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沈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的揚羽對璟色暮夕的反應先是一愣，看了他好幾秒才如夢初醒地搖搖頭，扯出笑臉，然後又把視線轉回前方。

璟色暮夕直直地看着她，嘆了一口氣，掐了掐她的狐耳。

妖族的耳朵很敏感。

早在璟色暮夕嘆氣時，那噴出來的氣息和被其影響的氣流吹拂左耳時，揚羽被兩邊氣流的不平沖而弄得左耳微癢，右耳也總想來點溫熱的氣息包圍一下。

當左邊狐耳被掐時，那有點重的手勁讓揚羽差點就叫了出來！然而沒等到她作出反應，那隻骨骼分明又溫暖的手像是知道她感到痛似的，轉移用兩指指腹輕輕揉掐大大的耳窩，舒服得讓她有種想要側過頭讓他撫摸右耳的衝動。至於跟耳朵近乎是同步的鬆軟狐尾，在被掐痛時伸得筆直筆直沒兩秒，就軟了下來左右搖擺，在擦過身後時，更是差點就想勾住對方的大腿纏上去。

自從那次直白的告白後，璟色暮夕便不曾做過半點越軌的行為，哪怕是他以前常常半調戲半玩笑的話語，也甚少出現。突然對上他明目張膽地吃豆腐的動作，揚羽有點不知所措，左耳被溫柔揉搓而生的舒暢感覺更是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揚羽的眼球不斷往眼角靠去，從視線的邊緣偷偷地看行為有點怪異的璟色暮夕。

璟色暮夕雙唇緊緊抿合，視線自然是看着她，或者應該說，是看着她被他揉掐的狐耳。

月下遺愛不經意的一瞥落入扭扭捏捏地佯裝正視前方的揚羽眼中。既有憶起上輩子為了初相識的許諾就讓她等了幾個小時的心虛，又有被看到璟色暮夕調戲她的尷尬，揚羽的手下意識地就是往頭上一拍，雖然沒多用力，但足以讓璟色暮夕鬆開了手。

溫熱的氣息再次衝擊揚羽的耳朵。雖然沒有看到璟色暮夕的臉，雖然沒有聽到像剛才那聲拉長的嘆氣聲，但揚羽就是知道，剛才，璟色暮夕嘆氣了。

大概，比剛才那聲更加無奈，而且，應該還有點生悶氣了。

揚羽不敢再側目看他的表情，逃避地把目光移開。這一移，恰好將夏雪在仰頭詢問時，許諾的驚艷眼光和似曾相識的愉悅笑容收進眼底。

對比起自己跟對方初見時，他那個對大部份人都會展露的陽光笑容……

揚羽的唇角翹起，苦笑。

也就是那時候被憧憬沖昏了頭腦的她才會看不懂吧，許諾的想法。

「小揚羽，想要苦笑的是我才對吧，嗯？」璟色暮夕語氣中全是委屈，雖有大半是裝的，但揚羽還是從中捕捉到那一縷失望。

揚羽還來不及思考要如何回答，耳邊通過系統傳來月下遺愛的密語：「揚羽妹妹，公會。」

一直把公會語音關掉，也沒有開出文字螢幕的揚羽給了身側的璟色暮夕一個生硬微笑，然後手在半空中比劃一下，文字螢幕馬上在她眼前展開，正在討論的話題一目了然。

「公會」夏雪：吶吶，我邀許諾進會好不好？

「公會」風跡月影：不好。

「公會」凌月：雪雪，我們公會現在招收成員的最低要求是２０級。

「公會」嗜血成狂：許諾誰啊？男的女的？男的免了，女的歡迎至極啊！最好是個跟雪雪你一樣美的妹妹！

「公會」雲緋月：嗯嗯。我們公會還沒升級，人數也差不多要滿了，他才１２級，等級差得有點大，做任務沒人陪沒人能一起組隊，說不定進公會了也很快會退。還是等他的等級高一點時再說吧！

「公會」風跡月影：有一就有二，規矩不能破。

「公會」月見草：不用那麽死板吧！既然是雪雪的朋友，放寬點限制也沒所謂吧！

「公會」離月：的確。

「公會」糖炒栗子：＋１

「公會」凌月：呃……小愛緋月揚羽妹妹你們怎麽看？

「公會」雲緋月：現在公會數量少，想入公會的人多的是，還是選些高等的，好讓我們公會快點發展起來比較好！畢竟改版後開放公會活動跟戰場，等級高只好不壞。我們之前討論很久才得出的招收底線，還是不要尹動吧！

「公會」夏雪：可是你們不覺得許諾很可憐嗎？肯定是不知道遊戲的事，所以才會從人族新手領地傻傻地跑來高等怪區！我們就收他進公會，幫他一把吧！

「公會」月下遺愛：等級不重要，我之前也說過的。我的立場沒變。月色撩人不是個要事事拚第一的公會，比起爭取那些排名和名氣，公會內部和平熱鬧比較重要。如果不是追求遊戲名利的人的話，不論等級多少我也歡迎。

