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天下皆知為霜喜秦王

第141章 天下皆知為霜喜秦王

桑為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個關於十多年前桃花庵的舊夢,她不知道為何無緣無故又夢見阿音,夢見那個落拓少年……

她都記不清那個少年的模樣了,和那少年說過的話,來來去去也只記得那一對金環和阿音的沉着與矜傲而已。

可為何在夢裏,與阿音的這一段過往會這麼的清晰,清晰到過去的點點滴滴猶如昨日在眼前晃過。

桑為霜纖長的睫毛緩緩的動了動,她想睜開眼,又覺得眼皮沉重,一時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迷迷糊糊之際,她嘴巴動了動,也不知說了什麼。

而坐在床榻旁的雪衣男子,面色一僵,他的目光沉痛,握住桑為霜的手也大力了很多,發白的骨節清晰可見。

桑為霜不會知道她在床榻上為夢魘所困的時候,會喚出「阿音」二字。夢是很微妙的東西,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有時候無端夢到的人,或許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在生命里出現過,桑為霜長期為夢魘所困,都不曾在夢裏叫出「傅畫磬」的名字,卻叫出了「阿音」二字。想來在年少時的商引素眼裏,阿音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琥珀色絕艷的雙目緊盯着床榻上少女蒼白的臉,卻沒有一絲勇氣再望向她帶着一絲血色的唇,他害怕那裏又喚出他不想聽到的名字。

他的胸膛之中被一腔沉痛取代,痛得讓他發麻,倉皇之間,他陡然離開座椅,轉身朝殿中走去。

這一刻床榻上的少女從夢中驚醒,額頭又是一灘冷汗。桑為霜目光掃一眼四下,側臉就能看到那個矜傲孤絕的背影。

她愣了一瞬,恍然會悟過來這裏是秦王落腳的寢殿。

「小婁。」她喚他的名字,轉身垂下雙腿想要下榻。

腹部劇痛了一下,她一忍沒有叫出聲來,額頭上又有冷汗冒出。

婁蒹葭停下腳步,忍痛沒有轉身,他站在那裏,帶着幾分殘忍的冷漠,也不知是為何?終歸還是太年輕了,對於那些情情愛愛並不像那些流連花叢的人一般了解,對於女子的心意也不像那些人一樣了如指掌。

他甚至不清楚桑為霜有怎樣的過去,若阿音就是公儀音,為霜又何苦騙他?

當然,此刻的他,也是矛盾的,他不理解自己為何而偏執。他的過去里有一個阿素,她的過去里有一個阿音,如此不是正好,公平的正好……

可是這個安慰,卻更讓他感到胸腔中悶痛無比。就像幾種瀕臨爆發的情感要穿透胸膛想要爆發出來,卻又不能讓它們宣洩,他要壓抑著不能讓這些情感左右他的現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阿素已是過去了。

可是……愛過,刻骨過,甚至還為那個女子奉獻出了一腔熱血,年輕的生命,怎能放下……

而今日她一聲「阿音」又喚醒了他潛藏在心底,蟄伏於骨血的「不忠」。

他想逃。於是加快了步伐朝殿外走,走的很匆忙,匆忙到有幾分落拓。

桑為霜一頭霧水。如果之前他一聲不響的離開梧桐縣,她會覺得幾分憤怒,憤怒之後還能體諒他是有重要的人要去見。可現在婁蒹葭見到她醒來還一聲不響的往外走,又是怎麼回事?

他在躲她嗎。沒有憤怒,只有一點茫然無措的沉痛,她早該知道他並沒有準備好面對她的,

幸福來的太快讓她措手不及,幸福走的也太快,讓她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桑為霜從床榻上走下,低頭打量自己,知道是秦王的人給她換好了衣裳,身體也爽利也許多,她從床榻上站起,再痛也不過是來月事而已,別把自己想的那麼嬌氣,這身體再差,她以往也是習過武的,身體的苦她是忍受過的,沒有什麼不能忍的。

她站直了,走了幾步,覺得尚算適應,便知身體並無大礙。

她走出殿門,卻不料秦王就在院中,她站在殿門處,秦王聽到聲音錯愕的回過頭來看她。

桑為霜朝他笑了笑,「晚上天氣不錯我出來逛逛,順道再去收拾上次我住過的那間官驛。」

她說的坦蕩大氣,聽不出情緒。

婁蒹葭清冽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胸口又抽痛了一下,茫然間他收回目光,臉別向其他方向,連目光也變得犀利起來。

