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殫精竭慮道路長

第三十五章 殫精竭慮道路長

朱長齡臉色鐵青,猛地一甩袖子,氣哼哼的迴轉內宅。另外三人都不曉得信中寫的究竟是何內容,不由得面面相覷,在哪裡大眼瞪小眼。武烈現在的心情一如昨晚,仍是充滿矛盾。高興的一面是武家歷經數代,終於得到「蘭花拂穴手」完整心法招式;氣惱的是朱長齡也同樣得到一份,這本應該是武家的「獨門武學」才是......

不過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也挑不出半點毛病——峨嵋派的武學,衛璧就擅自作主,交予他們,這樣的曠世機緣到哪裡去找?實乃天上掉餡餅的大喜事!

當然,武烈始終想不通的就是:「衛璧」為什麼要這樣做?白紙黑字,證據確著,難道他半點就不擔心將來滅絕師太知曉,執行家法門規?

另外,瑛姊這個武功極高,稀奇古怪的兒子究竟寫了什麼內容,以致朱大哥看了後會臉色鐵青,怒火中燒?

回到內堂,朱長齡稍稍冷靜下來,心中思道:「好像自己也並沒有吃虧?無論如何,「蘭花拂穴手」同樣是一門了不得的絕學,拿「一陽指」去交換,可謂相得益彰。若他神不知鬼不絕的取走指譜,朱家還不是雞飛蛋打,到頭來一場空。只是,只是這小畜生,這小畜生真是沒將我這個親娘舅放到眼裡,完全是自做主張,自行其是,哼......」

「看來『救人性命,十萬火急』一事,十有**應是屬實。只是這小畜生以為自己是誰,一陽指是那麼容易就能練成的嗎?」

「原來爹爹當年真是將指譜交給了姊姊!可是姊姊卻沒有將之帶離朱家,而是藏在了某個密處,這點自己可說是完全料錯了。小畜生修為出奇了得,真搞不懂他小小年紀,倒底是怎樣修鍊的?但願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生父是怎樣死的,否則......「

此時陽擎天正飛掠在昆崙山中,背上革囊里的油布包內,《一陽指譜》正好端端的躺在那裡,這可是救人性命,彌補過失的「靈丹妙藥」。

昨個取出指譜時,他曾經捫心自問:「若當時僅餘一年壽命的是師叔滅絕師太,自己還會明知苦學醫術依然於事無補,還要刻苦攻讀,孜孜以求嗎?」這個問題看是簡單,卻直指本心。他沒有得出答案,或者說,答案根本就不言而喻。

陽擎天當時啞然失笑,知曉自己終還沒能完全融入古代社會,仍受前世影響過深,所以才會認為醫術決定一切。「泰斗」胡青牛既已做出判斷,就無異於宣布藥石無效,判了銀葉先生死刑。

倘若異地而處,當事人換作滅絕師太,因為至近親情的牽腸掛肚,他根本不會苦學醫術,想要自欺欺人的來「彌補過失」。惟一會做的就是絞盡腦汁,千方百計的來尋求救命良方......然後,自會早早想起「一陽指」這一救命法門來......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韓千葉於他根本就是個外人,親厚程度不同,潛意識裡自然也就重視程度有所不同。為此,當陽擎天現如今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與時間賽跑,與死神爭分奪秒時,在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里,著實慚愧萬分(真不該過分挖掘人的內心世界)!

關於朱長齡的為人,怎樣處理《一陽指譜》一事,他也早已考慮了很多,很多。故而才會這般處理,其實,關鍵問題還是那四個字:「立場問題!」

若他同這一世的生父衛九九關係一如生母,恐怕早就想方設法,也要查出真相,為之報仇雪恨了。

而現在,因為朱氏單一的關係,使得他完全是站在生母這一立場上來看待問題:「就算真是弟弟害死了父親,害死了丈夫,自己又能如何?」

朱氏作為「當事人」之一,應該是早已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事情真相,卻又因為立場因由,選擇了自我逃避。陽擎天是通過理智的分析,來洞悉到這一隱秘內幕,不過基於同樣的立場因由,「基本」選擇了自我無視:「當年那些爛頭事兒,隨他去吧!」