「公會」凌月：雖然是這樣說啦……可是現在還沒入公會的人這麽多，和平愛熱鬧又高級的人一定不會少吧？

揚羽定眼看了好一會月下遺愛的話，心中很是矛盾。她一直知道，月下遺愛半點也不想往那些大公會靠齊，入個公會也得過三關斬六將，又是要限等級又是要看裝備職業的，而雲緋月則是標榜不求公會排行第一，但也希望是能成為那些名聲響噹噹的大公會……

「公會」揚羽：我同意愛姐的話。其實等級高真的不重要。等級再高不及一個溫馨的小公會。不過，夏雪姐，是他主動密語你想加入我們公會的？

揚羽她的確不想再見到許諾也不想他加入公會，但她更不想拆愛姐的台！

再說，假如嚴詞拒絕許諾進公會但變相好像是支持只收等級高的玩家，和站在愛姐和她自己的立場支持招生不限等但變相是鼓勵讓等級未到二十的許諾入會中，終於還是選擇了後者。

公會內有不喜歡的人可以忍，但全公會只剩下爭名逐利追求等級裝備什麽的不能忍啊！

月色撩人──這輩子絕對只能夠是一個和平溫馨又熱鬧的大家庭！

「公會」夏雪：還沒問，不過我覺得他人挺不錯的！在我們幫他之前明明見到我們但也沒想過要把怪拖過來撞我們，是想着要自己解決吧！人品很不錯對吧！加入我們公會也沒損失！我現在就去問！

揚羽和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阻止，夏雪已經用上當前頻道語氣極其輕快地問：「許諾，你還沒有進公會吧？來我們公會好不好？我們公會現在還是排名第八榜上的有名大公會喔！」

揚羽皺起眉，跟月下遺愛還有凌月和雲緋月相對望一眼，最終雲緋月小幅度地搖頭聳肩，而揚羽也只能嘆了一口氣，妥協。

「大公會都有要求等級的，對吧？雖然很想加入，但我覺得我還是等達到要求再加入比較好，這樣夏雪你也不會被別的成員為難。」許諾面帶微笑，環視他們一圈，一副雲淡風輕沒有半點所謂的樣子。

早在上輩子決斷時看透對方為人的揚羽自是知道，他那目光比起友善地看着他們回話，更多的是藉這光明正大的一眼，打量他們身上的裝備，從面看看他們這一行人是否值得他深交──畢竟，許諾是一個靠遊戲賺錢的人。

揚羽架起笑容，先於夏雪開口：「嗯啊，本來是要求二十等的，不過難得有緣嘛，放寬一點也沒所謂。」

許諾會怎樣做？先進公會找人帶着沖等先撈一筆好處？還是說要在有好感的夏雪面前保持一副正直善良的好男人皮囊？

為了夏雪，不，為了他的面子和名聲，肯定會拒絕的吧！

特別是在自己一副大度地提及入會要求後又說要給他放寬的話之後。

「不，為我一個人而無視公會的規定不好。這樣子你們公會的會長副會長也會不滿吧？我的等級很快會追上的，到時候，還請你們不要嫌棄我才剛達到要求等級低才好！」果然，一如揚羽所預料的。

「也沒有很為難啊！公會副會長都在這裏了，他們都說沒問題的！」不知道是不是跟熱情的雲緋月常常在一起的原故，夏雪對許諾倒是很熱情，隱約之中還有種非邀他進會不可的傾向。

揚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站在一旁本就主張要依照規定的雲緋月也是神色複雜，欲言又止的。

「這樣不好。反正不出半個月我就能升上２０等了，很快的。」許諾對夏雪微笑着安撫她：「夏雪我能加你好友嗎？我等級到了你可不要跟我說你們公會滿員了喔！」

夏雪的臉上出現大大的笑容，輕快地應下許諾的說話：「當然！那我留着位置等你密我啦！」

聽到許諾的說話後，不論是凌月和雲緋月丶還是月下遺愛也好，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對他微笑，說讓他二十級時記得找夏雪，雲緋月還給他指示要怎樣回人族領地那邊。

「我陪你回去吧！反正我不趕着沖等，少做一個日常沒事。」夏雪為許諾加上各種增援狀態後，在他道別離去時攔住他說道。然後，她又換上隊頻：「我先退隊啦！我們明天再一起做日常吧！」

