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

三年過去了。

揚羽一直以為，她已經把許諾這個人忘了個七八分。在今天的偶遇之前，她甚至，已經記不起許諾的樣子，對他的記憶，僅剩下對「許諾」這個人這個名字的複雜情感，有懷念，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對那段時光的執著。

然而在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不是忘記了，只是在潛意識之間被壓制下來罷了。

一直以為自己忘掉的外貌，在見到許諾轉過頭來的一瞬間鮮明地浮現出來，連帶她與他，在這個地方的初見。

－＊－

１７：５１

系統上的時間不斷跳躍，月影蝶騎在遊戲中並不罕有但是價錢在一般沒花費過現金的玩家眼中還是頗昂貴的暴龍座騎上橫渡人族主城。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不應該陪愛姐刷三十副本的。刷完又刷，一場又一場，我都要忘了時間啦！」一路飛奔的月影蝶還不忘在公會頻道上叫嚷抱怨。

不過三十副本ＢＯＳＳ掉落的那件減吟唱的＜青龍冠＞的頭飾的確很棒，除了減６％的吟唱外，還附加了不低的法術攻擊和智慧，更附上＜青之祝福＞技能，能反彈一部份普通攻擊。

只可惜前幾天她偶然把裝備刷到手的時候，愛姐並沒有在線，她不知道愛姐想要，不然她也不會在一番掙扎在自己要不要用這件裝備的時候，最後因為還是更加想要新出的時裝而選擇在世界上賣了給一個不認識的人。至少，在賣裝備的錢絕對足夠她買新出的那件時裝的時候，她寧願少賺一千幾百也會選擇賣給愛姐。

結果前天晚上遇到愛姐時，被愛姐稱讚新的裙子很可愛跟她很合襯時，一個興奮就把能把這昂貴的衣裙買到手的原因說出來，結果被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半罵半怨一頓後，作為賠罪，昨天她找了兩個認識的人，刷了一整天的三十副本。

昨天當然沒刷出來，所以才有了今天被休假的愛姐抓着當苦力，刷了一個上午加中午，還是沒能刷出來。

月下遺愛充滿笑意的聲音透過公會的語音系統在她耳邊響起：「抱歉啦，小蝶妹妹乖，等你抓完寵愛姐請你吃甜品。」

「真的？隨我點？」月影蝶提高了聲音。

「假的。」聲音很熟，但並不是月下遺愛的聲音，估計是另一個在公會內常常發言的成員。

下一秒，有男有女的幾把聲音在輕笑，但在幾聲乾咳之下就噤若寒蟬。

「嗯，隨你點。不過吃完再陪我刷幾場？」月下遺愛作出承諾。

說是吃甜品，不過愛姐到時候準會「不經意」地介紹一些附帶高攻擊高防禦高閃避等等狀態的甜品給自己，然後吃完也不等人好好休息睡一覺，便直接拉着自己到三十副本吧！

裝着一付沒有看出對方如意算盤的模樣，臉上勾出笑容後說出口的語氣也是帶着一層雀躍開心：「嗯嗯，好啊！」

「妹妹你這是要被小愛騙着去賣啊！」聲音中掩蓋不住她爽朗笑聲的，是副會長雲緋月。

「咦？」恰如其分的佯裝驚訝一聲，月影蝶操縱暴龍跑過窄窄的木橋，進入疾風草原的邊緣範圍。

「妹妹是被小愛賣了還會幫着她數錢的小愛信徒啊！」會長凌月也附和起雲緋月的話。別的成員也有回了差不多的幾句話，然後凌月又說：「不過，不得不說青龍冠的能力是真的有點逆天啊！減６％吟唱之餘，它的加法攻加智慧還是用加％的，雖然只是３％，但加完後的攻擊力還是有差距的！」

「小蝶妹妹，別只顧著聊了，你專心點抓寵，別丟了錢又說沒錢買時裝了喔！還有，抓完馬上回我，吃完甜品就去刷副本了。」不知道是不是目的已經被兩人一前一後說破，月下遺愛略為強勢說。

