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痴女若痴女

第一章 痴女若痴女

而今三月,春風和煦不少,這也使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張均枼。

張均枼心情大好,這緣由,多得數不勝數,只要朱秀榮與朱厚照,連同朱祐樘好,她便也好。

說起來,自那日朱厚照與朱秀榮當著張均枼的面爭搶一碟蜜餞之後,這兄妹二人的感情竟是愈發和睦了,至少,在人前是和睦了不少。

至於在人後……既然是在人後,那自然就是誰也不知道。

今日三月初三,是上巳節。

想這上巳節又俗稱「女兒節」,是極古老的一個節日,因為自小到大,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宮中,她都不能特意過此節日,也對這上巳節鮮有聽聞,還是早晨起身之時,南絮隨口提及的。

南絮說,上巳節,其實就是女兒家的成人之禮。

張均枼不曾在意,除了是上巳節,今日還有件頗是特殊的事,便是朱祐樘親自在宮后苑設了家宴。

在張均枼腦海中,朱祐樘可從不曾親自設過宴席,莫說邀請各朝臣抑或是諸多命婦的宴席,就是家宴,他也不曾辦過。

而這些年宮裡頭大大小小的酒宴,皆是張均枼督促開辦的,至於朱祐樘,他只負責吃!

因此回家宴,並非張均枼監辦,所以,她倒是清閑。

聽說朱祐樘在宮后苑設了家宴,朱秀榮一早便跑去乾清宮纏著朱祐樘了,而今坤寧宮唯獨剩下朱厚照這麼一個小祖宗。倒是叫都人和內監們輕鬆了不少。

張均枼一個女人家,若要赴宴,即便是自家的宴席。她也免不了要拖拖拉拉的,她尚在東暖閣中梳妝之時,朱厚照早已在殿中等候,說是等候,其實也不然,他不過是因桌子上有一碟蜜餞,才甘願乖乖的在此等著。

彼時張均枼已準備好一切。這便出了東暖閣,望見朱厚照坐在殿中吃蜜餞,便隨口喚道:「照兒。走了。」

想這朱厚照自小便是個好吃鬼,有這蜜餞,他哪裡還捨得走,瞧都不瞧張均枼一眼。只道:「等我吃完。」

張均枼望見那蜜餞。左右思慮了一番,今兒她可沒吩咐人去御膳房取蜜餞來呀,她心中一時狐疑,便朝朱厚照身後的兩個都人望去,問道:「這蜜餞是哪兒來的?」

那兩個都人皆未言答,頓了頓后,二人相視一眼,一人問道:「這蜜餞不是你去御膳房取來的么?」

另一個都人搖頭。道:「我沒去取呀。」

「那這蜜餞是哪兒來的,」原先那都人聞言亦是不解。自言自語道了句。

張均枼自然不解,垂首望見朱厚照還在吃著,便隨手拿起一塊,忽聽聞眉黛在殿外不遠處斥道:「去去去,哪兒來的瘋子!」

聞聲張均枼尚未放下手中蜜餞,這便循著聲音望過去,卻見眉黛拿著雞毛撣子驅趕一個蓬頭垢面的灰衣女人,那灰衣女人雖是蓬頭垢面,模樣卻也頗是好看,張均枼遠遠只望見那女人盯著朱厚照笑。

這便叫她甚是費解,那灰衣女人遭了眉黛驅趕,面色卻未曾有過變化,始終望著朱厚照傻笑,可目光移至張均枼身上時,卻陡然收起了笑容,非但如此,竟還是目露凶光。

眉黛見她這凶神惡煞的模樣,更是厭惡,斥道:「你凶什麼呀,還不快走!坤寧宮也敢亂闖,當真是不要命了么!」

灰衣夫人望著張均枼,凶了片刻,抵不住眉黛這般驅趕,只好轉身,極不情願的邁步朝遠處走去。

眉黛見她步子緩慢,分明拖延,便忍不住推了她一把,那灰衣夫人一個踉蹌,卻並未停步,也不曾迅速走,反而是回過頭來,望著張均枼露出詭異一笑。

照理說,眉黛推她,她應當是望著眉黛,可她竟是望著張均枼,非但如此,她還笑得如此詭異。

張均枼見她望著自己露出如此笑容,經不住打了個寒顫,一時間心底竟是毛骨悚然。張均枼心中狐疑愈發的重,左右想了想,倍感不對頭,便側目朝南絮望去,言道:「姑姑,你跟過去瞧瞧,本宮這心裡頭怎麼瘮的慌。」

