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真的傻瓜

?當晚我一直沒有開機，第二天早上才把它打開，不過沒有任何動靜。我嗤笑一聲：程笛向來是比我更擅長冷戰的主，你還指望她聯繫你？

想起那個寶馬男，我也不打算主動聯繫她——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每次都是我先低頭呢？以前多是我順着程笛，但和司明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是被捧著的那個。

而且最近期中考試剛過，我教的兩個班成績有所下滑，教務主任在成績分析會上把我作為例子說了十多分鐘，說工作重於私事兒，不能分不清楚。我承認因為程笛的事影響了狀態，但也不至於把我作為靶子吧。回想起會場里那兩三百人的目光，我的怨憤更重——你父親給我帶來的壓力，我所承受的一切，程笛你半點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呢！

在憤懣中過了幾天，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索性不再關注它了。我嘗試把自己從中抽離出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也不曾和程笛有什麼交集。我把更多心思放到教學上，周一到周五除了上課就是備課，再就是找差生單獨輔導。周末還是去培訓學校，然後回家看望爸媽。我媽雖然出了院但醫生特別叮囑了不能動氣以防複發，我也事事都順着她，她說待在家裏就待在家裏，說約邵振東就約他。「程笛」兩個字在這個家裏是禁忌，我爸媽從來不提這個名字，我自然也不再提及。

偶爾靜下來發獃時腦袋裏會不由自主地蹦出程笛的臉時，我只能苦笑，因為未來的路迷霧重重，我真看不清了呢。

很快就到了五一。孩子們歡天喜地地回家放鬆去了，我卻沒有去處。爸媽讓我回去，我借口說要和汪眉她們外出玩兩天回絕了。事實上我是自己一個人出去的，坐着顛簸的中巴到一百公裏外一個風景還算秀麗的小鎮住了兩晚。不知道是鎮上信號不好還是確實沒人聯繫我，我的手機一直很安靜。我繞着小鎮散步，舉著相機亂拍，聽着雞鳴狗吠，看着溪水潺潺，心裏漸漸找回了一絲從前的安寧。

程笛的臉龐不時在我眼前跳出來。我幻想着和程笛住在這與世無爭之地，快樂地生活着。這樣設想着，突然對程笛的怨懟就消減了很多。原來我心裏一直眷念着她，就算是怨懟也沖減不了這份感情。只是它到底能維持多久呢，真的融進了我的骨血嗎？為什麼面對不斷襲來的紛擾和沉重的壓力，我心裏產生了怯意呢？

我轉頭再看四周的小鎮，自嘲——這樣封閉的小鎮，四鄰對彼此私事那麼了解，真的能容納我和程迪這樣的異數嗎？

走時沒收穫什麼，只有相機里的幾百張照片和內心真實的感受——我一直愛着程笛，也相信她是愛我的，可我內心也有怯懦，不復自己想像的一往無前。面對流言蜚語我只能強撐，面對爸媽我不敢再忤逆。而所謂的愛情，如果是以親情作為代價，我能毅然拋下爸媽不顧？

再次回到城裏，一切如舊，包括我看不清的未來。我覺得我是該找程笛好好談談了，談談我們的問題，我的壓力，我的恐懼，我們之間的猜疑。

我撥了手機給她，沒人接。打了兩三次還是無人接聽。我嘆口氣，發短訊給她：我們談談好嗎？

到第二天也沒有動靜。我只有最後一個辦法——堵人。下了班我匆匆趕到了她的公司，剛六點。我買了杯奶茶在一樓大廳等著，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終於再一次電梯打開后，她從裏面走了出來，正和一個女同事有說有笑。

她身上春衫薄涼，漂亮中透著利落，臉上是親和的笑容。我覺得她似乎比之前有些不同，少了清冷之氣，更圓滑成熟。這是新工作帶給她的改變嗎？

來不及細想，我站了起來。她瞥見了我，又轉過頭去繼續聊天。我喊她的名字，她同事看向我，跟她擺手告別。她也不理我，繼續往大門走。我跑了兩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程笛我們談談。」

