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搶人

3.搶人

柳氏呆了一呆,轉身就對吳大伯道:「女兒的婚事,自然是我這個做娘的做主,什麼時候輪到大伯了?」

吳大伯呵斥柳氏:「無知婦人,你男人沒了,我就是這家裏的家長,自然做的了主。」說着吳大伯就對媒婆:「還是快些去接新人,免得耽誤了事。」

柳氏怎能讓他們把自己心肝寶貝樣的女兒搶走,擋在門口不肯讓出。

媒婆又掩住口咕咕笑起來:「娘捨不得女兒是平常事。不過呢,婚書已經寫好,銀子你家也接了,這會兒想反悔……」

媒婆臉一拉:「辦不到。」

柳氏要去拿門邊的鑼,手還沒碰到鑼邊,媒婆已經一腳把鑼踢下去,鑼從台階上滾落,掉在院子裏,發出清脆的聲音。

柳氏高聲:「來人啊,家裏……」

媒婆噗嗤一聲笑出來:「捨不得女兒嫁了也是常情,你們啊,勸著些。」一個壯漢上前就抓住柳氏捂住她的嘴,柳氏張口要咬,另一個壯漢已經拿着繩子把柳氏的手腳都捆起來,嘴也用帕子堵上。

柳氏滿臉都是淚,壯漢把已被照樣捆上的陳婆子和柳氏丟在一堆。

吳大伯還對媒婆拱手:「哎,我這弟妹啊,就是脾氣急躁了些,見笑了,見笑了。」媒婆已經推開門:「這也是平常事,等被接走了,過上一年半載,生了兒子,就……」

話沒說完,媒婆頭上已經挨了一花瓶。原來外面吵鬧茭娘已經知道,環顧四周只有花瓶還算趁手,拿起花瓶躲在門后,見媒婆開門就把花瓶往媒婆腦袋上砸去。

茭娘年紀雖小力氣卻不小,又用了十二分力氣,媒婆頓時感到頭皮開裂,媒婆尖叫一聲,顧不得再做張做勢,用手捂住腦袋大叫:「你們快些把她綁起來,塞到花轎里,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壯漢們進屋就要去抓茭娘,茭娘見一花瓶只把媒婆腦袋砸出血,沒有讓媒婆倒下。還有這幾個壯漢想抓走自己,茭娘順手抓起手邊的東西,不管是枕頭還是被子都往那些壯漢那邊扔去。

吳大伯已經走進屋裏,見媒婆用手捂住腦袋,壯漢們抓不到茭娘。吳大伯早看茭娘不順眼了,丟開一個枕頭上前就抓住茭娘的手,伸手打了兩巴掌。

茭娘張口就要咬吳大伯的手腕,吳大伯更是怒氣沖沖:「我是你長輩,你竟這樣不忠不孝。」

「我沒有你這樣只想着算計的長輩。」茭娘一口咬在吳大伯手腕上,吳大伯為了銀子也不能把茭娘鬆開,從壯漢手中接過繩子,和另外兩個壯漢把茭娘手腕捆起,用帕子堵了口。茭娘還在掙扎不停,媒婆額頭上的血已經止住,用塊手帕胡亂包了腦袋,上前拉扯著茭娘往外走:「快走吧,再鬧騰,天就亮了。」

茭娘一腳踢在媒婆腿上,媒婆也不大在意,只在那催促眾人趕緊走。

吳大伯跟在後頭不時作揖打拱:「有勞有勞,多謝多謝!」媒婆扭身指著柳氏和陳婆子:「這兩個是你們自己家裏人,你們自家事,自家了。」

吳大伯滿面堆笑:「自然自然。」

一行人揚長而去,吳大伯環顧一下狼藉的院子,蹲在柳氏跟前,柳氏臉上又是汗又是淚,嘴被堵住手被捆住,只是用眼狠狠瞪着吳大伯。

吳大伯微笑:「弟妹,你這是何苦呢?二弟沒了,你又沒個兒子,這份家產自然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我把侄女尋一個好人家,幾方得利的事兒,你又何必這樣對我?」

柳氏努力掙扎,總算把口中的帕子給吐出來,一口含血的吐沫吐在吳大伯腦門正中:「我呸,好人家?這樣的好婚事你怎麼不說給你閨女?半夜三更闖進家門搶走我女兒,你當我是那樣沒娘家的人嗎?」

吳大伯神色一變,伸開巴掌就往柳氏臉上打去,邊打邊罵:「女人沒了男人,就是那沒脊樑的狗,你還和我強辯,好不好,把你攆出家門,讓你去討飯。」

吳大伯剛打了兩下就聽到後門處傳來人聲:「吳嫂子,你們家昨兒半夜是鬧什麼了?我們還想多聽聽,就聽到沒了人聲,這會兒起來,怎麼大門開着?」

原來這樣折騰,天光早已亮了,有昨夜聽到動靜的鄰居不放心,見天亮了也就過來問問。瞧見吳家後門大開,心知必定有事,開口相問。

吳大伯心裏暗叫不好,這要走進來,自己就露餡了,還在想法子,柳氏就身子一矮,整個倒在地上,一路滾到門口,對外面大叫:「列位鄰居還請來幫幫忙,昨夜有人帶強盜進我家,把我茭娘搶走了。」

