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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絕?竟然就這般輕易的死了……」幽幽的一聲輕嘆,含着道不清的複雜情緒,似是惋惜,似是遺憾,又似是釋然。

「是啊,她終於死了,娘娘更要好生保重才是。」綠雙含淚將葯送到她唇邊。

「不必了,我的身子如何,想必你再清楚不過,如今也不過是在捱日子罷了,三個月壽命……竟然還能再活三個月,上天這算不算是顧念我一回了?」簡淑儀輕輕推開盛着葯的瓷勺,搖頭低聲道。

「小姐……」綠雙再忍不住潸然淚下。

簡淑儀輕嘆一聲,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我如今心愿得償,是再沒有什麼遺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一個。我若是去了,你一人留在宮中又該如何是好?愉昭儀是勢必要上位的,若我不曾……或許還能去她跟前求個情,讓她日後給你一個棲身之所,只可惜……」

「小姐無需擔心綠雙,綠雙心中自有主意。」綠雙拭拭淚水,回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頓了頓又有些不確定地問,「昭儀娘娘,她、她猜到了?」

簡淑儀搖搖頭,「這回太急,並沒有多作佈置便匆忙行事,愉昭儀不是蠢人,如今她或許未曾懷疑到我身上來,但時間久了倒未必。」

「那、那皇上、皇上可會……」綠雙急了,結結巴巴地又問。

「我不知,誰知道呢,皇上或許也會知道,或許也不會知道,知與不知於我卻是無甚不同……」良久之後,簡淑儀幽幽地呢喃道。

***

燕貴妃的死如砸落湖中的石塊,激起後宮眾人心中陣陣波浪,便是蘇沁琬,也一時不敢相信,那個無論何時總是雍容華貴的燕貴妃,竟會就這般死去了。

待聽說她是穿着一身大紅嫁衣躺在床上割脈自盡時,她心中的震驚更添幾分。

大紅嫁衣,沒有哪個女子不希望將來能穿着自己親手縫製的大紅嫁衣,嫁給一生良人,為他生兒育女,與他共赴白首。

燕貴妃,可也是憶起了閨中少女情懷?

她暗自嘆了口氣,突然間想到,不只是燕貴妃,便是她自己,這輩子也沒機會穿上大紅嫁衣,與那個人合巹結髮,共許白首諾言。

收心中那些遺憾掩藏,她側頭問淳芊,「淑儀娘娘如今怎樣了?可有好了些?」

淳芊搖搖頭又點點頭,見蘇沁琬不解地望着自己,忙道,「淑儀娘娘比早前看起來要好了許多,已經能起身下地走一陣子。只是,太醫卻說如今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若好生養著,或能熬過三個月。」

蘇沁琬一驚,「怎的就這般厲害了?」

她在芳華宮時,雖也聽聞簡淑儀體弱多病,可每回見了她,除了感覺她比尋常人要容易累到外,別的倒不曾察覺有何不妥。

這一回簡淑儀遭遇重創,她還以為太醫院全力救治,總也會好起來的,哪想到竟然最多只得三個月的壽命!

在這後宮當中,對這位曾經給予她幫助的淑儀娘娘,她總是心存有一些感激的,如今乍聽聞她將命不久矣,心中難免有些難過。

「替我更衣,我到芳華宮瞧瞧她去。」搭著淳芊的手起來,她直接便吩咐道。

淳芊想要勸說,但也不過一想便放棄了,老老實實地侍候她更衣梳妝,又讓人準備了轎輦。

披着披風靠在臨窗軟榻上的簡淑儀聽聞愉昭儀過來,心中不禁有幾分詫異,吩咐著宮人去請,又讓綠雙為她整整髮髻衣裳,便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抬頭便見蘇沁琬挺著大肚子搭著淳芊的手走了進來。

兩人彼此客氣問候,簡淑儀率先含笑道,「娘娘身子可好了些?腹中小皇子可有礙?只怪本宮身子不中用,不能前去問候,反倒勞駕娘娘懷着龍胎還要過來。」

「我已大好,只是聽聞淑儀娘娘身子未見痊癒,心中挂念,故來瞧瞧。」蘇沁琬望着她蒼白不見血色的臉龐,整個人比起上一回在景和宮所見又要消減了不少,想起太醫那番斷語,心中不禁有些難受。

「如今精神倒是好了許多,勞你記掛着。」簡淑儀只說了幾句便忍不住輕咳了起來,直咳得屋內眾人揪心不已。

「還不快去拿葯!」綠雙又急又怒,也顧不得在場的蘇沁琬主僕,大聲喝道。

一時間,原圍着簡淑儀的宮人頓時便醒悟過來,有幾名宮女立即抬腿便去拿葯,有一名年紀稍長的宮女,恭敬客氣地請蘇沁琬主僕二人先行迴避,畢竟如今正亂,萬一有人不小心衝撞到有孕的愉昭儀,那可沒人能提得起責任。

蘇沁琬也明白她們的擔憂,也知道此時她並不適宜再逗留,只能擔心地望了望正咳個不停的簡淑儀,這才搭著淳芊的手起身往門外走去。

正走得幾步,迎面便見一名抱着匣子的宮女忽匆匆地往這邊走來,恰好另一邊也有拿着藥瓶的另一名宮女往同樣方向而來,兩人均是一臉的驚慌,步伐匆匆間『呯』的一下便撞到了一處,那匣子『啪』的一聲掉落下來,裏頭的東西灑了滿地,一個鼓鼓的香囊滾了幾滾,便滾到了蘇沁琬腳邊。

她低下頭去,望着腳邊那隻香囊,不知怎的竟覺得有些熟悉,似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站在她身邊的淳芊察覺她的動作,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見一隻綉著牡丹花樣的香囊躺在她的腳邊,連忙彎下身子將它撿起,遞到蘇沁琬跟前。

蘇沁琬順手接過細細翻看,一絲極淡的味道從那香囊中飄出,這是一股讓她聞着便覺得不舒服的味道。這樣的味道,好像早前在什麼地方也聞到過,可是,是什麼地方呢?

