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情見乎辭

73.情見乎辭

誰睜著眼睛說瞎話?

嚇得跪倒一地的妃妾們以行動含蓄地回答了太后的氣憤責問。

晚霞扶太后坐下,一盞溫茶遞給太后,「太后,您消消氣,別傷了身子。皇上若是知道您動了怒,該擔心了。」

太后反應過來,立刻順著晚霞的話改變態度,「哀家沒事,可不許無端端搬弄是非,讓皇上分心。」

一聽這話,地上的一干人等更是俯低了身子,忐忑不安。

半盞茶喝下,太后調適過來,這才喚起惠妃等人。

空穴來風,非是無因。後宮雖不過婦人深居,但並不代表消息閉塞,對外頭一無所知,總有各自的渠道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即便有皇帝的口信,太后也不由偏向大家嘴裡的你一言我一語。

「惠妃,是不是大阿哥傳回的消息?」

這幾人當中,若論消息靈通,當屬惠妃。別看惠妃嘴裡總念叨,胤禔頑劣不孝,不聽她的話,可一幫朝臣追隨的胤禔當真就與惠妃不通往來,水火不容?太后才不相信。

胤祺受傷,胤祐被屬下欺負,惠妃確實聽說了,但以惠妃的個性,她不可能主動吐露,沒事找事。

「回太后,妾身想知道兒子好不好,都還要問過媳婦,更別說別的阿哥具體情況如何?也是各位姐妹過來延禧宮,聽大家說過,這才知道的。」

太后追問消息來源,惠妃推得一乾二淨,德妃、榮妃、良貴人想著也沒聽到胤禛、胤祉、胤禩有什麼不好,遂也紛紛表示,相信皇帝的傳話,不信那些流言蜚語。

關係自己的兒子,宜妃與成貴人卻不可能輕易釋懷,更何況,這些消息並非她們捕風捉影,而是愨嬪宮裡傳出來的。佟家人一個個身居要職,愨嬪又說的有板有眼,想不相信都難。

得知消息源頭是愨嬪,太后信了。不過,即便事實如此,太后還能帶頭往皇帝臉上抹黑?當下,便讓晚霞拿來皇帝的書信,交給惠妃,讓她念給諸位聽。

惠妃念著,大家也聚精會神地聽著,但太后突然間有所醒悟,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就在惠妃剛好念完結尾,太后立刻及時打斷,讓晚霞把信件收回。

為時已晚,惠妃已把不與全文關聯的那一句「皇太子佳否?」看在眼裡。惠妃何至於願意摻合進來,往寧壽宮跑這一趟,就是為了皇帝的這封來信。

胤禔對太子的不滿,對儲君之位的想法,身為母親,惠妃如何不知?只是太子地位穩固堅實,儘管胤禔身邊支持的人不少,但也不可能輕易撼動毓慶宮?

此番太子監國,朝臣好評如潮,惠妃更是覺得兒子的想法遙不可及。太子表現優秀,按理說,皇帝應該會立刻來信,大加表揚,可他偏偏卻只給太後來信。陪在皇帝身邊多年,以惠妃對皇帝的了解,皇帝顯然對太子有了別的想法。

宜妃關心則亂,開口就點名皇帝的書信。實則,這也是惠妃事先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存心有意的提示。唯一能撼動太子地位的人,除了皇帝,還能有誰?惠妃的目的就是要摸清皇帝的想法。

果不其然,那一句孤零零的問詢道出了皇帝的複雜心態,矛盾情懷。

若是平時,就憑宜妃那一句「我的胤祺」,太后自是要與宜妃計較上了。胤禛在孝懿皇后處撫養,惠妃養育胤禩,可德妃、良貴人何曾張口就來「我的胤禛」、「我的胤禩」。太后撫育胤祺,不可謂不用心,偏宜妃身邊都有了胤禟、胤禌,還是人前人後的叫著「我的胤祺」,著實讓太后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然而,太后畢竟是宮裡的老資格了,很快就權衡出輕重,自然也多多少少看穿了惠妃的心思。

