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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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近前,吳閔邊喘粗氣邊問徒勞扭動的徐達:「我叫你跑什麼呀,後頭有怪物追你是怎麼著!」

徐達費力地扭著脖子看了眼背上的熊三,熊三持續呲牙。

徐達:「……」這不是明擺的事實么!

吳閔也發現徐達快被熊三壓死了,急忙把它趕下去,熊三挺給面子,肥屁股挪開,從徐達身上蹭下來。吳閔伸手想把徐達拉起來,就見剛才還一副隨時咽氣樣的人猛地跳起來,撒腿就跑。

吳閔呆若木雞,等他反應過來開始追的時候徐達都跑出去幾百米了。熊三默默看著一切,懶洋洋打個哈氣,站起來伸個懶腰,四條腿掄著踢了踢,全身活動得差不多了,吳閔也被徐達甩的怎麼都追不上了。

愚蠢的人類。

熊三邁著並不輕快的步子追上去,也沒見它玩了命的跑,卻很輕鬆超越了快斷氣的吳閔,然後在吳閔的注視下奮力一撲,這回徐達連吭都沒來得及吭就被熊三撞得摔進路邊一米多深的雪坑裡,等吳閔拔蘿蔔似的把他薅出來,徐達早暈了。

吳閔:「……」看來再壯的漢子也扛不住狂躁大狗熊的一再碰撞。

把人撞暈了,熊三毫無心理負擔地溜達往回走,吳閔叫了兩聲,想讓它回去找人來幫忙搬人,可人家沒理他,閑庭信步走遠了,要不是路上有雪,都看不著那渾身漆黑的大傢伙了。沒辦法,他只好自己背起徐達,大概這哥們最近瘦了太多,吳閔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人扛了回去,等把人撂在客廳沙發上,他才覺出累來,算上追人時的狂奔,體力嚴重透支,站都站不起來了。

沈修聽到動靜走出來就看到沙發上躺著個陌生人,而吳閔一臉便秘靠在單人沙發上,腿哆嗦得像麵條。

「這是,進賊了?」沈修緊張地盯住徐達,順手一劃拉抄起把老式木凳,只要對方敢動,他就敢拍。

吳閔嚇得急忙擺手,這位倒了霉的師弟已經快被你家狗虐死了,你就不要火上澆油了!

……

「還有這事?」聽吳閔斷斷續續說了面具的事,沈修好奇地蹲在徐達前面,伸手在他臉上戳來戳去,半晌也沒看出他的臉皮和自己有什麼不同,明明膚色挺黑,但皮膚下面透出來的卻是慘白,一看就是大病初癒。

喝了兩杯熱水,吳閔這口氣總算喘勻了,湊到徐達跟前拍拍他,想了想又把手縮回來,回屋把手機拿出來,給邢建華打了個電話。

本以為大半夜打電話老頭會翻臉,沒想到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那邊傳來的聲音很清醒,不像被吵醒的,「喂,小吳同學,大半夜怎麼想起給我這個老頭子打電話啊,難道你就沒點夜生活嗎?就算你沒有,也要考慮下我有沒有嘛,打電話很容易影響情緒的……」

邢建華巴拉巴拉說起來沒完,吳閔滿頭黑線,手機的通話聲音有點大,沈修也聽到了,立刻用昨天吳閔在車上看他的眼神看手機,好像能透過手機看到對面那位是怎樣一位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

發表了一萬字《半夜接電話對男人的實際影響和傷害》后,邢教授話鋒一轉,難得正經地問:「說吧,這麼晚了給我打電話要幹嘛?」

吳閔真想給這個極度不靠譜的老傢伙幾拳,不過眼下還有事要問他,得順毛摸,「邢老師,我想問問您知道除了失蹤那個女生外,其他九個住院學生的情況嗎?」

邢建華又正經了不少,「當然知道,你大半夜問這個幹嗎?」

「我剛遇到徐達了,就是那個提議戴面具的男生,在p市。我記得他家是外省的,是他全家來了p市,還是他自己跑過來的,我想弄清楚,也想知道除了他外,其他幾個人的情況。」徐達還暈著,具體情況還沒鬧明白,吳閔也就沒跟邢建華說太多,邢建華也沒打算深究,痛快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聽邢建華說幾個學生的異狀很可能是那個網購面具導致的,趙勇新自責不已,主動承擔起照看住院學生的工作,隔天跟邢建華彙報進展。臨近新年,幾個人的情況也都趨於穩定,雖然仍舊虛弱,但總算能自己下床走動了。家長和學校一商量,決定領著孩子回家,有任何情況隨時和學校領導溝通。校方除了趙勇新這個知道原委的不同意,其他人都巴不得家長趕緊把人領走,學生在學校出了事,甭管誰對誰錯都是校方的責任,只要他們回了家,出什麼情況都賴不到學校頭上了。

學生離開前,趙勇新誠懇地和家長們聊過,沒提面具的事,但也隱晦地指出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和家長互換聯繫方式,保證隨時溝通后眼巴巴送學生走了。

