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下留情(一)

夏大德住在子爵宅邸的三樓。

窗外，是一棵大梧桐樹，愛爾思蘭王國的右相、皇家十字勳章持有者、年近五十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阿爾捷米世襲伯爵，正像一個偷情的少年郎一樣，跨坐在伸近窗戶的一根樹枝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伯爵閣下……」

以前二十幾年的人生當中，夏大德從未有過這樣招待客人的經歷，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呼。

還是伯爵大人比較老到，他顫顫巍巍地半站起來，居然還能漂亮地行了一個鞠躬禮。

「夏大人，我可以進來么？」

「進來……快請進來吧。」這種對話方式實在是有點詭異，尤其對方是一個禿頭老者，讓人感覺到渾身發毛，夏大德趕緊請人進來。

「深夜造訪，不勝惶恐，我不忍打擾雷希爾洛難得的安眠，只好冒昧前來，請夏大人原諒。」

阿爾捷米單手一撐，靈活地跳過窗欞，輕巧地落在房中，看來年輕時候這種穿堂入室的功夫沒少練。他甫一落地，開口就是誠摯的道歉。

「不用客氣。」夏大德在琢磨他的來意，懶得拐彎抹角，直接詢問：「伯爵閣下，您就說這麼晚來到底有什麼事情吧。」

阿爾捷米伯爵乾笑兩聲，從懷裏掏出一個黑綢的錢袋，輕輕一抖落，拉開袋扣的絲線。夏大德只覺得眼前滿是灼目的光華，十幾顆拇指大小的明珠在袋子裏面滴溜溜亂轉。

「這是南海人魚從最深的海底採集的明珠，難得的是這一十八顆統統一般大小，渾圓無暇。小小意思，請夏大人您笑納。」

「哦，送給我？」

夏大德雖然心裏痒痒，但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神情，他把手中的巨劍往牆邊隨意的一靠，伸手緊了緊自己睡袍的腰帶，咳嗽兩聲，假模三刀的推辭。

「這個，無功不受祿，這東西太貴重了，我收下……不合適吧？咳咳，伯爵大人還是自己保存吧。」

阿爾捷米伯爵微微一笑，嫻熟地將絲袋塞到他的手裏。

「大人，請您千萬不要客氣。而且今天這麼晚來，我還有事情要拜託大人您呢！」

「來了！」

夏大德早就知道，對方深夜來訪，絕不可能別無所求，這件事還得晚上偷偷來說，顯然是個秘密，只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卻看禿頭伯爵扭捏地搓著雙手，一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樣子，夏大德暗自好笑，掂了掂手裏的錢袋，動作自然地往懷裏一揣。

「伯爵閣下，有話就直說吧，我能幫忙的事情，一定儘力而為。」

阿爾捷米伯爵看他把禮物收下，心中大定，他這才尷尬地說出此行的來意。

「夏大人，其實我今天來，只是希望您在明天的比試當中手下留情，千萬不要傷害米斯利先生……」

靠！又是一個讓我手下留情的！

夏大德心中暗罵，臉上卻不露聲色，難道老子看起來真的有那麼厲害？白天那小子的劍那麼快，狠狠地刺在我肩膀，你們都沒看見？雖然沒受傷，到現在還有點隱隱作痛呢！到底誰給誰留情啊！

所有人都認定了，他不屑閃避只是為了展示神鍛之軀的威力而已。有了這個無敵的作弊器，誰還敢跟他對抗？再聯想到他力大無窮，這與傳說中的神話英雄阿開亞何其相似，一個小小的六級劍士，除了對戰雙方本人之外，誰會認為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而且這個人，偏偏又是南方諸王國的重要人物，脾氣又不好，不但不能受傷，最好還要……

「夏大人，米斯利先生從小就孤僻，自尊心又強。您知道他的父親在帝國南方很有權勢，所以請您是不是……」阿爾捷米伯爵努力的斟酌著用詞，他這個素來口舌便利的外交家在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你是不是可以，讓他輸得不要那麼難看？」

夏大德的臉沉了下來，心裏卻浮現一絲靈光。伯爵看他神色變化，以為是他心中不快，趕緊又苦笑請求，從懷裏又掏出幾張紙來，媚笑着往他面前一送。

「這是君士坦丁銀行三千枚金幣的匯票，您到帝國境內任何一家分行都可以隨時支取。今年物價飛漲，各種場面都需要多花錢，這是我們王國政府對您的一點小意思。」

說是政府的意思，但來源卻一定是右相大人的小金庫，夏大德瞟了一眼支票的面額，不動生色地收下，照舊往懷裏面一塞，面色緩和了許多，但對剛才伯爵所提之事，卻依然沒有表態。

「伯爵閣下，這個比武……涉及到武者的尊嚴，似乎……」

禿頭伯爵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腳。

「大人，我就直說了吧！米斯利先生是朱利諾主席的親戚，他的安危十分重要，我帶他前來，絕不能讓他受傷。無論如何，請您務必要手下留情，就算是場面難堪一點也就算了，但千萬不要讓他受到重傷！」

伯爵一下子揭開自己的底牌和底線，也就是說，大家不要再討價還價了，我就再拿最後點東西。你看行，我們就成交，要是不行，我也沒東西再追加了！

他從懷裏又扯出幾張紙遞到夏大德面前，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心痛還是諂笑。

「大人，這是在愛爾思蘭城的一處地契，一棟帶花園的可愛小房子，就在城南，環境幽雅。我想，您到了愛爾思蘭也需要一個住處，就自作主張為您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