桑為霜明白了,拱手一笑:「為霜告辭了。」

她臉上一直帶着清清淡淡的笑,完全看不出她心裏如何在痛,又如何的疑惑。她就是這樣的人,做不到在別人面前軟弱的表現出受傷,更做不到拿自己的傷痛來諷刺她喜歡的人。

如果是高傲的貴女,此刻肯定會一句「多謝秦王爺相救,或者秦王爺保重」的話。這樣的話不僅顯示出自己的不滿與疑惑,而且會讓聽者更「心痛」。而桑為霜她雖高傲卻做不到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仍然保持出高傲的「斤斤計較」,她想如果是痛,她一個人痛就好。

如若他不喜歡她,她會笑着離開,覺不能讓他煩心。

她不會做出高傲的姿態,拿傷人傷己的話戳痛他的心臟,那是雙刃的劍,傷他又傷己。她做不到,如果眼前之人是薄彥,是其他人,她也許會說得出口,可是他是婁蒹葭。

「小婁,這身衣裳我很喜歡。讓我多穿兩天可好……」她將要離開這個院子的時候,回頭望着他輕快的笑了笑,爾後穩健又歡欣的離開這個院落。

她的雪衣,與他身上的雪衣是出自用一匹布,版型手工都是一樣,明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須臾間,婁蒹葭向桑為霜離開的方向望去,頓時一股沉痛,比先前更猛烈的沉痛湧上心頭。

桑為霜一離開。魏己就從偏殿走出來,他看着站立在院中的秦王胸口微發緊,走上前去伸手去扶秦王,卻被秦王揮開。

秦王凄冷的目望着魏己,他纖薄的唇揚起,他問魏己:本王是不是很沒用?一點也不值得人託付……

魏己心間一震,望着幾分落寞的秦王,眼神變得凄厲。

婁蒹葭凄涼冷笑,他倒是希望她朝他大吼一聲:「秦王告辭。」

她何以這麼好,好到他連恨她的理由的尋找不到。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恨她?

他恨自己太晚出現在商引素的世界裏,以致於她的人生被傅畫磬左右。他嫉妒出現在桑為霜生命里的阿音……他堂堂男兒竟然這麼輕易的去恨,輕易的去嫉妒……二十二歲的年紀,還不夠成熟嗎?

早已不是十五歲張狂飛揚的年紀,為何還會被一腔情緒左右?與傅畫磬,與公儀音,與剛及弱冠的薄彥相比,他真的太遜色了……

為何陰謀沉浮的亂世之中,傅畫磬能榮登九五、不計榮辱得失,公儀音武功蓋世、冷血無情殺人如麻,而薄彥年紀輕輕卻能在各方勢力之中周旋,蒸蒸日上,運籌於帷幄之中。

面前的黑影突然沉重的跪在地面上,他單膝着地,身量卑恭卻不渺小。

「不。魏己知道王爺只是不想,王爺心中只是認為堂堂男兒不該迷失於陰謀詭計之中,王爺的認為沒有錯,每個任對於世道都有自己的認知。但王爺您該知道與姚主,與薄將軍,與那些出現在桑當家面前形形色色的人想比,您的不迷失,您的本心,才是您讓桑當家刻骨思念的根本啊……」

「我王身於亂世,卻能在污濁分流之中為亂世守一方之凈土,周旋於三國護全千千萬萬人,而今蜀中繁榮千萬人攜家帶口相聚蜀中,這是姚帝,是薄彥,是吳君,是子嬰帝,彥城城主,他們都不能做到的!我王何以自慚形?,當覺得愧疚的是他們,不是我王,我想桑當家對我王的喜愛不是一朝一夕一分一毫,更不會是因我王姿容……」

他言辭懇切,真誠善意。他工於心計,這一段話卻沒有用半分心計「捉弄」於秦王,實乃肺腑之言,有些事情正是「旁觀者清」。桑為霜對秦王的情誼,他想不止是秦王隨侍七人還有冷瞳、石言玉他們應該也是看在眼裏,唯有秦王一人一葉障目,而這片葉子是早已泛黃的「關於華陽帝姬」的過往。