所以他才會作出決定,以「蘭花拂穴手」這門絕學來換取「一陽指」,雙方兩不虧欠。畢竟,朱氏由始至終的看法都是——一陽指是朱家的,不是衛家的。

當然,陽擎天如此堅持原則,「光明正大」,也是尤其暗藏目的的。在他的認知里,朱長齡這個人還是非常具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才會在幾十年間安心做一方富家翁。待到偶然發現一個小廝下人竟是武當張翠山遺孤這一隱秘,登時便如獲至寶,那顆長久甘於蟄伏的野心瞬間萌動,「屠龍寶刀,武林至尊」,得到它,王圖霸業,呼風喚雨,就指日可待。

——既甘於隱忍,又懂得抓住際遇,這就是朱長齡的梟雄心理和現實世界觀。

正是因為準確把握到這一點,陽擎天才會如此做,憑空給他創造出機會,「蘭花拂穴手」和「一陽指」兩門絕學,應該足夠了。從此以後......至於最終他會死在誰人手中?

管他呢!

說起來陽擎天的想法和做法其實很簡單:「這不是淺薄變態的光源氏蘿莉養成計劃,而是有目的,有蓄謀的奸雄培養方案。創造,某種程度上也就意味著毀滅!」

這樣做雖然很陰險,但:「弟弟殺了父親,殺了丈夫,然後兒子又殺了弟弟......天!不管怎樣,朱氏不會希望自己最親厚的兒子,手上也染滿親人的鮮血。但若是弟弟他將來為自己的野心和**所驅使,那就怨不得任何人!」

朱長齡,你好自為之,自生自滅吧!

飛掠中,陽擎天自嘲道:「看來自己不愧是『混元霹靂手』成昆的師兄,前方的路,還很長,很長!」

在前往靈蛇島的大船上,陽擎天正盤膝打坐,吐納運功。此時距離胡青牛給出的「一年之期」僅只剩下四日,而按照船家的說法,順風順水,抵達靈蛇島也還需要五天。

這段時間以來,陽擎天直是馬不停蹄,竭盡所能的趕路。從遙遠的西域到達東海海岸,他竟只花費了十八天整,這在沒有高速交通工具的古代,完全可謂不可能完成的奇迹。然後,一心救人的少年做到了。期間還需恢復功力和修練「一陽指」,當事人所要承受怎樣的艱難與困苦不言而喻。

在船上這近八日時間,他才算從身心俱疲,幾乎崩潰的勞累中恢復過來。「一陽指」這門神功也被他修練到第四品,這不得不說又創造了另一個奇迹出來。

若非「九陽神功」和「一陽指」乃是絕配,恐怕少年再怎麼主觀努力,也勢難達成這樣的神乎奇迹?但現在,救人已不再是鏡花水月,剩下惟一的因素就是——韓千葉的生命力足夠,擁有強烈的求生意志,在少年趕到之前依然生存於世。

這一日,靈蛇島島主夫婦卧室內,韓千葉已是到了彌留之際。黛綺絲坐在床邊,左手與丈夫緊緊握在一起,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那樣的深情凝眸。十餘年恩愛夫妻,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二人都會瞭然於心。在這生離死別的最終一刻,一切言語都已是多餘,一切的一切,都盡在目光交匯,心心相印的這一念之間。

生離與死別,本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最摧人淚下的場景。

然而,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韓千葉唇邊忽然顯露出淡淡的微笑,費力的將妻子的玉手拉近嘴邊,柔柔一吻,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又是那樣的自然!黛綺絲也是柔柔報以微笑,目光深情而又專註!

她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哪怕當年光明頂上,明教群雄再怎樣交映生輝,出類拔萃;「逍遙二仙」再怎樣驚才絕艷,風度翩翩,她仍然義無反顧,無怨無悔的喜歡上了韓千葉,這名看上去其貌不揚,武功也相對平庸的男子。為了心上人,她不惜破門出教,與明教諸高層拔劍決裂;為了心上人,她不惜苟且偷生,改頭換面,為的就是逃避波斯總教那必會到來的追殺——身為「三聖女」之一,失貞必死。

在丈夫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之際,黛綺絲芳心深處沒有半點悔意與其他,有的只是溫柔,只是甜蜜,以及那絲絲的不甘與遺憾。

「銀葉先生與金花婆婆可在?故人衛璧來訪!」這一聲呼喊來的甚是突兀,不過卻是綿綿密密,經久不息,不帶半分煙火氣息。韓千葉與黛綺絲自是聽個清楚明白,後者僅是微微一動,遂又不理不睬,繼續與丈夫目光交織,難捨難分!

