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憤

所謂的選雜役，其實水分很大。

有些資歷老的外圍弟子大多跟第三代弟子或第四代弟子有來往，名額大多私底下就內定了，後者下去只是走一圈，然後把自己看重的人拉上來走個過場就好。

「接下來還有誰？」

容玄起身：「弟子容玄有意收徒。」

掌門微微皺眉。頓時地下一陣嘈雜，台上也有人竊竊私語。

三階靈者才能收徒，這話的意思是他又突破了？！短短一年不到連越兩階？

真不愧是第三代弟子。

掌門長老默認了，自然懷疑聲局少誇讚居多，容玄沒什麼反應，羅元整張臉都扭曲了。

「這算什麼，不過是靠靈藥撐起來的修為而已，只能風光一時，否則本身十幾年止步於一階靈者有什麼心得能教導他人，無非是想借弟子的光。」

把一切寄托在某個小弟子身上，可見他看好的弟子必定天賦不錯。這也是羅元連見都沒見過那人，卻有信心向葉皓然引薦的原因。

「肅靜！」長老轉向容玄，「你是否有看好的弟子？」

「有。」

容玄走到前方，並沒有下台，而是走到邊沿站定，拿著名冊抬高聲音喊道：「葉天陽！」

底下靜寂了片刻。

葉天陽個頭矮小先前被擋在人群后，被念到名字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叫你呢！快去啊。」一旁趙靈燕捂住小嘴大驚，說不出的羨慕又嫉妒，趕忙推了他一把。

「啊？」

見底下沒人應，容玄又叫了一聲。

「葉天陽！」

「在！」葉天陽總算聽清了，驚喜不已，連忙舉起手。

他從人群中擠出，剛一抬頭看清上方那人一臉愕然，自個也以一個詭異的姿勢頓住了。

少年顯然也認出了容玄，一臉不可思議。

「前、前輩好，我是葉天陽。」

容玄：「……」

備受矚目的倆人不說話，氣氛有些詭異，不少弟子視線在倆人間來回看，不知道什麼情況。

先前在葉天陽旁邊站著的小少女，此刻驚得捂住嘴，連忙向旁人打聽這人的來歷。老外圍弟子見她嬌小可人，也不吝嗇回答。

「這是第三代弟子中修為最弱的一個，但性子卻是最好的，這小鬼倒是有福氣了，除了有人會看他師父不順眼，不用擔心被容玄欺負。」

其他人或羨慕或安慰：「這是個善良的師兄，為人性子極軟，最好說話，日子好過是好過，就是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前途。」

性子極好？善良？趙靈燕眨眨眼，這模樣像仙人的道長不止心懷歹意還趁火打劫，去了什麼事都沒做，白拿走了倆靈果她可還記得！

趙靈燕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還叫弱啊，那最強的是誰？」

「最強的當然是掌門，其次各位長老，再次當然是葉皓然師兄，那可是青山派年輕一輩第一人，你看，就是那位……」那弟子一臉崇敬，指著台上挨個介紹道。

……

容玄認出這磨人的小鬼，回過神來差點扭頭就走，有種翻臉不認了的衝動。

搞什麼鬼，葉天陽小時候就長這樣？

好半晌沉住氣，仔細端詳這少年的眉眼，的確有點葉天陽的味道，忽略這些，想到這小鬼的所作所為以及多管閑事的程度……容玄腦弦不由得跳了跳。

他抬手長指支起太陽穴按了按，嗓音平穩。

「我名容玄。從今日起，你是我徒弟。」

葉天陽仰起頭,上方那人身體修長，十足的高大,陽光從頭頂落下晃花了他的眼睛。

與此同時，台上羅元大驚失色，立即指著葉天陽佯裝得無比痛心疾首，對葉皓然道：「我說的天賦異稟的孩童就是這位，想不到容師兄竟也看好他，這可如何是好！」

葉皓然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摻合了。」

羅元臉色難看，嗓音有些焦急了：「莫非就因為容玄突破進階神速，連皓然師兄也忌憚了不成。我一番好意才忍痛割愛，不然這個人我是一定會收下的。」

葉皓然掃了他一眼，眸中有一絲不屑顯露出來。睜眼說瞎話，當他傻嗎。

說完，眼看著那小鬼都要答應了，完全沒注意到葉皓然的反應不等他回答，羅元連忙站出來，厲聲制止：「慢著！葉天陽是吧，我也想收你為徒，別急著答應他。」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看清楚，這人只不過是個體質不錯的小鬼頭罷了，筋脈閉塞五行無一暢通，沒有半點過人之處，就算後天勤加苦修，也成不了什麼氣候。」葉皓然說完，輕咦了一聲覺得有些古怪，盯著葉天陽，微微皺眉。