秦王雪衣頎長的身影佇立在院中,就像是久經千年風霜的雕像,在茫然無措與恍然大徹間徘徊著,清冷矜傲卻又凄厲無助。

若說一葉障目,這一片葉子當是兩個人「不為人知的往事」。

他該慚愧的不是自己的值不值得桑為霜託付,而是該慚愧他喜歡為霜沒有為霜喜歡他多……

魏己沒有說錯,秦庚也沒有說錯。

錯的是他,是他的一顆連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心。

秦庚說阿素是他的曾經滄海,是他的除卻巫山,以致於多年以後即便是再見巫山的雲,再經滄海的水,這一樣的景緻,又該用怎樣的一段心情去面對,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會對為霜說出「半緣修道半緣君」的決絕話語。可是已然沒有了當初面對阿素時候的激情洋溢,飛揚張狂。少年的心冷卻,對於愛情的守護,他更看重一份責任。當他去剖析這一切時,卻罪惡的發現,他內心深處仍然存在一種潛藏的「贖罪」……

於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七年前至今天,這一路走來,他竟然會產生一種想法,若是這一路他一開始遇見的就是為霜,該有多好……

他如果只是安縣的縣府的四少爺該有多好。如果他不是秦王,不是婁蒹葭,只是安縣縣府的四公子,他可以痴傻的膩在為霜的懷中,她溫柔的手撫過他的眉眼,在她痴然注視之中,他溫婉的笑,許久之後她紅了臉,手滑向他的青絲,為他綰起長發。

然後叮囑他與那些小孩子們玩鬧時該如何小心,不要讓花貓黑狗弄髒他的白衣,也不要欺負鄰家的小丫頭,如果有壞小子欺負那些小丫頭,還要出手相救……

而在他頂着「一屁股債」回來,當有壞小子的娘親找到家裏來的時候。她不會像其他犯錯的孩子的娘親那樣,不管自家孩子對錯領着孩子挨家挨戶道歉,而是在弄清楚事情的首尾后替他辯解,以理服人,他若不對她也會罰他,卻不會當着左鄰右舍的面罰他,她知道一個少年成長過程中,在左鄰右舍中要樹立威信要有良好的自尊。他想,若是他和她有一個孩子,她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婁蒹葭頓時紅了臉,他如何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一個孩子,一個他和她的孩子……

魏己抬起頭就能看到婁蒹葭微紅的臉,看着很不自在,就像在用力隱忍,當秦王注意到他的目光的時候,秦王很快的避開臉。

魏己疑惑的想,難道他剛才的一番話「很煽情」?莫非秦王以為他傾慕於自己主子?

天啊!

魏己頓時臉又黑又紅,支吾地開口說道:「王爺,屬下剛才那一番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又是幾個意思?

魏己覺得自己的解釋越來越見鬼!

「天太晚了,王爺您就寢吧,屬下去看桑當家的收拾好了沒有。」魏己從地上爬起,青紅著一張俊臉就往外走。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果然言多必失,這個晚上,他說一句錯一句。不過他又在心裏哀嚎:桑當家和秦王能早點袒露心思不好嗎?兩個人好了,他們也好啊。

說來這也是魏己和秦庚在當年出使東姚的時候立的一個賭局。魏己說秦王對桑為霜有意,秦庚不信說秦王心中只有華陽帝姬。

魏己搖頭說他知曉秦王心思,秦庚搖頭說他更懂以秦王的性格是專情至死的性格,絕對從一而終的典型。

說道這裏秦庚被其他五個一頓好打,理由是:秦庚詛咒他家王爺「不娶」,「無後」。

秦庚反駁了半句,又被另外五個猛踢幾腳。

——華陽帝姬已死,你還說你沒有詛咒王爺的意思?

秦庚只好閉嘴,但沒有片刻又開口:就算華陽帝姬已死,秦王也不會喜歡桑為霜。他一再解釋王爺的命格如此,加上王爺的性格,王爺生在六月,是烈陽似火。可火一旦燃盡了,就只能灰飛煙滅了。秦王此身註定只能對一個人專情,他對華陽帝姬執念太深,註定與其他人的姻緣無果。

其他五個聽完秦庚的話,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有魏己一人搖頭,覺得秦王對桑為霜有情,他們六個不知道,可魏己心裏清楚,秦王當時只命他一個去查桑為霜的過往,單憑這一點就能窺測端倪。

秦庚當然反駁,將「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又解釋了一遍不說,還扯出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