其實，她本來也打算陪愛姐刷到裝備刷出來為止的，反正她不想沖等級，時間多的是，刷副本倒是個不錯的打發時間的方式。

「好。我整個下午，還有晚上也有空的！那我先抓寵了。」乖巧地甜聲回話後，月影蝶關掉公會頻道的語音，專心趕路。

１８：０２

遊戲時間剛過傍晚六點，騎着暴龍的月影蝶已經到達疾風草原的外圍，離目的地剩下約五分鐘的路程。

上一次的遊戲維護更新之後，稀寵的時間變成在１８：００至１８：０５這五分鐘內隨機刷新，然後在兩周後的遊戲維護之前一直都是在對上一次死掉或是被抓走的時間刷新。昨天的寵物由另一個常常在稀寵點碰面的女生抓走了，時間月影蝶記得很清楚，是１８：０９。也就是說，她現在也還有五分鐘不止的時間拖着怪一路跑到中間，再順便把跟來的怪一刀殺了，時間上充裕得很。

離目的地剩下沒多少百米，一個身穿以銀色和紅色為主的輕甲的男人背影闖入月影蝶的眼帘。那人拿着長條型不知道是中式戟茅還是西式長叉的武器揮舞，攻擊他面前兩隻拿着弓箭的物理系妖牛。

月影蝶內心暗暗感嘆對方的強大，順便暗自感謝一下對方纏住了兩隻怪給自己去卻不少麻煩。畢竟拿着弓箭的妖牛甚至比高它兩級拿着刀的妖獅更麻煩，就算騎在座騎上，要甩開它也得捱上幾箭。

越過那人後，月影蝶像是察覺了什麽似的，突然轉頭一看。

這一看，卻見那個男人砍死一隻妖牛，但是卻被兩隻法系的妖牛纏上了，而且，遠處的一隻物系妖牛也被刷新了，恰好正往男人所在的地方走去，不出三十秒，那人定必進入妖牛的攻擊範圍。

與此同時，那個男人的身邊開始泛起血量低於２０％時會出現的紅色光圈。雖然各種藥物藥水的視覺效果在他身上沒間斷過，但是紅色光圈也只是消了幾秒，然後再次出現在他身上後不久又再消去。

對方的血量一直處於２０％前後，反覆浮動。

１８：０３

沒有得到主人指令的暴龍跑沒兩步，在怪物堆中停下。

月影蝶看了眼系統螢幕上歡快地跳動的時間，把心一橫，倏然下了座騎，回頭轉身，手上的冰藍色短杖指向那隻想要從男人後背偷襲的妖牛，花不到三秒，海藍色的水柱直直地往妖牛身上噴去。

妖牛射出傷害就直接深陷入泥土當中。

男人在抵的箭被月影蝶的攻擊所影響，箭矢沒有對男人造成半點擋妖牛之際回頭，從身後妖牛的位置就得知月影蝶是在幫忙，甚至能說她是救他於夾擊偷竊之中，他對着月影蝶一笑，露出一部份白凈牙齒的爽朗笑容要多陽光就有多陽光。

妖牛一陣怒叫，接連對被男人的笑容看呆了的月影蝶射出數箭，射穿手臂和小腿的箭矢不一會就消失了，可是本來就一路拖着怪被它們損了不少血量的月影蝶被這連擊又扣減不少的血量，它帶來的痛楚讓在遊戲中甚少受到攻擊的月影蝶忍不住倒抽幾口涼氣，精緻可愛的小臉也痛得不禁皺起。

「你沒事吧？」對方柔和的聲線讓人一聽就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沈溺在對方的溫柔聲線月影蝶抖了抖靈敏的狐耳，良久才回過神，慌忙收回一直落在對方的眼眸，靦腆地微笑：「我……我沒事。」

