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冷酷督主【7】

7.冷酷督主【7】

「回了京,我給你找大夫。」

來人的嗓音冰涼,他手心卻溫熱。這樣奇怪的反差,但九卻覺得安心。情緒逐漸平穩下來,那些張牙舞爪的觸角縮進了肉瘤裡頭,在身體各處遊走的紅色鼓包也消褪了下去。覆在她臉上的青紫經脈逐漸變淺,終於能見那蒼白的臉,純黑的瞳仁。

但九記不清自己如何睡了過去,醒時屋中仍是黑漆漆一片,她起身打開窗戶,天上一輪孤月悠悠,映照出她呼吸的熱氣變成白色的氣團。她想起在鏡中看到的那蟄伏在她後背上的東西,因為嘗到了宿主的鮮血,散發腐臭氣味的肉瘤開始緩慢蠕動,變形。

被層層包裹在最裡層的一雙血紅瞳仁露了出來。那長著兩排尖牙的裂口同時向兩側向上,拉開。

它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笑。

全身的血液沖向頭頂,手腳和胸口卻越發覺得冰涼。但九此刻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做出最本能的反應。她捂住眼睛,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尖叫起來。

她的後背上,住著一隻魔鬼。

但九在暗夜中靜默。後背背負的重量在逐漸增加,她佝僂著身體,站立的姿勢像個老太太。與這具身體共生共存的東西,已經表現出了對宿主血液的高度興趣,說不定某一天,它就會控制不住進食的**,吞吃掉少女的身體。

會不會遲早有一天,那些觸手會像海藻一樣,緊緊纏住她的脖子,無處不在,無法逃脫。

司暮的那句承諾,給了她一線希望。假如真能有傳說中的回春妙手,將這東西和身體剝離開就好了。即便不能,就算是暫時維持兩方力量的平衡也好,她需要時間去找到那個不知道尚在何處的姑娘。

西南角的上房仍亮著燈。司暮端坐桌前,手執著那份密報,眸光越發冰冷。

皇上一直不肯冊立太子,幾位皇子間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其中的三皇子深諳為子為臣之道,又頗會察言觀色,因此最得皇上青睞。近日三皇子探知皇上常為龍體衰勞憂心,特意引了一個道人去到宮中。道人奉出一顆丹丸,皇上服了,果見好處,立即龍心大悅,留了那道人住在宮中。此後那道人又言中皇上幾處心事幾回吉凶,自此皇上便將他奉為上賓。

那密報上說,皇上每夜必召數位嬪妃同來侍寢,同時服用的丹丸數量逐漸增加。近來龍顏已顯出憔悴之狀,性情也越發暴戾。早朝時五皇子參了那道士一本,指他用妖術惑亂聖心。皇上聽罷,冷冷一笑,當即下旨要了親生兒子的性命。

百官震動。由此,人心惶惶,朝堂之上再無諍臣忠言。

司暮垂眸思考片刻,將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對摺,然後用火引燃。

東廠從不參與任何皇子的奪位之爭。他們唯一的效忠的,就是當今的皇上。司暮已經顧不得自己體內的餘毒尚未徹底拔除乾淨,當即喚來番子指示,整頓車馬,半個時辰後上路。

但九仍被收進木囚車裡。跟夢境一開始相比,她現在的境況已經好了很多。洗了澡,有乾淨暖和的衣裳,不知是誰吩咐下去的,車裡還被鋪了一層厚軟的毛墊子。她披著大氅坐在裡頭,當真比騎馬要舒服許多。

自那次因著刺激意外發聲后,她已經知道這具身體的聲帶沒有受損,只是多年未開口說話,身體反應陌生得緊。只要多加練習,日後和人進行交流對話應該不是問題。於是每日她除了吃喝睡,必定要花幾個時辰清嗓發聲。練習的過程非常痛苦和單調,但九時刻都在放棄和繼續之間掙扎。看管她的漢子也很痛苦,每天都要聽那嘶啞晦澀的聲音重複無數次咿咿呀呀,他恨不得拿塊布把少女的嘴堵上。

進入京都的前一晚,司暮又收到一封密報。密報上說皇上不僅金口親呼那道人為「丹陽真人」,前幾日還封了道錄司的官職與他。朝中幾項大事的決策,也是由著那丹陽真人龜卜卦簽得來。