魏己聽了頭疼索性和秦庚開賭,賭秦王和桑為霜會有「結果」。

秦庚那人不肯服軟,自然答應了。於是有了這個賭局。此賭局豪賭八千兩,期限十年,在七人當中也算是一個秘密,若是被秦王和桑當家知道了那還了得。

八千兩的賭金確實太大了,若是讓秦王知道豈不氣得冒煙?說是這麼說,他家王爺了沒有這麼小氣。

丞相赫連初月每個月領三百兩銀子的俸祿一年三千六百兩銀子,一年刨開丞相府上上下下的開銷,這八千兩銀子至少要攢三四年吧。

秦王七侍衛一個月九十兩銀子的月俸,雖然不像丞相大人一樣有一大家子人要養,衣食住行也多半在王府,開銷不大。可這八千兩銀子省吃儉用也要攢上十年啊……別說他們了,他們以下的小官,是一年十幾兩銀子的年俸,一輩子沒見過幾千兩銀子。

所以這賭太大了,至於現在秦老七都有點猶豫了,可他還不至於為了八千兩銀子給秦王和桑當家使絆子。

*

寧安七年,八月十五那日辛者殿遭劫之事被姚帝封鎖,之後幾日傳出遼洲叛變的消息來。

傅畫磬當日早朝含元殿上就動怒了。早朝上很多大臣都很詫異,姚帝在位七年都不曾發過大火今日卻在殿上動了怒。甚至要招三萬軍隊御駕親征。

左相魏濤和右相施唯當即就進言阻攔,帝后新婚才幾天,皇帝就說要御駕親征?

輪番進言之下,後來御駕親征之事才給緩了下來,後來又立刻來了楚州捷報。

「楚州的安頓工作教給音公子,讓薄將軍班師,應對遼洲!」傅畫磬聽到楚州捷報才消氣,當即下令讓薄彥班師。

這消息快馬加鞭兩天傳至楚州,當時薄彥聽聞是遼洲反叛,當即就想東姚朝中之人有何人有這種膽量敢反?一聽說是前禹遼陽王世子,算來是華陽帝姬大伯的兒子,華陽的皇兄!

讓薄彥去剿華陽的堂哥?

當日還不到午時,傳聖旨的人就收到消息,薄彥在楚州城外整頓軍營之時,身中暗箭,失血過多,在搶救之中。

於是斥候們又騎快馬將這個消息帶回洛陽。

傅畫磬聞言后眉頭一皺,後來沒過兩天,薄彥的副將聶慎率楚州三萬士兵回洛陽。

傅畫磬任命白鳩和聶慎還提拔了幾個四品將軍去遼洲剿「反賊」。

傅畫磬趁熱打鐵,在遼洲前禹勢力沒有「聚攏」之季,下旨將遼陽王嫡系勢力全部剷除!

但有一個命令此行的軍官很不理解,剷除遼陽王嫡系勢力,但不可傷到寧陽帝姬,將寧陽帝姬安全帶回。

若是皇上與這寧陽帝姬真有什麼「情誼」在,這個帝姬也不會七年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來是被關在什麼地方。如今隨遼陽王世子她的小侄子逃了,皇上又下令把她抓回去,還不能傷一根頭髮。

遼洲一戰東姚只派出了三千兵力,就讓遼陽王世子勢力悉數崩盤,丟盔氣節。

遼陽王世子在遼洲沒有撐過冬月末,就放棄了遼洲,帶着一家老少及殘餘勢力逃至長白山以北。遼陽王世子將中原現今的冶鐵煉金技術帶至「肅慎」,後世所稱景世子,便是遼陽王世子。景世子納肅慎族公主為側妃,擁肅慎族兵馬,深得肅慎族人信任。這也為三年後他捲土重來奠定了紮實的基礎。