「是,」南絮應了聲,便快步出了殿去。

待吩咐了南絮,張均枼又想起朱厚照兒,她便急忙回過身,抽走朱厚照身前的小碟子,呼道:「別吃了。」

朱厚照見張均枼將蜜餞抽走,自然困惑,雖仍坐在椅子上,卻是仰面望著張均枼,極是天真的問道:「為什麼呀?照兒喜歡吃蜜餞。」

張均枼不知該如何同他這麼一個小孩子解釋這些,總之,這就是她心裡頭有些發慌,她索性言道:「不幹凈,方才有一個掉到地上了。」

朱厚照又問道:「是哪一個掉到地上了?」

張均枼不過是隨口編了個理由,哪裡能指出到底是哪一個掉在了地上,她只道:「母后也不知道,為保萬全,你還是一個都別吃了。」

朱厚照心裡頭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他仍道:「可是照兒已經吃了。」

張均枼道:「僅是吃了一個不幹凈的,無妨。」

朱厚照年紀雖小,卻也極是機靈,他見縫插針道:「母后剛才說,僅是吃了一個不幹凈的,無妨,那照兒把剩下的蜜餞全吃了,是不是也無妨?」

說罷朱厚照便將那小碟子拉回身前,埋頭繼續吃著,也不理會張均枼了。

「你……」張均枼見他如此,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怨她一開始便編錯了幌子,既然如此,那她索性也不管了,亦是同朱厚照坐下,等著他將那蜜餞吃完。

且說南絮應了張均枼之意,出了坤寧宮去跟蹤那蓬頭垢面的灰衣女人。那灰衣女人看起來像個痴傻之人,實則卻也是有腦子,不然。她又豈能從那陰晦之地逃出來,又何來本事避過坤寧宮眾多耳目,每日送來一碟蜜餞,給朱厚照呢!

南絮自坤寧宮起,便一直跟著她,這灰衣女人自然知道,只是未叫她信服。是以一路走得東倒西歪,以佯裝作什麼也沒有察覺罷了。

既然南絮跟著,那灰衣女人自然也不能將她引去了她那陰晦之處。只是一路搖搖晃晃走進了御膳房。

南絮見她進了御膳房,便想她許是御膳房的炊火都人,便也沒有跟進去追查,這便折回身。要回了坤寧宮去。待她回到坤寧宮之時。張均枼早已去了宮后苑。

都人見她回來,便提醒道:「娘娘帶著太子去宮后苑了,囑咐姑姑去那裡找她。」

南絮至宮后苑之時,家宴已開,張均枼亦與朱祐樘坐在主位,而此回赴宴之人倒也不多,除了朱祐樘一家四口,便唯獨是張邑齡、張鶴齡、張延齡。以及張靈姝,和她的相公。即劉吉長子。

張均枼雖未曾將那件事情掛在嘴上,卻也是一直記掛在心裡,是以她一直等著南絮過來,而今南絮至此,她這目光,便是一直都在她身上。

南絮已走至她身側,張均枼礙於朱祐樘在身旁,便壓低了聲,只問道:「可打探到了?」

「是御膳房的人,」南絮自知有些避諱,便也答的乾脆利落。

幾年前劉吉便已被迫致仕,只是他因兒女的緣故,仍留在京城,只是一個人搬去了城郊的別院居住,想他劉吉當年也是朝中的大員,亦是朱祐樘的老師,朱祐樘素來敬重他,他雖已致仕,朱祐樘也時常挂念。

趁著今日劉吉之子也在,朱祐樘便也忍不住噓寒問暖,他望向劉相公,問道:「你父親而今身體如何?」

劉相公竟是極拘泥禮數,雖未起身答話,卻也挺直了腰板,望向朱祐樘,拱手道:「承蒙陛下關切,家父身子健朗,並無抱恙。」

想他劉相公雖也是張家的一份子,卻並不自恃張家的勢力,他到底也不能算是與張均枼極親,畢竟他姓劉,何況夫人張靈姝,亦並非張均枼的嫡親妹妹。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今日家宴,朱厚照與朱秀榮作為兄妹,自然同桌而坐,原本異常和睦,兄妹二人相互著給對方夾菜,可突然便鬧得不愉快了。

緣由仍是因為互不相讓。

這一回,這兄妹二人不願讓給對方的倒不是一塊蜜餞,而是一粒花生米,花生米!