「在下已尋得些許醫治方法,請金花婆婆賜見!」這次黛綺絲卻是聳然動容,驚喜交加,連忙吐氣開聲,帶著顫音邀請道:「衛小哥兒請到後院正房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於生離死別,心若死灰之際,忽聞得尚有轉圜餘地,她怎能不驚,不喜?當陽擎天飄落院中,但見一道修長高挑的麗影已在門前相候。不由得就是一呆,當時頓覺腦中「轟」的一聲響,再無一絲念頭起落,霎時間進入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的圓潤通融世界,獃滯凝固的目光里僅餘四個大字熠熠生輝:

「如來佛祖?」

「觀音菩薩?」

倒,當然是「風華絕代!」

黛綺絲今日穿著一身紫色衣衫,腰間佩著一柄長劍,此外再無其他裝飾。然而就是那張如鮮花初綻的精緻俏臉;就是那道如風中飄絮的顫抖麗影,就讓「人生初體驗」,第一次「驚心動魄」的少年進入所謂的禪定大寂滅狀態——徹底痴了。

不過僅在下一刻,少年卻又奇迹般的恢復過來。只見他瞬間由極靜變作極動,腳尖點地,縱身前掠,並於半空中伸出手臂......

「祿山爪?」

「咸豬手?」

呵呵,當然是「一陽指!」

陽擎天可不是見不得美女的豬哥,多年不分寒暑,勤修苦練,百折不撓,持之以恆的日日夜夜早令他的意志堅韌不拔,信念穩如磐石......當然,身體尚未長成,沒有相關荷爾蒙分泌影響才是其中的主因。

黛綺絲自是注意到了少年那一剎那間的精神失常,不過類似場面她早已見得多了,況且現在,她也沒有那份斥責怒叱的心思,只是不解對方為什麼一上來就要動手過招?武者的本能使得她玉臂輕抬,迅速舉掌橫封。

「波」的一聲響,兩人勁氣交擊。黛綺絲身子一晃,禁不住連退兩步,只覺得整條右臂都變得麻木不堪起來,再也施不出半分力道,好似已不是自己的,可偏偏又是暖洋洋的,感覺分外受用。

「雖然對方是以點擊面,佔了便宜,可短短一年時間,怎能功力進境如斯?」黛綺絲當下驚怒交迸,滿臉難以置信。剛要出言斥罵,忽地心中一動,腦中靈光咋現,一瞬間變得喜動顏色,脫口而出道:「一陽指?」

在胡青牛診斷銀葉先生僅餘一載性命后,黛綺絲恨極欲狂,冥思苦想,絞盡腦汁,終記起「一陽指」這門救命神功,曾強拖著丈夫前往朱武連環庄,結果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失望,乃至絕望。面對厚禮,朱長齡欣然接待,可他一則自身功力不夠,二則沒能學全這門家傳絕技,縱然自身十分渴望結交「金花、銀葉」這樣的世外高人,卻也是有心無力,最終只得坦誠其事,道出無法幫上忙。

現在陽擎天突然造訪,又施出這門神功,黛綺絲恰似由無邊黑暗中看到一盞指引明燈,直是又驚又驚,心花怒放。當下笑靨如花,聲音中帶著顫抖,喜道:「衛少俠快,快快請進!」這個時候,一年前的那件「烏龍」事件好似從未存在過。

少年微微一笑,大步入內,略一抱拳,而後即伸出三指。妻子的對話韓千葉在卧室內聽個悶真,心中登時湧起強烈至極的求生**,先頷首為禮,旋即費力的伸出手臂,乖乖給予方便。凝神把脈片刻,陽擎天眉頭舒展,喜道:「幸好,尚來得及。」繼而又轉過頭來,正容道:「療傷驅毒期間,容不得半分干擾,煩勞韓夫人為我們護法!」