姚國的軍隊追至長白山便不敢繼續再追,肅慎族人的伏擊讓姚軍死傷無數,加之冬季天氣寒冷姚*隊不適應天氣,對地形也不熟悉。臘月中旬姚軍班師回朝。

遼陽王世子逃至肅慎,皇上再憤怒也不能把人怎麼樣。

臘月十五,洛陽城姚國御書房中,燈火通亮的殿中,幾個人影恭敬地站在御桌前。

「量他三五年也不會鬧騰出什麼事來。」御書房裏傅畫磬陰森著臉說道。

上官皓和軒轅澈站在御桌前,等著皇上接下來的吩咐。

「春節前讓公子音和薄彥回來,留三萬人和幾個三品守楚州。」傅畫磬吩咐了一句,離開龍椅,朝御書房外走。

軒轅澈眉頭壓低了許多,轉過頭望向皇上離開的地方,快步追了出去,道:「皇上在位七年,一直無皇嗣,如今……」

「軒轅澈!」那玄衣的帝王孤絕的背影帶着幾分森嚴的壓迫感,他沒有轉身,他聲音不大,卻讓人覺得十分的壓迫。

上官皓也不得不佩服軒轅澈的大膽,這些年關於皇上無皇嗣的摺子堆在御書房外不知幾多,量他上官皓再膽大,也不敢貿然上前同聖上說這個,而軒轅澈今日是吃了熊心還是吞了豹膽,今日早朝皇上已當着大臣的面訓斥了兩個禮官,這軒轅澈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連上官皓額頭都微生冷汗。緩緩伸出手拽了一下軒轅澈的袖子。

軒轅澈無動於衷,鐵了心一般再上前幾步:「皇上將近而立,如今正是姚國拓展疆土之時,也是姚國權利開拓之時,如此謹慎時期,臣等跪請皇上留下皇嗣……」

「噤聲!」玄色的袖子一揚,掌風打在軒轅澈的肩膀上。

「皇上……皇上正當盛年……」

「朕說了噤聲。」

上官皓察覺到傅畫磬的忍耐已至極限了,上前將軒轅澈按住,御書房內夜鶯和雲駟也動了動,雲駟一閃擋在軒轅澈身前。

傅畫磬掃了四人一眼,冷笑道:「你自知朕正當盛年,朕之私事朕自己清楚。不準再有下次了。」

傅畫磬壓抑的身影消失在御書房內,門外喜子公公見皇上出來,上前去低聲說道:「淮西王爺在太極殿等著皇上。」

「嗯。」傅畫磬輕輕應了聲,坐上步攆向太極殿的方向而去。

喜子公公掃了眼御書房裏頭,嘆了口氣,緊跟上皇上的步攆朝太極殿去了。

軒轅澈冷著一張臉揮開壓在他身上的幾雙手,從御書房的大理石地面上站了起來。

「呵呵,你不恨皇上,是更恨我吧軒轅澈,你在怪我沒有和你一起勸皇上?」上官皓望着軒轅澈的側臉冷笑,「你可知皇上今日早朝為何發火?」

軒轅澈疑惑的望着上官皓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有一種想要將此人痛扁一頓的衝動。

上官皓看出軒轅澈眼中那股「殺意」,收斂了他臉上的淫笑,道:「今日大軍班師遼陽王世子人頭沒到手也就罷了,還那麼多不知死活的上摺子讓皇上再開選秀擴充三宮六院;更何況今日皇上還收到了一份情報……」

上官皓朝軒轅澈走近了幾步,冷笑道:「軒轅兄你可知那秦王蒹葭是誰?」

他說着伸手拿起御書房御桌上一封金黃色信封的信件,軒轅澈自然清楚送往皇上御書房的信件已信封顏色劃分等級,等閑是見不到金黃色信封的,如今見到只能預示這信封中的內容何其重要。

軒轅澈沒有伸手去接信,而上官皓替他將信中的紙取出,散開來遞給他。

軒轅澈一壁看一壁聽上官皓說:「這秦王蒹葭正是當初主子爺逗留谷風鎮時,聖風書院的學生婁蒹葭,呵呵,真是難以相信那個被羽箭穿心,推下池塘的十五歲少年,他不光活了下來,而且還是西秦武威帝遺血……真是世事難料。你且想想主子爺被一個少年耍弄了一番當是何種心情?當日接待秦使的瓊林宴上這秦王分明認識主子,卻裝作不認識,你說主子如今心情是好是壞?只你一個不怕死的敢往風口浪尖上跑。」

軒轅澈看着信驚訝無比。

上官皓繼續說道:「那桑為霜你也是知道的,她的事皇上的人也查清楚了。初時為薄彥軍師『徵羽大人』,後來又在洛陽城開起了鏢局,一個安縣不知世事的黃毛丫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可都是為了秦王,而且這回叛亂的遼陽王世子也和秦王有來往,當初遼陽王世子在邵州做知州的時候,就是他將秦王給撿了回去……你是不是很難相信這其中的彎彎道道,串在一起這真相比一冊子書更豐富……」

