴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喚道:「娘親,我是蘭兒,娘親……蘭兒想你了。」

「娘~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娘~~」白若蘭目不轉睛的望著母親,良久,她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的睜開眼睛。

「蘭……姐兒?」隋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閉上眼睛又睜開,抬起手摸了摸白若蘭白凈的臉頰,詫異的說:「怎是這麼傷心的哭了。」

「還敢說我為何如此傷心!」白若蘭見她醒了,慌亂的心情平復下來。她把臉蛋放在母親手心裡蹭了蹭,說:「好端端的幹嘛求死。」

隋氏一愣,撇開頭,慘然笑道:「我活著,占著白夫人的位置,與你爹不公。」

這是什麼話???白若蘭嘴巴微張,說:「娘,你在胡說什麼啊。」

隋氏咬住下唇,道:「……你祖母說的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怎麼就沒后了?」白若蘭頓時不依了,她成什麼了?不是人么!

隋氏輕輕嘆了口氣,說:「好吧。娘親身子本來就不好,與其如此拖下去不如求個痛快。」

「所以呢?您痛快了,讓我和爹爹置於何地?若是爹爹出了家,我豈不是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

「出家?」隋氏皺眉,搖頭道:「不會的。」

「您又怎麼知道不會呢。我……」白若蘭閉上嘴巴,沒再言語。

隋氏見她欲言又止,說:「可是家裡又出了何事兒?」

娘親是在她魔怔前離的家,根本不曉得她昏睡了將近一個月。而一想起自己居然躺了一個月還活蹦亂跳,白若蘭自個都覺得詭異。

白若蘭盯著母親,悶悶的說:「您被送走後,我想您,就染上了怪病。」

「啊。」隋氏瞪大了眼睛,急忙要坐起身子。

白若蘭把她按住,道:「然後就渾渾噩噩的睡了一個月。吃什麼葯都無用,最後還是寺廟的主持來家裡做了幾場法式,這才回了魂。」

隋氏望著她,眼淚已然流了出來,輕聲說:「我的兒……」

「說來好生奇怪,我做了個特別可怕的夢,之所以說它可怕,是因為特別不像是夢。」

隋氏皺起眉頭,問道:「夢到什麼了?」

白若蘭咬住牙齒,艱難的說:「一個女人。我曾有一剎那覺得她就是我,比如少時喪母,父親出家,不得不在姑姑家長大。她的姑姑待她很好,但是並未教會她如何管家。本是有意讓她和表哥結親,卻沒想到她遇到了未來的皇上,起初也是兒女情長的美事,後來卻成了一樁慘劇。」

白若蘭打量母親目光,發現她聽得入神,頓了下繼續道:「……後來,她被冊封為皇后。可是她根本就不適合做皇后啊。不會主動討人歡心,不會看人臉色,懷孕了都不曉得愛惜自己,造人陷害,數次流產,好容易生了個公主還染上胎毒……最後愛著的男人喜歡上別人,她便徹底死了心,死的時候都是鬱鬱寡歡,結局慘的不得了。娘,你說離奇不離奇,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是我,單是為人帝后這件事情就不可能啊。」

隋氏呆住,久久無言。

「對了,她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同胞弟弟。但是他不姓白……姓什麼來的?」

白若蘭冥思苦想,歪著頭鬱悶道:「我怎麼就是想不起來!還有那如意郎君的樣子,明明是深愛著的男人,為何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到底是多有難過,連樣子都不願意去記住呢。」

「哇」的一聲吼叫,隋氏突然捂住胸口大哭。她的右手不停的錘擊著自己的胸口,放聲大哭,嚇了白若蘭一跳。

屋門被人推開,綉紅走了進來,驚詫道:「姑娘你怎麼了!」

白若蘭搖頭,說:「娘醒了,快去端水來服侍。」

「啊。奴婢立刻去倒水。」綉紅轉身離開,又關好房門。

「娘親不哭,那不過是個夢而已。女兒不再提便是。」白若蘭嚇得急忙坐起來,伸出手攔住母親的肩膀,說:「娘親,我只是想和你講,沒有母親的孩子不會幸福的。您不要輕易放棄我和爹好么。關於祖母,一切有我。我年歲大了,再不是什麼奶娃子,祖母若真愛我,必然會愛您的。」

「嗚嗚嗚。」隋氏止不住的流淚,默默的哭著。

白若蘭勸不動,輕輕的摟住她,安撫道:「咱們先調養身體,我肯定會有弟弟的。」

興許是哭累了,隋氏抬起頭問道:「那夢裡的弟弟什麼樣子?可是生的朗目如星,俊朗偉岸?」

「啊?」白若蘭哪裡記得住什麼弟弟的樣子,她假裝努力回想,說:「可不是嗎。他是將軍呢,後來還襲爵成為侯爺,必然是高大偉岸,一表人才的好男兒。」

「你你你……」隋氏怔住,說:「他襲爵了?」

白若蘭也愣住,對啊,為什麼會說他襲爵了?她想了片刻,道:「我記得他們都叫他小侯爺。嗯,必然是有爵位的。」

隋氏目光木然的盯著女兒,忽的又笑了出聲。

見娘親一時哭一時笑,白若蘭頓時有些驚疑不定。

娘親這是怎麼了?自己的夢本就不符情理,連清醒過後的自己回想起來都是半信半疑的,可娘親竟然全當了真,這……

咣當,門外一道響聲,傳來白燈的吼聲,說:「主子,大事兒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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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白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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