「那就好！」男人再次笑了笑，這次的笑容除了爽朗之外，還帶上幾分真誠的關心。收回笑容後，他回身握著銀色的中式長戟往正在攻擊月影蝶的妖牛一棍子打過去，在擊傷那隻怪之餘，也把本來在跟自己纏鬥中的二法一物妖牛推開。

一陣火紅色的焰光在男人的身邊出現，焰火過去後，本來在跟他纏鬥的其中一隻法系妖牛死掉，但是他身上的紅色光圈卻變成了只在玩家的血量低於１０％才出現的深紅色光圈。

月影蝶被對方的瀕血狀態所驚，連忙回過神揮動手中的短杖，一個水藍色的魔法陣在他腳下出現。片刻之後，他身上的光圈也從深紅換回普通的紅色，緊隨一個天藍色光效的技能在他身上閃爍後，男人身上的紅色光圈花沒幾秒也消失了。

月影蝶呼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技能學得雜亂無章也是件好事，至少她手上有幾個補血技能，雖然補量不多，但在危急時還是能救一救命，緩一緩的。

連發兩個補技後，月影蝶揮舞短杖，一時間藍色與紅色的炫光交集連發，沒幾下就把攻擊自己的妖牛殺掉。

男人手上的動作也不曾落下，幾下手腳就把身邊的法系妖牛殺掉。正當泛著焰光的長戟欲揮向剩下的那一隻攻擊他的妖牛時，卻見深藍色的殘光消失於半空，背對他的妖牛保持着射箭的姿態倒下，化成塵土。

此時的月影蝶正忙於應對一路上追逐自己攻擊的妖牛，

並沒有注意到男人頓了一頓的動作。

月影蝶雖然攻擊力在一眾同等級玩家中算不上很高，但在她的等級本來就比妖牛高出一大截的情況下，她基本上都是兩三個技能就能殺掉一隻怪，再加上她身上穿的都是減吟唱的裝備，加起來全身上下減了有２０％不止，攻擊起上來就更快了。不一會，不論是一直跟在她身後還是剛剛刷新的妖牛大部份都在她手中喪命，有兩隻則是死在男人之手。

打得氣呼呼的月影蝶環顧一遍確認攻擊她的妖牛全部都殺死後，才從空間戒指中取出藥水淺淺地喝了幾口，把半滿的血量條補回來。突然，她想起什麽似的，猛地回神，連忙開系統確認現在的時間。

１８：０７

時間尚餘不到兩分鐘。

座標離月影蝶所在的位置也不過是幾百米，她甚至能隱約見到一同抓通靈犬的玩家們的身影。

要是她想要趕過去，也並非一定趕不上的……

一旁的男人見到她的反應一驚一乍的，遲疑一下，便走近她，放輕了聲線：「怎麽了？」

月影蝶的視線從系統顯示的時間移到男人的臉上，這也是她第一次正正式式地把年齡應該是二十後半三十歲未到的男人看個遍。

率先闖入月影蝶視線的，是男人的一雙明亮有神的淺褐色眼睛。也許因為同是棕黑色系，跟亞洲人瞳孔顏色類近吧，比起像她的藍眼或是別人的紅眼金眼紫眼等，他的看上去特別讓人有一種安全感和熟識感。而且，這種淺褐色又有別於像是把人吸進去或是像是能看透別人心思的神秘深邃的黑色眼睛不一樣，有種淡淡的溫和感。

雙眼注視着他的淺褐色明眸，狐耳傳來他溫柔中夾雜了一絲關心的問話，月影蝶有種置身於異地的感覺，輕飄飄的，突然有點不知所措。就連幾秒前還在猶豫是應該跟男人打個招呼再聲去抓寵，還是連這二三十秒的時間也省下來直接上座騎就走比較好這件事，在此刻全數被她拋諸腦後，再也想不起來了。

「你還好嗎？」男人皺了皺眉，面帶關心。

月影蝶臉上出現一個傻兮兮的笑容：「沒……沒事。」

「那就好。對了，我叫許諾，你呢？」邊說，他還再次露出笑容。

男人，不，許諾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漫畫中那種溫柔爽朗又率直的鄰家哥哥一樣，正正是月影蝶她最喜歡的類型。