軒轅澈聽完上官皓的講述,不禁問道:「那麼此次薄彥回洛陽皇上豈不是要……」

「可是當初桑為霜為何要一計破秦軍奪回『邵西縣』,她不是秦王的人嗎?」軒轅澈眉心猛跳問道。

上官皓說道:「這也許就是聖上暫時不動薄彥的原因,桑為霜不知秦王的身份,或者說是後來才知道的,薄彥也許一樣。」

軒轅澈愣了一下:「這麼說薄彥此次回洛陽不會受懲罰?」

「暫且不會。」上官皓眯眼笑道,「你不擔心你自己,反倒擔心薄彥會不會受懲罰?軒轅澈我該說你什麼好?」

軒轅澈不理會上官皓的奚落之詞,將手中的信收好放回御桌上。

「薄彥是治國平亂之良才,皇上比我等更清楚。薄彥才至弱冠,他的路比我等都長……」

上官皓見軒轅澈說的認真無比,不禁笑出聲來,「不過是小了五六七歲,這就比我等路都長了?看你一副萬事都凝重的模樣,我也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上官皓看了眼雲駟和夜鶯二人笑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各位慢聊吧。」

*

蘇府一出事,公儀音那裏就收到了消息,後來「按圖索驥」,追蹤著查下去,查到破此案的人是桑一個姓桑的人,再聯繫帝后大婚之日洛陽出的事情。這麼一來公儀音也明白了。桑為霜是秦王的人。

當初給桑為霜「影雪」之時,公儀音還曾猶豫,如今得知桑為霜是秦王的人,深覺得這影雪用的是時機。

在楚州處理好一些事後,公儀音想微服再去東洲一趟,卻聽斥候來報桑為霜在臘月初啟程去錦城了。於是去東洲計劃取消,因為梧桐縣的不好印象,公儀音認為東洲之行可有可無,既然桑為霜已去錦城,不若就此暫時放下桑為霜之事。他清楚桑為霜心裏,更想見他一面,將「影雪」之事問清楚。

如今棘手的是薄彥之事,薄彥對桑為霜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或許薄彥早就知道桑為霜是秦王的人,但他們都明白薄彥暫不會叛姚,而且他沒有叛姚的理由,像薄彥這樣的人即便叛出去,三國勢力沒有哪一方敢輕易「接納」,西秦、吳君、蜀中、這三方勢力都不敢。薄彥若叛,便是自尋死路,容與侯府幾世榮寵就到日子了。

一個黑影從滿月窗前跳進房中,在玉面人面前跪下。

「主子爺,桑為霜一行人今日抵達蜀中。」夜梧抬起頭看向公儀音,「主子爺,今日已經臘月十五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宮了?……個主子爺的葯……」

公儀音一震,低頭看了一眼蒼白無色的手,心道:四個月了,他的葯只能讓他撐一個月,這次竟然在外撐了四個月,真是可喜可賀啊……

公儀音露在面具外的薄唇森然一笑,他離開玉石座椅,笑道:「走吧。」

夜梧拿出衣櫃中一件雪狐狐裘披在公儀音身上。

公儀音邊穿邊吩咐道:「告訴蘇溪袖,我這裏沒他的位置,讓他賴上薄彥帶他回洛陽。」

「……」夜梧無語的點頭。

說賴,蘇敬,不,蘇溪袖還真去賴了,公子音一走,他要出楚州城,豈不比登天還難?可是公子已經發話了,人家那裏沒他的位置。

於是蘇溪袖提了兩壇上好的陳釀去找薄彥,可惜了好酒,薄彥自陝州醉過一次后,發誓這輩子再不會大醉了。

這馬屁沒有拍好,蘇溪袖送去的兩壇酒都被送出來了。

蘇溪袖心煩隨手將那兩壇幾百兩銀子才能買來的酒打發了將軍府的侍衛。卻從侍衛這裏打聽到了薄彥喜歡喝茶。

喝茶?蘇溪袖一驚,計上心頭。

「死乞白賴」的見到了薄彥,蘇溪袖當即行了大禮,開門見山就提蘇家有一批茶葉想運到洛陽去做一趟買賣,想跟着軍隊走,怕在過秦嶺的時候遭賊了。

薄彥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人,見蘇溪袖說的這麼直白,也沒有反感,加上這蘇溪袖還對他有「恩」,也沒有直接回駁他的意思,這事可以商量。