她冷眸一掃，說：「我已經約了朋友，今天沒空。」

她作勢向外張望，又看了看腕錶，最後盯着我抓她的手，示意我放開。

一輛白色寶馬赫然停在外面，裏面走出一個男人朝我們走來，正是我上次見過的那人。

「小笛，這位是？」那男人絲毫不知自己礙了我的眼，笑得溫柔得體。

我的臉色一暗，看向程笛。

「一個朋友。我們走吧，時間不多了。」她似乎沒有看見我眼中的黯然，只冷冷盯着我抓住她的手，好像我手上粘了什麼髒東西。

「程笛……」我不得不承認此刻我對程笛是失望的。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此刻我就站在她面前，她卻用厭棄的目光看着我，讓我放開她。

「你想讓我放開你？」我聽見自己強自鎮定的聲音中透著顫抖。

我對上她的目光，仔細看着她的面龐，想窺到她真實的意思。

「這位美女，她的意思很明顯，你這樣不好吧。」旁邊插進來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我冷冷望着他，他略顯訝異，很快恢復過來，也回以不善的表情。

「能給我五分鐘時間嗎？就五分鐘！我說完就走。」

我死死盯着程笛，此刻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左右我的生死。

她沉默了片刻才說：「子俊你再等我幾分鐘。」語氣跟剛才的冷漠有天壤之別。

那個叫子俊的男人看了看程笛，又看了我兩眼，才說：「我回車上等你，時間不多了，快開始了。」

「你想說什麼？」程笛看了看錶，面容中有絲煩躁。這讓我的情緒更差，冷聲問：「他是誰？」

「你就想說這個？」

「對。」

「一個朋友。」

「只是朋友？」

「那你覺得還是什麼？」

「朋友下班了還要約會？」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就不會來找你，不來找你就不會看見這個男的又來找你！」

「又來找我？你跟蹤我？」她眉頭一挑。

我跟蹤她？我真想仰天大笑！

「程笛，別的我不想說了。我來找你只是為了跟你說我和邵振東沒什麼，信不信由你。」程笛的冷漠使得一股氣悶在我胸口難受得要嘔血，我也強硬起來，「但如果今天你真要和這個男的走了，我們，也就完了。」

她的眼眸睜大，「蕭寧，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我還知道我是個大傻瓜，眼巴巴地等着你和郭建祥離婚，結果等了這麼久也沒離成，誰知道你是真離還是假離呢！我跟自己的爸媽吵，想自己做回主，誰知道轉過來就看見你和別人親親我我！原來高富帥才是適合你的人，郭建祥是，這個男人也是，你何必來找我呢！我不過是你不曾得到的一個回憶，而且還傷害過你，所以你就想通過這種方式報復我是嗎！那你做到了，看着我傻瓜一樣的在你身邊轉來轉去，你一定特別開心吧！」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扇到了我臉上，我的耳朵嗡嗡直響。

我看着程笛，難以置信！她居然扇了我一耳光！而且看着似乎比我還生氣？

我的腦袋哐當一聲，死機了，在幾十秒的空白之後才自動重啟，然後就只聽到了一句話：「蕭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丟給我這句話轉身離開。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看着她離我越來越遠，走向等着她的那個男人。

這是我從來不曾想到過的一幕，從來不曾！從前那些美好的片段，像紙片一樣被撕裂拋灑在空中，化作雪花飛舞四散到地上，淪為塵土。

說什麼要在一起努力，找那麼多理由去說服自己程笛是愛我的，她一定是另有原因，我該好好和她溝通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一定會克服困難走到一起……

種種想法，在這一刻都變得荒唐可笑！而我就是個傻瓜，天真的傻瓜！追尋着一個美麗卻縹緲的夢，然後被夢裏的人狠狠一耳光抽在臉上，我醒了，夢也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