「根據家長反饋,那幾個學生經常做噩夢,經常半夜被嚇醒,醒了以後也不記得夢到什麼,就是害怕的要死。有的家長請當地的高人看了,有說孩子就是精神緊張的,有說中邪的,也不知道哪個是騙子。」邢建華仔細回憶了下徐達的情況,「小趙跟我說來接徐達的是他母親,他母親說過年帶孩子回老家,山清水秀的對身體好,老家是不是在p市我就不知道了。」

謝過邢建華,吳閔找了條幹凈毛巾,鼓起勇氣從廚房的水缸里舀了瓢帶冰碴的水澆在上面,擰乾,哆里哆嗦回到客廳,把毛巾敷在徐達臉上。徐達一個激靈,眼睛瞬間睜開了。

「徐達!徐達,是我,還認識我嗎?」生怕他又跑,吳閔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使勁掐了兩把,可能用的勁兒有點大,徐達疼得直咧嘴,「當然認識了,師兄你趕緊放手,手快被你掐掉了。」

看徐達沒有逃跑的傾向,吳閔長出口氣,把冰涼的毛巾扔到茶几上,搓搓冰棍一樣的手指頭問他:「認識我你還跑!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在大街上幹嘛呢,還有,你怎麼跑p市來了?」

「啊?」徐達像是沒聽懂他的話,臉上全是迷茫,沈修在旁邊補充:「你記得暈倒前在幹什麼嗎?」

徐達觸電般抖了抖,一下子反應過來:「我這是在哪?」

吳閔:「……」你這反射弧太長了吧,現在才想起問在哪?

說了剛才的經過,吳閔又重複一遍問題。這次徐達沒有想太久就開口了:「我姥姥家就在p市農村,我是跟我爸媽來這過年的。」

吳閔長出口氣,看來是他緊張過頭了。

可徐達接下來說的話,讓他沒來得及放鬆的神經綳得更緊了。

「我姥姥她們村兒有個很厲害的神婆,她說我碰過不幹凈的東西,不是鬼怪,級別比那個高,具體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就是知道了也不是她能對付的。」徐達沒有了以往嘻嘻哈哈的表情,年紀輕輕的愣是帶點歷盡滄桑的味道,「打從回家我就天天做噩夢,特別嚇人那種,可醒過來后又記不住夢到什麼能把我嚇成那樣。」

吳閔和沈修對視,這和邢建華說的情況相吻合。

「每次我嚇醒,我媽就哭,後來我姥姥看不下去就去求神婆,神婆拗不過她,送給我個桃木雕的小寶劍,讓我隨身帶著。」徐達說著從衣服里取出掛在脖子上的桃木劍,只有小手指的一半大,花紋繁複,雕工精細,神婆說這是十幾年前一個路過村子的老道留下的,那老道是個有道行的,所以這東西她一直保存著,打算萬一碰上對付不了的邪祟時當個保命的法寶。要不是看徐達的母親和外婆太可憐,又都是一個村子的老鄰居,她是絕不會把桃木劍送人的。

「戴上這個后,我晚上還是會做夢,但不知是夢沒那麼可怕了還是怎麼回事,我很少被嚇醒了。」徐達小心翼翼地撫著桃木劍,以前他從不信鬼神,也很瞧不起外婆村裡那個神婆,覺得她是騙錢的,可這次,他信了。

有些事只有親身經歷過,恐懼過,絕望過,才會明白以前自以為是的目光是多麼短淺。不是學歷高就懂得多,和那些從生活和經歷中總結出智慧的人比,他就是個文盲。

把桃木劍重新放回衣服里,徐達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眼睛睜不開,但又睡不著,「從那天,好像是臘月二十七吧,我只要睡著就會夢見施詩,在夢裡我看不見她的臉,但能確定她在哭,哭得很傷心,一直求我救她。我想問怎麼救她,可怎麼都說不出話,每當這時候,我就會半夢半醒爬起來,你說夢遊吧,也不是,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今晚也是,我父母和我姥姥姥爺走了一天親戚,晚上睡得早,我翻來覆去半夜才睡著,剛迷糊過去,就爬起來了。」

「你在跑的過程中是不是始終能聽到那個叫施詩的在叫你?」沈修突然問道。吳閔精神一震,剛才他完全陷入徐達的講述中,忘了去想到底怎麼回事。

徐達點頭,那種感覺就像有條看不見的線在牽引他,只要不停奔跑,就能觸摸真相。

沈修若有所思地點頭,吳閔看看他,又看看徐達,不知道還能說點啥。

良久,沈修說道:「我先送你回家吧,省得你家裡人發現你不見了著急,大半夜跑出來可能是精神壓力太大造成的,過段時間也許就好了,你別多想,回去后好好休息。」

吳閔想跟著一塊去送徐達,被沈修拒絕了,沈修說他折騰大半夜,再不上炕暖和著非感冒不可。吳閔確實感覺汗消了后渾身不舒服,心想有熊三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於是乖乖縮進被窩,想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想著想著睡著了,連沈修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把吳閔伸到外面的胳膊塞進被窩,沈修坐在黑暗裡久久不語,目光深沉地透過滿是冰花的窗戶,望進無邊的黑暗裡,有些可怕,和他平時笑嘻嘻的樣子截然不同。

熊三也不在,不知又跑哪兒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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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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