吳大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想阻攔,外頭的蘇二嫂和幾個鄰居早聽到柳氏的叫聲,眾人一擁而入,見柳氏在地上滾的一身泥土,被繩子捆着,台階下陳婆子也被捆着。眾人都嚇了一跳,蘇二嫂急忙蹲下給柳氏解著繩子。

另一位毛嫂就在那問吳大伯:「吳大哥,可是你也覺得不好,大清早過來瞧的?」

吳大伯正要順着毛嫂的話說下去,柳氏已經在蘇二嫂攙扶下站起身,對眾人哭泣:「都別聽他胡說,昨夜就是他帶了一群人來,把我茭娘搶走,說賣給什麼陳家做妾了。」

被放開的陳婆子也跑過來:「還沒說兩句就把我和嫂嫂捆起,這會兒迎兒也不曉得去哪了。」說着陳婆子連叫兩聲迎兒,才聽到柴房那傳來迎兒怯怯的聲音:「嬸嬸,我在這裏。」

迎兒從柴房裏走出來,陳婆子一把把她拉住就要打:「你也不守着姐姐,這會兒姐姐被人搶走了,要是……」陳婆子淚落下:「這讓嬸嬸怎麼活啊?」

眾鄰居聽說茭娘被賣去做妾,曉得必定是吳大伯的主意,都看着吳大伯。

吳大伯索性臉皮一厚,對眾人道:「我們小經濟人家,女兒做妾也是常有的事,況且那陳家,好勢派,姨娘們都是吃香喝辣使奴喚婢的。做這樣人家的妾,可比嫁了差不多人家為妻要好!」

這話聽起來也有些道理,鄰居們都不動彈,看向柳氏。

柳氏哭的不成樣子,一口吐沫啐到吳大伯臉上:「呸,你閨女樂意做妾由她去,我女兒不能。」說着柳氏就給眾鄰居跪下:「我們也是二三十年的老鄰居,還求列位駕了船,把我女兒追回來。」

柳氏這一跪下,毛二嫂急忙把柳氏拉起來:「吳嫂嫂,你這樣可不成!」柳氏怎麼都不肯起來。

毛二嫂環顧眾人:「吳嫂嫂說的是,做娘的不願意,誰也不能強壓下去,還是駕了船,趕緊去追回去。陳家既然花銀子買妾,想來也不是那樣霸道人家,說明緣由肯放的。」

眾鄰居發一聲喝,商量著要你往這邊,我往哪邊追去。

吳大伯聽的這些議論,心疼銀子,喊叫起來:「這會兒就算去追上,只怕也入了洞房,人家就算肯還回來,也叫不得一聲黃花女兒。嫁不得好人家,又有什麼……」

柳氏心裏恨不得吳大伯去死,尖叫:「就算我女兒一輩子不得嫁人,也要追回來,我不要我的外孫兒,叫不得我一聲阿婆。」

說着柳氏傷心至極,淚如泉湧。

既然柳氏都這樣說了,鄰居們也不再聽吳大伯說什麼,紛紛出了門,喚人駕上船,往兩邊追去。

媒婆這邊的船早已駛離蘇州城,往城外一個農莊行去,見運河上船越來越少,媒婆也就進了船艙,見茭娘被捆的像個粽子。媒婆露出笑上前把她嘴裏的帕子拿掉:「好新娘,換了喜服,上了轎,到了地頭,喝了交杯酒入了洞房,要能得生一個兒子,下回我們見了你就要磕頭了。」

茭娘一口啐在媒婆臉上:「呸,誰聽你花言巧語?」媒婆見茭娘一臉不服,拿過一件衣衫給茭娘穿着:「你這樣好的相貌,難道嫁個市井裏的粗手粗腳的漢子過一世不成?雖說去這家是做妾,太太平和,老爺也是疼人的,多少人前世修都修不來的福氣呢。」

茭娘任由媒婆說着,心裏在想怎麼才能逃走,實在不行,就跳水,真是寧願溺死也不願去做一個不認得的人的妾。

媒婆見茭娘不說話,以為茭娘聽進心裏,想着還要上轎子,這樣捆着不像,伸手把茭娘的繩子給解開。繩子一解開,趁著媒婆在那絮絮叨叨給茭娘換衣衫的時候,茭娘活動一下四肢,覺得四肢都和平常一樣了,這才把媒婆猛地一推:「要嫁,你去嫁!」

媒婆不妨被茭娘推了個倒仰,茭娘就往船艙外跑去,媒婆冷笑:「在這,你要跑到哪裏去?」

壯漢們本來想去抓茭娘,聽到這話也不去抓,站在船頭對茭娘冷笑。茭娘環顧四周,除了河水再沒別的,茭娘一咬牙,跳進河裏。

壯漢們笑的更歡,媒婆從船艙里走出來,見茭娘在水裏浮沉,冷笑:「讓她多喝幾口水再撈起來。」

茭娘感到口鼻都充滿了水,此刻心裏卻十分清明,透過河水,只能看到媒婆的船,茭娘的四肢在河水裏划動,突然腦袋碰到什麼東西,咚地撞了一聲。

原來從一條河道正好劃出一條小船,茭娘碰到的就是船舷,這一聲驚到了船頭划船十七八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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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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