兄妹二人為叫張均枼看來和和氣氣,給互相夾了菜后便自顧自的埋頭進食,似乎再不相干。

可他們兩個同時抬頭,同時夾菜,又是同時將目光轉向那碟花生米,偏偏二人看上的,又是同一顆花生米。

這下好了,原本這兄妹二人因為一碟蜜餞鬧得不可開交之事叫旁人聽了去,倒也不足為奇,可如今僅是為了一顆花生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打出手,這可是要叫人家笑話了。

到底這兄妹二人皆被張均枼和朱祐樘寵壞了,又都是倔強的性子,莫說是一粒花生米,就是為一粒芝麻,那也定然是互不相讓。

不過這兄妹二人倒也知道些分寸,見此處人眾多,便未曾爭吵,僅是以手中筷子作武器,暗暗爭搶。

只是那金筷子相撞,聲響也不小,眾人聽得這動靜,齊刷刷望過去,兄妹二人竟是迅速放了那粒花生米,各自埋頭進食,等到旁人將目光移開,他們便又爭搶起來。

可張均枼知道他們兄妹二人的性子,便始終沒有移開目光,她望見朱秀榮突然緊緊擰起眉心,眼下便要發作起來,急忙輕輕咳嗽一聲,二人聽這動靜,瞬間放了那花生米,二人亦如同方才那般,均是低頭不語,各自吃食。

而後雖也曾夾菜,卻是誰也不願再動那碟花生米。

張均枼見他們如此,始終是不放心,唯恐他們再生事端,便問道:「你們兩個,誰到母后這兒來坐?」

兄妹二人聽言,幾乎是同是站起身,只是朱厚照居左,相比朱秀榮,更佔優勢,站起身後便忙不迭朝張均枼懷中奔過去,朱秀榮雖也想去張均枼身邊,卻礙於禮數,終究無奈坐下,只是板著個臉,頗是可愛。

朱祐樘見朱秀榮臉色陰沉,便喚道:「秀榮,到父皇這兒來。」

酒宴已過半場,因時將至深夜,張靈姝便與劉相公辭去,而後不久,張邑齡亦是借醉酒頭暈之故離席,張均枼不放心他回府一路,便吩咐張延齡陪同。

時辰過晚,朱厚照與朱秀榮到底不是夜貓子,竟是昏昏欲睡,張均枼連忙吩咐都人將他們兄妹二人帶回坤寧宮歇息。

朱祐樘見眾人已走去一半,便也有離席的想法,可他是設宴之人,實在不好先於眾人離去,便隨手放下頭頂帝冠,而後抱起眼看著就要睡著的朱秀榮,同張均枼道:「我帶她回去,待會兒便過來。」

張均枼微微頷首應允,她估摸著朱祐樘回了坤寧宮,定然是倒頭就睡,哪裡還會再過來。待朱祐樘站起身,她亦是起身相送,只是轉身望著而已,再回過身時,張鶴齡已至她與朱祐樘的食案前,醉醺醺的拿起朱祐樘的帝冠,抬手便要戴上,幸得張均枼轉身及時,見他如此舉動,斥道:「放下!」

平日里張鶴齡那些所作所為,朱祐樘皆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蒙過過去,可私戴帝冠可不是什麼小事,這喻意謀朝篡位,是要誅九族的!

張鶴齡可不是真的醉了,他確是想戴這帝冠,便佯作未聞,借醉酒之故,硬生生的將帝冠戴上,而後痴笑道:「阿姐,我戴這個帝冠,是不是也像姐夫一樣神氣?」

聞言張均枼自然又驚又怒,忙近前將帝冠搶下來,道:「這豈是你能戴的!早些回府吧。」

張均枼說罷便轉身回了坤寧宮,張鶴齡憨笑一聲,而後回身坐回席上,哪知方才坐下,便遭了司禮監內監何鼎手持金瓜重重一擊,他一怒之下站起身,側首望向何鼎,哪知一陣頭暈目眩,竟倒了下去。

太祖朱元璋曾定,奸佞之人行不法作為,而皇帝視若無睹,所見者可持金瓜鞭笞,此舉作大功。

何鼎見張鶴齡躺在地上,已是頭破血流,半張著眼睛暈乎乎的看著他,他便道:「壽寧侯大不敬,奴婢依太祖所定的規矩,持金瓜鞭笞治罪,應當記上一功。」

張鶴齡說不出話,這會兒四下又無人,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血流盡。(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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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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