「我叫月影蝶。我……我叫你諾可以嗎？」

「當然。那我就叫你小蝶好了，可以嗎！」

「嗯嗯！當然可以！」

許諾微笑點頭，低聲喚她一句小蝶，讓內心高興得想要整個人卷到地上打滾的月影蝶臉上笑得連眼睛也眯了起來。

月影蝶在心中正想着要找什麽話題時，手驀地被人抓住往前一拉，沒有心理更沒有生理準備的她順着力道往前倒，頭一側避開鼻樑與肉牆的相撞，但臉頰卻是跟溫熱厚實的胸膛緊緊貼著。

月影蝶覺得渾身的熱力似乎都涌到臉頰和腦袋上，她慌亂地掙開許諾拉住她的手，低下頭，不敢直視對方。

許諾的視線略過月影蝶通紅的耳朵，輕聲道歉：「小蝶抱歉，剛剛你身後有隻妖牛刷新了，要是你站那裏會被攻擊的。」

「啊……沒事。」月影蝶的頭搖個飛快，彷佛這麽做可以消散些許熱度似的。

「對了，小蝶你來這邊是要做什麽？」剛剛才加了好友的許諾自然看出她的等級已經有四十七，在這邊等級平均三十的野外地區出現確實是勾起別人的好奇心。

月影蝶一愣，心中有點掙扎應該如何回答是好。知道她會去抓通靈犬的人不多，也就限於公會內的成員。而知道她捕捉成功的機率往少說了去也有一周的一隻的更加少，也就只有愛姐還有冥月她們幾個。原因無他，純粹是因為一事無成有點蠢笨的小女生遠比自食其力但又高不成低不就的普通女生更能吸引別人目光，甚至是寵溺。

就在月影蝶猶豫該是找個藉口還是說出真實理由時，許諾先於她開口：「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啊，不。我……」月影蝶暗呼一口氣：「其實我本來是想抓稀寵的。」

許諾愣了一下，隨即馬上道歉，說自己拖住她讓她錯過了時間什麽的。

月影蝶對於一個人族但是卻知道他不能抓的稀寵的出生時間感到有點意外，但也連忙說上沒關係等等的說話，話末，她想了想還補上一句：「其實我也只是想說來碰碰運氣抓稀寵的，我在這邊還是因為練生活技能要用的獅子毛只有妖獅才會掉落的原因。」

許諾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微笑着邀請她：「那小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打？我用不到獅毛，掉落的全部都分給你，這樣你能收集快一些。」

其實月影蝶沒有練生活技能，對材料的需求不大，只是想起許諾這個等級一般要打的怪都是妖牛妖獅這些，順口就說了。不過幸虧她說了，這不就多了一個接觸的機會！

月影蝶跟着許諾，打了一個多小時會掉獅子毛的妖獅，又打了一個多小時會掉狼牙的原野狼，再打了一個多小時會掉毒液的千足蟲，從日落西山，一直打到銀月高掛。

在這個繁星皓月滿戴的晚上，兩人聊了很多有的沒的，從遊戲內的任務和小竅門甚至是世界上最近的八卦，一直到喜歡的顏色和食物等等，話題意外地多。

一直到月下遺愛催了又催，連晚飯都吃完了在等著月影蝶的時候，她才依依不捨地跟邀請他主公會不成的許諾道別，下線草草吃了點飯就再次上線繼續刷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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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明得昔如昨日的回憶讓揚羽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嘴角也不知道在何時挎了下來，搪塞夏雪和雲緋月而一直掛着的淺笑早就消去。

在一群注意力集中在這個不知道的新手身上的隊友中，璟色暮夕是最先留察覺到揚羽的呆愣和回神過後心情似乎又更低下的人．他趁著大家在圍毆那兩隻在攻擊新手的怪時，拉了拉她長長的水袖，雖然只是喚了喚她的名字，但不難聽出話語氣中濃濃的關心：「小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