薄彥當即問了什麼茶。

那蘇溪袖答道:「是急百石的雪桃茶,好像在北方又稱做『薛濤茶』。」

薄彥一聽,眼一眯,更有幾分好感,於是說道:「今夜子時,你們跟的上吧。」

蘇溪袖一聽忙笑道:「謝過薄將軍,小的一定不會誤事。」

*

臘月十五桑為霜來到蜀中政權中心所在,以往多年只是在話摺子裏聽過錦城,在洛陽流行的關於錦城的詩詞成千上百,可是來錦城還是第一次,錦城有很多名字,以「芙蓉城」叫的最為普遍,與長安洛陽一樣,也是天下才子佳人嚮往之地。

錦城臘月十五的夜晚,寒冬不及洛陽寒冷,街道上也難得熱鬧溫情。秦王治蜀中,不禁夜,允許人們夜營,但會派出很多的守衛巡邏,蜀中的城防也做的很完善。

的確這裏隨處可見秦王的影子,是她心中最理想的城池,不約束,自由,也和睦。

桑為霜比秦王提前離開東洲,也是桑為霜離開的次日,秦王才知道桑為霜夜裏已離開東洲,當時秦王什麼也沒有說。魏己問秦王要不要備馬,秦王不答,爾後笑道:繼續處理東洲事宜。

魏己覺得秦王最近處事愈發冷靜了,卻也愈發讓人覺得心疼,是桑為霜走後的三日後秦王才動身從東洲出發的。魏己知道這三日秦王是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東洲的事,三天後的夜裏就動身了,即便天下人皆知桑為霜喜秦王,怎能說秦王心裏無桑為霜?

桑為霜命車夫向蜀中最繁華的地段走。

車夫想也沒有想,說道:「芙蓉城最繁華的地段就是芙蓉老街至芙蓉門的那一段。」

「哦,那就帶我去那裏吧。」桑為霜笑了笑。

「好的公子,那芙蓉老街可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一條街,等會兒您下去走,我在您後面跟着。」

「可以。」

芙蓉老街的確很熱鬧,才臘月十五,就已見到有花農剪了梅枝插在水瓶中端上街來賣,從那花農處走過時可以嗅到一股梅香。

聞到一陣飯菜的味道時,桑為霜也真的餓了,走在蜀中她不禁又想起那個蠻藍夫人,既然蠻藍夫人說蜀中人都廚藝了得,不妨叫上車夫下飯館去?

桑為霜點點頭,回頭對車夫說:「帶我去這附近的館子。嗯,要地道的。」

車夫聞言笑道:「桑公子前面有家魚館,來蜀中豈能不吃魚?我帶您去吃辣子魚,還有諸葛烤魚……」

桑為霜心想蜀地的魚也確實比洛陽多,這做魚千百種方法,蠻藍夫人的烤魚她已經領教過了,去魚館吃吃也無妨。

「可以……」

桑為霜正點頭,就被一個小丫頭叫住了,「大哥哥,你的玉佩掉地上了。」

桑為霜一愣,回頭望向那小丫頭手中,那紅絲線綁着的素玉,不正是她身上的那塊嗎?怎麼就掉了。

也許就是這幾日常日做馬車鬆動了,也沒注意。不過這若是放在姚地,掉了也許找不到了……

桑為霜感激的看着那小丫頭,伸手接過:「謝謝你小妹妹。」

「不謝,秦王說,蜀中人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小姑娘說着笑着跑開了。

不遠處幾個和她一般大的孩子正在等她,可見她是幾個人中派出來給她送玉佩的。

*

「公子?」車夫笑着喚她。

桑為霜微紅著臉望向這個「車夫」,其實該說他是秦王手下某個文官吧。

他樣貌清秀帶着幾分書生意氣,他笑道:「姑娘在想什麼?」

桑為霜先是一愣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笑中帶着幾分羞赧,一份女兒家思及心上人時候特有的羞赧與傾慕。

「我沒有想到他會將這裏治理的這麼好。」

一座城,一座亂世中的城,她自由、和睦,她積極、上進,她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陽光而又溫馨的一面,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她本以為是史冊對聖主的誇大,而他真的做到了。

因為愛上一個人,而愛上這一座城。

即使天下人皆知她愛秦王又何妨?

他值得她愛。

她活了兩世,只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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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君的掌家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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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天下皆知為霜喜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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