羅元看容玄不順眼，所有第三代弟子都心知肚明，這是湊巧還是別有居心，對箇中高手而言，這點小心思葉皓然根本不放在眼裡。

如果那孩子是真天賦不錯那他順著收了還好，可……

「你這是什麼意思？」葉皓然雖壓低了聲音，或許傳不到台下葉天陽的耳中，但容玄卻聽得一字不差，神情一下子冷了許多。很明顯羅元是打算讓葉皓然插手收徒，只可惜後者看不上。

葉天陽是塊要打磨的璞玉，石頭不放光想看出內里單憑現在的葉皓然應該還沒這眼力，再者這兩人沒什麼交情，以葉皓然的城府，單單為了得庄通的好感沒必要被羅元當槍使……羅元這如意算盤落空了，狗急了估計也得跳牆。鬧吧，他只會嫌鬧得不夠大。

容玄眸光陰鷙，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台下葉天陽原本正盯著他的臉看，不知為何竟毛骨悚然。

實際上羅元話一開口就後悔了，他冷靜下來看清楚后才發現，那小孩的確正如葉皓然所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可容玄剎那間臉色陰沉，羅元心念一動，這就足夠了，反正服侍他的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台上躬身道：「敢問掌門，如果兩人看重同一個新弟子都想收為己用，是否修為高者得，與第幾代弟子無關？」

下方一陣哄鬧，不少人盯著葉天陽目光火熱，跟著羅元好啊，那可是庄通莊長老的弟子！

掌門道：「那是自然。修為至上，不按輩分。」

「那我是勢在必得啊。」羅元勾起嘴角，挑釁似的沖容玄冷笑，讓你心服口服！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前，爆發渾身真元，一掌重重擊向靈璧！

轟！一道道波紋盪出，光芒大振。

四階靈者！

羅元突破了！這還不過半年吧，受了什麼刺激進步如此之大，想想能被庄長老瞧中，雖不比葉皓然卻也是個中翹楚！台下幾乎人人睜大了眼。

青山派強者輩出，連第四代弟子都有這麼強的實力，羅元公開挑釁已經算得上故意打壓了，這回容玄真得吃個啞巴虧了，好不容易要收個徒弟還得被人這樣強勢奪走，風頭壓了個嚴實，可悲可嘆。

台上有人道賀：「可喜可賀，恭喜羅師弟修為更上一層！」

庄通滿意地點點頭，羅元雖性子急躁但悟性極佳很有上進心，二十三歲的四階靈者，日後經自己舉薦定能進上清仙宗。他對這徒弟寄予了厚望，此刻甚是欣慰。

靈者四階！葉天陽呆住了，換做靈燕還好，以他的資質，從沒想過會有高人搶著收他做徒弟。

天下哪有這種好事。

「正好茅廁還缺一個掃地的，既然容玄看重你，至少這點天分應該有吧。」

羅元得意地挑眉，沖著葉天陽勾勾手指，「過來，我收了。」

這話挺狠，言外之意就是說以容玄的眼光，挑中的弟子只配打掃茅廁。

容玄一言不發自然不甘示弱。他經過羅元身側，靠近靈璧，猛地一拳爆出，狠狠擊向璧面！

連串空氣爆破聲震耳，平靜的靈璧盪起重重波紋，四個字浮現——

靈者五階！

死寂。

緊接著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知情的眾內門弟子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淡定如葉皓然也是一怔。

葉天陽卻沒有多大驚奇，似乎在意料之中。他知道容玄很厲害，原來竟是靈者五階！離靈師僅一步之遙。

單看實力，自然是容玄厲害。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是還想打一場確認真假，還是說再找個人跟我較量？」容玄冷著臉，與羅元爭鋒相對。

「這怎麼可能，肯定有鬼！」羅元顏面掃地，臉色青紅交加。他自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容玄的弱點，就這麼個懦弱無能的人竟然一年內連破四階，就連葉皓然也沒逆天到這種地步，這分明不合常理。

「為了個廢物弟子，你吃靈藥進階是自斷後路，你完了容玄，你完蛋了。」肯定是這樣，羅元怒吼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理由。