在燈下思索良久,司暮將紙張如往常那般燒了,又喚了番子進來,如此這般交待了一番。番子領命,垂首退出。

這夜他們停在郊外的深林之中。為什麼沒有著急進入城內,司暮自有他的打算。本是名不見經傳的南教,卻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時間軌跡還和儲位之爭正好并行。且圍剿南教的過程並不艱難,那些教眾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連著那位教主也並不如傳言那般手段詭譎高明。他的腦袋被割下之後,臉上仍保持著惶恐驚懼的表情。

聲勢頗大的開場,結尾卻異常倉促和簡單。司暮不得不懷疑,南教,只是躲在暗處的指揮者隨意丟棄的一枚棋子而已。把他調離京城,恐怕才是對方的真正用意。

自客棧那次,對方一直沒有再動手。所以司暮索性在進入京都之前,再給對方一次機會。

眼下已經是夜半。深林中唯有朔風刮過樹葉帶出的簌簌聲響。

如此安靜。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他開始懷疑,對方指向的真正目標,可能並不是他。

司暮在風中默立片刻,正要抬腳進到帳篷,一陣斷斷續續的歌聲乘著夜風,悠悠入耳。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果然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一時想不起後面的詞,雖然時常有停頓,但這些都絲毫沒有影響到但九喜悅的心情。想到現在發聲已經不成問題,不久后還能進京看大夫,所有惡劣的情況都在逐漸變好,樂觀派的但九覺得自己要完成任務,指日可待。

她高興得過頭,好一會才注意到囚車旁站的人。對方已經不知道在這裡看她搖頭晃腦念念有詞了多久。

但九自覺臉上有些燒,好在夜裡也看不見。她愣了愣,才想起了什麼,大著舌頭對他說:「謝謝。」上次多虧了他及時出現,否則她會變成怎樣,她想都不敢想。

「嗯。」

對方應了一聲,不知是表示聽到了,還是願意承她這聲感謝。但九隻能幹笑笑,鋪開大氅披在身上,潛台詞就是我要睡覺您請自便。

「為什麼救我?」

但九已經蒙住臉躺了一會,四周靜悄悄的,她以為他已經走了。乍聽到他問話,她有些吃驚,睜了眼看過去,男子仍站在車前,闊肩窄腰的身形,還有如同嗓音一樣,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的眼睛。

她沒有立即回答。總不能告訴他這裡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夢而已,他要是死了她也得陪葬吧。

「唔。因為你沒有殺我啊。」

她咬字仍很費力,雖然離著字正腔圓仍有段距離,但是已經能正確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南教被滅,蠱壇被毀,所有與南教有干係的人和物都被剔除,為什麼只有她被獨獨留了下來。

男子卻仿若沒有聽到,略一勾頭,如同來時一樣,沉默離開了。

如此,一夜相安無事。

轉天便進了城。車馬分作兩路,司暮獨身進宮,其餘番子帶著但九先回府里。京城往來行人熙熙攘攘,司暮預先考慮到但九的形象可能會引起騷動,早就騰出一輛輕便馬車來安置她。此刻但九掀開帘子一角,滿臉好奇看那些隨著行進迅速後退的精美建築和熱鬧街景。

馬車直接駛進了府。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卻少見人跡,身處其中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番子領著但九等了一會,才從后罩房裡出來一對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人。老人年紀大了,耳朵眼睛都已經不太好使,番子提高嗓音說了好幾遍,老人才恭敬點點頭,帶但九去到偏房安置。

司暮去了一日,未回。兩日,仍未回。但九心裡惦記著他說的找大夫的事情,且這府里除了不跟她說話的番子就是聽不懂她說話的老人,她想打聽那個不知道名字是半隻還是扳指的姑娘都無處下手。她這副樣子也沒辦法出門,只能幹等在宅子里,著實急人。

彼時司暮正立於上書房內,向皇帝呈報剿除邪教的若干情況。皇帝龍顏大悅,賞了他若干物事,又微笑道:「朕前幾日神衰不振,真人聽聞后,特意沐浴焚香,閉門不出為朕祈福驅邪。若不是如此,本該引你二人見見的。你們都是朕最為信任之人,該當通力合作,為朕穩住這大好江山。」

將江山□□交給一個道士……

司暮臉上神情不作變換,恭順行禮,應了。

皇帝抿一口丹陽真人特配的藥茶,狀似不經意般問到:「如你所說,那南教中人已經盡數死絕了?」

司暮短暫停頓了一下,然後垂首拱拳。

「回皇上,南教中人盡滅,無一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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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男主是我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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