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惡女人

第6章 惡女人

鍾繼鵬一路衝上坡頂,也沒回頭,就在坡頂單腳支著自行車停住了。

馮玉姜不緊不慢走到坡頂,到了鍾繼鵬身邊時略站了站,鍾繼鵬依舊保持著單腳撐地的姿勢沒動,沒吭聲。馮玉姜索性自己往坡下走去。

鍾繼鵬看著馮玉姜一步步走下坡,心裡忍不住生悶氣。他還以為,這女人走到他身邊,會先說句話的。大概就是她說「走吧」,他就說「走啊」,兩口子不就算搭腔和好了嘛!

我看你能一路走回家去!鍾繼鵬心裡發著狠。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馮玉姜不會騎自行車,走遠路對她來說很平常。當初她不就是兩隻腳走來的嗎?窮鄉辟嶺,自行車還是稀罕物,新媳婦出嫁還有拿兩隻腳走的呢!

鍾繼鵬只好騎上車子,也不剎閘,一路衝下坡去。衝到馮玉姜身邊,他把自行車一橫,攔住了馮玉姜。

「行了吧你!認了個有錢有勢的乾娘,長本事了是吧?掄著鐵杴打男人,全公社也找不出你這樣的女人了!」

馮玉姜抬眼瞅瞅鍾繼鵬,忽然覺得鍾繼鵬根本就是個慣壞了的小毛孩。再世為人,她怎麼也比他多吃了幾十年的鹽,算是把他看透了。她不氣也不惱,平淡地說:

「全公社數得著的惡女人,你幹嘛還要來找?你自己回去好了。」

鍾繼鵬窒了窒,還是忍住氣說道:「孩子在家等著呢!咱別鬧了,行不?」

「你用不著拿孩子來牽制我,你有本事,給他們找個不惡的後娘去!」

「說什麼呢你!我跟那謝老三家的,根本就沒什麼。那女人就是塊送上門的肥肉,哪個男人拿她當回事兒!」

馮玉姜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上輩子對這個男人就已經看透了。在他心裡,他這樣的男人就是天,就是人王,而她不過是腳底下沾的那塊泥!再說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謝老三家的好不好!

馮玉姜心裡悲涼,目光落在遠處空曠的荒坡上,幽幽地說:「你知道孫家老太為什麼想認我當干閨女嗎?因為她跟我一樣,都是童養媳,從小被欺負大的。乾媽她比我強,只受婆婆跟小姑子的虐待,自家男人拿她卻是知疼知熱的。我呢?你媽就不說了,從我進了你家的門,到底挨了你多少打罵?人怕傷心,樹怕剝皮,你把我的心涼透了。孩子也大了,剛子都能扒著鍋、夠著碗了,有媽沒媽都一樣長大,我是真不想跟你過了。」

鍾繼鵬聽出了幾分決絕,心裡忍不住就怯了。這女人,這次是鐵了心跟他犟了。他放軟了口氣,說:

「你看你,兩口子過日子,哪來那麼大的仇!農村人有句話,打倒媳婦揉倒面,男人打媳婦還不是稀鬆平常的事?村裡有幾個男人沒打過媳婦?算了,咱兩個總算是從小的夫妻,一張紙掀過去,我以後多疼你,誰也不打誰了。」

鍾繼鵬說著,就笑嘻嘻地拉了馮玉姜一把,說:「我哪裡不是知疼知熱了?我不疼你,咱四個孩子哪裡來的?」

馮玉姜甩了他一下,倒把鍾繼鵬的勁頭給甩出來了。他索性隨手把自行車往彎彎曲曲的小路邊一放,硬拉著馮玉姜的胳膊走了幾步,在一棵乾巴巴的洋槐樹下就地一坐,說:「咱坐下好好說會子話,你有氣朝我生,回到家咱就算和好了,行不?」

鍾繼鵬一向橫的很,村裡的人誰不怵他三分?馮玉姜又沒有娘家撐腰,自然叫他制的死死的。他今天是破天荒頭一遭,跟媳婦賠了禮,服了軟,自己也漸漸想明白了,這個家不能缺了馮玉姜,老人孩子還指望她呢。今天馮玉姜要是學村裡那些倚仗娘家的女人,當著孫家一大家子人的面劈頭蓋臉罵他一頓,他也逃不掉的。

「玉姜,你以後都像這樣好好打扮,比村裡哪個女人都俊氣。」

鍾繼鵬忽然湊過來,胳膊就摟住了馮玉姜。馮玉姜愣了愣,記憶中他幾乎沒叫過自己的名字。就在她微微一愣之間,鍾繼鵬一用力,就把她壓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層短短的茅草,不扎人,可也不會太舒服。馮玉姜又氣又臊,使足了力氣想推開他,可奈何瘦弱的她在鍾繼鵬手裡,根本就沒有抵抗力。

「做什麼東西你!放開我,叫人看見!」

鍾繼鵬毫不費力地壓住她,抬頭看看昏黃的天色說:「誰看見?這荒坡野嶺的,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天都要黑了,別耽誤事兒,抓緊點。」

說著手就伸了過來。

「你死開……」

馮玉姜只覺得頭上都要冒血了。她算是活了兩輩子,「野.合」這樣的詞還是實在讓她冒臊。她拚命地推他,推不開,乾脆改成打。只是她那點戰鬥力對於鍾繼鵬來說,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慫女人,老實點,男人弄自家女人,天經地義。不然要你幹什麼?」