容玄面無波瀾，毫不留情：「說夠了沒有，夠了就滾。我收個弟子，憑你還沒有指責的資格。」

「放肆！」陡然一聲怒吼，庄通站起，靈師的威勢顯露無疑，壓得低階弟子喘不過氣來，氣氛陡然冷了許多。他目光森冷地看著容玄半晌，才轉向自己徒弟，「還嫌不夠丟人嗎。」

「師父我……」對著庄通，羅元氣弱了許多，卻還是咬緊牙關不肯放棄。容玄分明是為了讓他出糗下了個圈套讓他鑽，自己已經把話說到那種地步，真怯場了他以後都抬不起頭來。

「不爭氣的東西！」庄通冷哼。

原本打算趁此機會向掌門提議撤掉容玄的第三代弟子之位，讓徒兒得償所願，沒想到竟然小看了容玄，如今事已成定局，或許日後也沒指望了。

庄通面上布滿陰霾，雖罵的是羅元，陰冷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容玄身上。

「老夫這徒弟被慣壞了，他要得到的東西還從未失手過，老夫看這小弟子也不過如此，台下多得是更好的。容玄，你意下如何？」

旁敲側擊，軟硬兼施，還是在為羅元說話，勸容玄放棄。於情於理庄通這時候出面不大合適，但他能拉下臉，是人都會賣他面子，順著台階下。

「弟子愚鈍，不知道庄長老說的是什麼意思。」容玄道。

台上坐著的第三代弟子面面相覷。

說得都那麼明顯了，竟還裝傻，分明是不把長老放在眼裡。

庄通臉色頓時就黑了。

「庄長老息怒，容玄心直口快鬧著玩而已，別怪罪羅師弟。」林景澤從座位上起身，忍不住開口調和。

「同是青山派弟子，別為了點小事傷了和氣，既然你二位都看好他，卻又爭執不下……」

一聲輕笑打破沉寂，葉皓然終於站了出來，「我正好缺個雜役弟子，不妨交給我算了。一定悉心教導，不辜負二位期望。」

葉皓然相當聰明，羅元哪是真想要這沒天分的小弟子，無非是為了爭一口氣，不讓容玄如願。庄通護短，他這樣橫插一刀，實則無比巧妙地投其所好。

容玄一目了然，面色冰冷至極。

「如此甚好，有勞皓然師兄了。」此刻葉皓然出面，羅元大喜過望。他已經肯定了這個叫葉天陽的肯定和容玄有關係，否則後者怎麼會處處袒護。

既然容玄越想要，他偏偏就不讓他得！

什麼都不用說了，年輕一輩中葉皓然就是青山派的靈魂人物，他已經半步靈師境，假以時日就能跟一眾長老平起平坐。

這世間癲狂了嗎！底下沸騰，個個暈頭轉向，別說羨慕了，簡直嫉妒得發狂。

容玄是五階靈者，一個羅元不夠，再來一個葉皓然，青山派年輕一輩第一人都要教導他，這葉天陽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一沒天資二沒背景，怎麼什麼人都想收他當弟子！

「不行！」容玄嗓音冰冷，一揮衣袖直接拒絕。

葉皓然很詫異：「你不同意？」

在他的印象中，容玄一直以來都很崇拜他，說話也是溫聲細語，更何況現在自己也算是在替他解圍。先前似乎看錯了，這個葉天陽還有點意思，但也不至於為了這麼個無名小卒惹得長老動怒。

畢竟青山派誰都知道，唯獨庄通不能得罪。

當然容玄有容玄的打算。他是過來人，庄通對他印象差是受羅元潛移默化的影響，哪怕虛情假意討好賣乖也於事無補，他又何必在意得罪不得罪。

更何況連送給徒弟的見面禮都買好了，空手回去像什麼話。

容玄嘆道：「只是想收個徒弟而已，資質上佳的我沒有要，難道就連隨便普通的一個小弟子你們也要跟我搶嗎？」

葉皓然一滯，這時候說這種話還死咬著不放，容玄是故意要把所有人得罪個遍么！

底下人哄鬧聲漸低，了解他的人竊竊私語。都說容玄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現在咄咄逼人終於本性暴露了。這種場合再不悅也得裝得虛偽點啊，以前不是裝得挺像的么，怎麼修為更高，人傻了？

這樣爭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葉皓然仔細打量葉天陽，真就沒瞧出什麼特別之處，於是對他說：「你來選吧，尊重你的意願。」

「這樣也好。」幾位管事也看不下去了。

這下子底下表情獃滯得僵硬，天下竟有這種好事，這還需要選嗎！任你天賦再驚人，後台再穩固，葉掌門的親傳弟子、青山派年輕一輩第一人就站在他面前，有個註定非池中物的師父，日後定是光明坦途啊。

葉天陽獃獃地打量著幾人，先前雲里霧裡這才恍然回神，抬手顫巍巍地那麼一指。

「我選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