黛綺絲自是乖巧點頭,靈氣逼人的嬌顏滿是期望與喜悅。陽擎天自顧自脫鞋登榻,口裡說道:「在下功力應該足夠,然而一陽指畢竟是初學咋練,而且驅毒與療傷又自不同,韓兄體內劇毒業已深入腑臟,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暫時壓制住毒性,待到將來或是尋到解毒良藥,或是在下功力精進,則都可以徹底驅除隱患。」黛綺絲聞言臉色又轉沉重,不過略一轉念,心道:「自己夫婦已是別無他法,只能聽天由命。能夠達到這般效果,也算不錯了。」

韓千葉則微笑應道:「生死有命,小兄弟儘管隨意施為便是。」陽擎天心頭暗贊,口裡卻叮囑道:「韓兄請全身放鬆,驅毒期間不論有何痛癢異狀,千萬不可運氣抵禦。」而後倏地一指點出,直取韓千葉頭頂百匯大穴。黛綺絲站在門邊,不由得嚇了一跳。再一思及對方無論怎樣,都不會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前來加害,是以才放下心來。

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眼見陽擎天一路點將下來,神態全神貫注,運指如風,手法竟沒有一次重複,黛綺絲一顆芳心忽上忽下,比自己身為當事人還要緊張萬分。待到三十六處大穴點完,小大夫盤膝而坐,略作休息時,她想要上前,卻又不敢移動半步,生怕一個差錯,就此害了丈夫性命。心中不由得暗自怨怪:「倒底情況如何,成沒成功,怎麼也不說上一聲?」

稍臾,忽見得陽擎天又一躍而起,二度出指。這一次運指卻是十分緩慢,每一下都好似蘊含著千斤勁道,施出全力。待任脈二十五處大穴逐一點過,陽擎天已是滿頭大汗,奔涌如漿。見他這樣耗神費力,黛綺絲心頭湧起歉意,早前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那股滔天恨意登時便散於無形,思道:「還是韓郎當初做的對,那畢竟是陰差陽錯,人家也不是有心加害,現在肯千里迢迢趕來,這份心意......」

用一陽指來驅毒與療傷又自不同,否則以陽擎天今時今日的不弱功力,剛點過兩**穴,也不至於這般辛苦。隨著點穴過程繼續深入,韓千葉面上忽而火紅一片,忽而青氣遍布。紅如火燒時,同樣熱汗橫流,大滴滴下。青若慘碧時,則濃眉緊皺,身子不住顫抖,顯然箇中滋味,也極不好受。

到現在明明只過了三炷香時間,黛綺絲卻好似經過了千年萬年,三人中最飽受煎熬的非她莫屬。此正應個一句話:「關心則亂。」忽聞得空氣中一陣腥臭飄來,黛綺絲不由得心頭大喜。她是使毒的大行家,至此已曉得部分纏綿毒素已被驅除體外,丈夫活命有望。

又似經過了千年萬年,韓千葉忽然仰面跌倒,全身一動也不動,不知生死。而陽擎天則衣衫盡濕,臉色慘白一片,盤坐在搞得一塌糊塗的榻上,呼吸粗重,搖搖欲墜。黛綺絲芳心又一次高高懸起,細觀丈夫,只見往日那絲顯而易見的黑氣業已消失無蹤,總算稍稍放心心來。

好半晌,陽擎天呼吸轉勻,緩緩睜開雙眼,無力道:「韓兄身上毒素已或被驅除,或被壓制,以後只要不妄自運功,性命當可無礙。在下目前功力全失,至少需在此討擾三月時間,還望韓夫人見諒。」黛綺絲喜悅無限,一邊猛點螓首,一邊搶到床邊,坐到丈夫身側。不大的一張床鋪,頓時被三個人給擠滿。

本來以一陽指來驅毒療傷,還需配上先天功法方能施為,不過九陽神功與一陽指乃是絕配,單就治病救人,後者還要勝出少許,最主要的是,可最大限度減輕對自身的損害程度。是以只要勤修苦練,僅需三個月,就可盡復舊觀。這點陽擎天在趕來路上,已隱約有了認知。否則若像當年一燈大師那般,竟會五年時間武功全失,還得每日每夜苦練不停,若稍有差池,就輕則殘廢,重則喪命,某男捫心自問,怕也沒有那份過人胸襟與無謂勇氣趕來彌補過失,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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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之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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