還沒等他們的回應，夏雪已經離隊組上許諾，跟在許諾身後回頭揮揮小手，跟大家說再見。

「雪雪原來對着男生也會主動的啊！我還以為她只會主動跟女生搭話呢！」凌月憶起進公會後是他主動跟破雪打招呼的，而且第一次一起組隊時，夏雪對着男生也是一副怕生的樣子，反而對着女生則會輕鬆起來，很主動的搭話交朋友。

雲緋月笑着解釋：「她被她姐突然出現的男朋友給刺激到了，一直跟我們說她也要在遊戲里交一個。我們家還在單身的男生沒很多嘛，於是我就開玩笑的讓她快去拉多點男生回來，讓單身的女生們好好挑一下。雖說是玩笑，不過她現在對第一次見面的男生就能主動出擊，沒那麽怕生害羞也是件好事。」

「嗯，這也挺好的！雪雪工作的同事好像都是女生吧？先從網絡開始讓她習慣男生很好啊，也不用冬雨替她擔心太多！」雖然只比雪雪大沒幾歲，但凌月已經像是個長輩似的語重心長地道。

月下遺愛沒好氣地斜看他一眼，但也不得不贊同：「雪雪對男生的確有點過度怕生，記得她說過好像是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女校？」

「嗯啊！嘩！你們看！她進步的多快！」雲緋月笑指前方兩人的身影。

揚羽還沒從「原來在這麽早的時間裏月下遺愛和凌月已經跟夏雪這麽熟」的驚訝中回神，下意識就順着提高了聲量引起她注意的雲緋月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看，便見還沒走遠的許諾停了下來步伐，與夏雪對視數秒後，主動和夏雪交換了位置，讓她走在靠近江邊的地方，他自己則是在走在外側，恰好勉強還處於主動怪的攻擊範圍之外。如無意外，兩人都能不受半隻怪的攻擊走進人族領地的新手區域。

「儘管低等但還懂護暮著夏雪，還滿紳士的。」月下遺愛評論道。

「嗯嗯。而且你們看，背影多相襯！」雲緋月點點頭，笑說。

「看上去的確滿相襯的，馬上又是一對親親密密的公婆了！」看着遠去的兩人的身影，凌月笑着點頭。

揚羽呆望擅自映入視線的許諾不時側過頭主動跟夏雪搭話，夏雪的雙手不時比劃着什麽，許諾也回以一些手勢和動作，兩人一副聊得很高興的樣子。

這樣的許諾，有點陌生。

與和自己聊天時一直微笑點頭，時不時答句話回個問題的樣子不同。眼前的許諾，正在積極主動地接下夏雪的話，而且還會手腳並用地換夏雪一個淺笑。

是啊，跟溫柔哥哥和活潑妹妹不一樣，夏雪和許諾一看就知道郎才女貌，更重要的，是郎有情妾有意，看就知道兩人有多相襯。

真的，相襯的兩人。

「嗯，是啊！多相襯。」揚羽下意識地接話。

尾音方落，揚羽整個人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渾身一怔，半晌才從那雙相襯的身影中收回視線。

低下頭，淺淺地笑了，帶着三分苦澀和兩分釋然。

原來，現在說一聲「相襯」，已經不再讓她難受了。甚至於，有那麽一瞬，她打從心底地祝福眼前這對相襯的身影。

「小揚羽，走了。」璟色暮夕一手擁住揚羽的肩膀，半強迫地讓她轉過身，往剛才他們打怪的地方走。

揚羽被他半推半就地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不由得轉身又看了一眼。

心中既沒有像剛才第一眼見到許諾時的複雜和鬱悶，也沒有曾經甚至一直到剛才對夏雪的不喜和強壓下來的嫉妒。

就像是放下心口的一塊大石般，那些百感交集的情緒也隨着兩人的並肩相依的身影在風車磨坊處拐彎後消失於視線中而消去。

璟色暮夕緊了緊手臂，強勢但絕不粗暴地使力讓揚羽跟着自己往與那兩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走，怒氣壓了又壓，雖然語氣並不嚴厲，但是當中的低氣壓和壓抑的呼吸還是能讓揚羽準確地感受到他的不高興：「小揚羽。」

揚羽被璟色暮夕調整過高度的手臂擋住已經看不到兩人身影的視線，她頓了頓，跟隨他的腳步走去。

璟色暮夕的怒意表露無遺，特別是剛才揚羽抬頭看他時，他眼中壓制着卻壓抑不下的熊熊目光全數落入她眼中。

璟色暮夕原來是真的很在意丶很在意她。

大概，還是佔有慾很強的那種在意，那種喜歡。

她……也挺在意璟色暮夕的。

而且，既然她最後一絲的存疑和執念也在剛才跟着那兩人的離開盡散。

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許諾，放下了那段青澀的初戀。

那麽，她也該再試着踏出腳步的，往她所憧憬的戀愛──

揚羽偷偷瞄了瞄他有怒不敢發的樣子，低下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下，嘴角上揚，倏地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