「娘娘。」含着些許尷尬的輕喚讓她回過神來,循聲望去,見是那抱匣子的宮女,正望着她手上那個香囊,白凈的臉上浮現幾分求饒之色。

蘇沁琬斂斂神思,微微笑了笑便將香囊遞給她,「這香囊繡得果真不錯。」

「主子所用之物,奴婢們又哪敢不上心的,多謝娘娘!」那宮女連忙接過,感激地道。

「這是淑儀娘娘所用之物?」

「是……娘娘,綠雙姐姐還等著呢,奴婢先行告退!」宮女焦急地行禮告退。

蘇沁琬自是不會為難她,只是回過頭去望着屋裏四處走動的混亂情景,水亮的眼眸中俱是若有所思。

見主子從芳華宮回來后便一言不發地將自己關在屋裏,也不讓人打擾,芷嬋不禁擔憂地問淳芊,「可是在芳華宮裏發生了什麼事?」

淳芊撓撓頭,仔細想了想才道,「娘娘許是擔心淑儀娘娘,淑儀娘娘才說了不過幾句話便發病了,屋裏亂糟糟,我與娘娘便先回來了。」

芷嬋嘆口氣,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才好,簡淑儀命不久矣,宮中人盡皆知,說起來都怪死去的燕貴妃,若非她心思歹毒,又豈會連累簡淑儀至此!

「這都是命啊!」良久之後,她才惋惜地嘆道。

落霞滿天,給整個宮殿披上一層耀眼的霞衣,見主子一直沒有喚人,淳芊也不禁有些急了,正要伸手敲門,門卻『吱呀』一聲從裏頭打了開來。

「娘娘可是餓了?奴婢讓御膳房準備上膳,這回聽說是新做的菜式,娘娘嘗著若喜歡,那便讓他們多做幾次可好?」見蘇沁琬沉着臉一言不發,淳芊涎著笑臉道。

「隨我到芳華宮去!」良久,蘇沁琬才輕聲道。

「娘娘……」淳芊正欲細問,可蘇沁琬卻已經抬腳離開,她無法,只得小跑着跟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緩緩往芳華宮方向而去。

***

「我早就知道你會再回來的,我已經等了你許久。」見她去而復返,簡淑儀似是毫不意外,一揚手,便摒退了屋內眾宮人,就連遲疑着欲留下的綠雙,也被她喚了下去。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我必不會瞞你。」她揚著淺淺笑意,望着蘇沁琬輕聲道。

「那日我之所以會突然腹痛,並不是在景和宮之故,而是你的手段,是不是?」蘇沁琬一臉平靜,不疾不徐地問。

「是,是我做的。」簡淑儀毫不遲疑地點頭。

蘇沁琬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又問,「我不懂,你這是為什麼?若是想着將這一切嫁禍給燕貴妃,為何自己又要飲下那碗有毒的茶?從而……」

「我與燕碧如有殺子之仇,她的命我是一定要取的。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她早些年犯下的那些罪孽,所有的證據早已經被掩得一乾二淨,我只是想保證萬無一失,最好的便是能借皇上之手除去她,而你,便是皇上心中的那條底線。」

「既如此,為何不直接讓我喝下那碗茶,直接打下我腹中胎兒,她豈不是更必死無疑?」蘇沁琬輕聲追問。

簡淑儀低低地嘆了口氣,許久,才幽幽地道,「我的孩兒,還未滿周歲便死在了我的懷抱當中,眼睜睜看着嫡親骨肉在懷中一點一點失去最後的氣息,那樣的絕望與痛苦……」

怨有頭,債有主,為了復仇,她的手上已經沾了不少鮮血,實在是無法再狠得下心去,去重創一名無辜的母親與她腹中尚未降生的孩兒。

她本就是將死之人,又何苦多做殺孽!

「所以你只是對我動了一點手腳,自己則喝下讓人準備好的那碗於孕婦有絕對殺傷力的茶,就是日後別人去查,也只會覺得你只是受了我的牽累,燕貴妃要對付的人是我。」蘇沁琬滿眼的複雜,不知該感激她的不忍,還是痛恨她讓自己所受的那番痛楚。

沒有人會想得到,有人居然會用自己的性命去作餌,明知那碗葯喝下去對自己是怎樣的損害,可她依然做了。哪怕那碗葯,給了別人喝,一樣能達到她的目的。

「是啊,我就是這樣打算的,你如今是不是有些失望,失望表面看來與世無爭的簡淑儀,原來也會有如此瘋狂的一面。」簡淑儀輕笑一聲道。

蘇沁琬垂眸,許久后才低聲道,「我從來不相信,不相信後宮當中會有真的與世無爭之人,所以,這一次,心中雖是有意外,但也稱不上失望。」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默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蘇沁琬已打算離開,才聽到她有些飄忽的話語,「你可曾想過,若是當日魏良媛不死,你與她走到今日,會是怎樣的關係?」

蘇沁琬一愣,竟是想不到她會問及早已過世了的魏嫻。

若魏嫻不死,她們走至今日會是怎樣的關係?她也不禁有些許迷茫,這樣的問題,她從來不曾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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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愛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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