蒼茫的天幕下,男人使出了混勁,牢牢的挾制住女人,做起了他口中天經地義的事。等到他放開馮玉姜,天已經黑下來了,一輪上玄月掛在半天空,鍾繼鵬借著月光整理好衣服,扶起自行車。扭頭看看猶自坐在地上的馮玉姜,走過去伸手拉她起來,笑眯眯地拍掉她身上沾的草葉,給她把扣子扣好。

「走吧,月光亮堂堂的,上車子回家。」

昏蒙蒙的月色中看不清馮玉姜的表情,他又拉了馮玉姜一下,自己騎上車慢慢往前走,馮玉姜只得坐了上去,自行車借著月光在起伏的丘陵間穿行。

鍾繼鵬的心情已經大好,他甚至哼起了小曲。

女人吧,使性子的時候,摁倒了整一頓,就老實了。在鍾繼鵬心裡,夫妻感情其實就這麼簡單。這不,他們兩口子不就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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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姜回到家裡時,鍾母已經睡下了。馮玉姜心裡明白,鍾母作為一直說一句算一句的婆婆,這樣的事情是不會主動趕著她說話的。不過她也不在意了,幾個小腦袋聽到動靜,一齊從門裡擠出來,這就足夠了。

「媽,你可回來了……」

「媽,我想你了……」

「媽,你別再把我們撂了……」

三個孩子一起哭。馮玉姜心裡發酸,連忙把帶回來的點心打開,遞給三個孩子。

「晚上吃飯了嗎?這有蜜三刀,先吃幾塊墊墊。」

山子拿了一塊就往馮玉姜嘴裡塞,說:「媽,我們吃過了,我奶煮了地瓜粥。你沒吃吧,鍋里還有剩,我去給你熱熱。」

馮玉姜躲開那塊蜜三刀,接過來塞進剛子嘴裡,問道:「山子,你不在學校,怎麼跑回來了?」

山子鼻子一酸,差點又哭了。

「媽,人都說你跳河死了……」

馮玉姜挨著床沿坐下,沉默半晌,沉聲說:「媽不會尋死,媽有你們姐弟四個,媽要跟你們好好過,把日子過好了,過旺了,再不叫任何人欺負了去。」

鍾繼鵬站在門邊看著這一幕,咧嘴笑一笑,轉身去鍋屋熱剩飯去了。天知道,他都多少年沒進過鍋屋了。

這女人吧,就像個纜草的繩子,家裡沒個女人,家就散了。鍾繼鵬燒著火,心裡想,以後還真不能隨便逼走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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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新親」是當地一個風俗,算是婚俗的一部分。新媳婦過門第四天,娘家去人到婆家,「瞧」新媳婦在婆家過得好不好。

瞧新親的人選要是兩輩人,一般是新媳婦的叔叔伯伯,帶上幾個跟新媳婦平輩的兄弟。去的人數沒有規定,娘家戶門大的,往往會多叫些人去,尤其是平輩的兄弟,最好去的一個個都膀大腰圓,一看就熊更扒拉,不容易惹,好叫婆家和女婿警醒些,知道娘家不好惹,免得婆家輕看或欺負新過門的小媳婦。

鍾繼鵬家瞧新親去的人不多,是鍾繼鵬的大哥鍾繼虎和兩個侄子,再加上剛子。本來鍾母想叫山子去的。馮玉姜堅持讓山子回了學校,免得耽誤課。鍾母似乎不太順意,不過也沒說什麼。

誰知道鍾繼□□車去的,讓人用驢車送回來的。他喝醉了,醉得人事不知,牛車送到門口,一群小孩子圍著看。

「個死熊東西。鍾家的臉都叫他丟光了。這不是叫傳秀在婆家沒面子嗎?」鍾母氣得連聲咒罵。

「你大姐在他家怎麼樣?」馮玉姜沒心思理會這事,悄悄拉著剛子進了西屋細問。

「挺好啊,大姐夫抽屜里好多糖疙瘩呢!大姐真恣,想吃就吃。」

這孩子,怎麼就知道吃!馮玉姜心裡有事情,總是不安心。她又問:「你看你大姐高興不高興?」

剛子說:「高興啊!大姐住新床,蓋新被子,怎麼不高興?」

白問了。

「對了,大姐說,白天瞧新親她不能來,今晚上要回家來呢!」

這丫頭,晚上跑來幹什麼?當地的風俗,新媳婦進門,要等都第六天娘家去叫,才能回門子的。昨兒沒出三天就跑回娘家來,雖說是擔心她,可人家婆婆就怕心裡不舒服了。

馮玉姜趕忙緊走幾步,在大門口看到送鍾繼虎回來的吳雙貴趕著驢車,跟鍾繼鵬寒暄著,正打算調轉頭回去。

「他姐夫,你跟傳秀說,娘家一切都好,叫她安心呆在家裡,等六天去叫她回門子。」

「行,嬸子,我一定跟她說。」

村裡極少有女婿管岳父母叫爸媽,吳雙貴叫馮玉姜「嬸子」,叫鍾繼鵬「叔」,這是鍾繼鵬授意的。女婿半個兒,可半個兒總不是親兒子,岳父母總不是親父母,叫爸媽羞羞答答叫不出口,還不如讓他叫個叔嬸來的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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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農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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