「好了,皇上書信的內容,你們也知道了。既然皇上傳話,皇子們安然,你們就該把心放回去,把嘴閉好。莫非你們不信皇上的話,竟還要相信那些傳言?」

眾位妃妾低眉順耳,再不敢出言糾纏。太后看向惠妃,向來慈和的眼神劃出犀利。

「惠妃,你身為後宮主事,明知皇上有言在先,你卻不及時勸阻大家,反而帶著大家一同跑來寧壽宮質問哀家,你可真是讓哀家失望。」

惠妃驚懼,深感太后的敏銳,立時跪下,趕緊請罪。

「你們在後宮錦衣玉食,塞外苦寒之地,你們不體諒皇上帶著千軍萬馬追擊噶爾丹的辛苦,卻是捕風捉影弄得後宮人心惶惶。這一場戰事下來,多少父母要失去兒子,多少妻兒要失去丈夫、父親,莫說胤祺受傷、胤祐受委屈真假不明,即便是真的,上了戰場,也是情有可原。」

太后輕易不發火,這一回,卻是疾聲厲色,直叫大家大氣都不敢出。

「惠妃,罰俸三個月,餘下的幾位,罰俸一個月,這些俸銀哀家會吩咐內務府充入軍餉,就當做你們為出征將士盡一份微薄之力。回去后,一個個認認真真給哀家抄寫《地藏經》九十九遍,也算是為你們在前線的兒子求福免禍。」

太後站起身,氣沖沖往後殿而去,留下一干被訓得吃驚受怕的妃妾。

才踏進後殿寢屋,太后的腿就軟了,慌得晚霞與身後的宮女眼疾手快牢牢扶住太后。躺上床,太後手里還是緊緊捏著皇帝的信,眼眶裡淚珠直打轉。

「哀家的胤祺啊,也不知是傷到了何處,真是讓哀家擔心啊!還有胤祐,多老實一孩子,誰那麼不長眼,竟能欺負到皇子頭上。皇上再忙,可孩子們就在他眼皮底下,他怎麼也不照應些?」

太后嘴裡絮叨著,霎時就是老淚縱橫。

看著太后的傷心模樣,伺候在旁的晚霞也偷偷抹淚,「太后,要不要問問太子殿下,興許他是知道的。殿下代為監國,沒準還能照應阿哥們呢?」

胤礽去天壇祭天了,不在宮裡,但太后還是精神為之一振,「對對對,先去毓慶宮交代一聲,太子一回宮,就到寧壽宮來,哀家要見他。」

想起胤礽,太后心裡踏實不少。胤礽監國以後的表現她看在眼裡,大臣的讚揚她也聽在耳里,雖不曾明顯的表現出來,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意識已從她心裡冒出。

情緒緩和了些,太后苦笑道:「都是鳳子龍孫,卻又是不一樣的。大阿哥那樣的,只有他欺負人的,誰敢欺負他?三阿哥別看和和氣氣,卻是聰明人,早早就二哥長二哥短的喊著,就沖這,誰不讓三分。別看四阿哥一臉冷冰冰的不易親近,可惹毛了他,也是下得去手的。八阿哥一張嘴,就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人小心大,可不是省油的燈。」

晚霞連忙給太后拉上被子,順便收好太後手里的信,就聽得太后哽咽聲嘆息:「哀家的胤祺呀,可是怎麼好?還有老七,腿腳本就不好,真是個遭人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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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莫多一戰,噶爾丹損失慘重,就連其驍勇善戰的妻子阿奴也死於清軍槍下。山谷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亦如皇帝在給太后的信中所言,噶爾丹氣數已盡,再難捲土重來。

勝利收入囊中,皇帝就在駐紮地命人設下香案,親率皇子、王公大臣行禮,感謝上天護佑。隨後,皇子們於幔城(帳幔圍繞如城,故稱幔城)內,諸王及文武大小官員、外藩王、台吉,在幔城外,同行慶賀禮,慶祝勝利。

夜幕降臨,黝黑的天幕掛滿晶亮閃爍的星星,喧鬧了一天的營區暫時安靜下來。

皇帝的御帳內,皇帝坐於御案前,正提筆給太后寫奏書。

「奏皇太后書曰,臣君臨萬邦,撫御天下,於茲三十餘年。數經擾亂,俱已削平。惟噶爾丹,自烏蘭布通遁逃以來······」

皇帝奮筆疾書的同時,福全就坐在下首,默默陪著皇帝。

福全、常寧、雅布奉旨趕赴大營,正好趕上慶賀禮,也一同感受了勝利的喜悅。此番前來,福全等人送來了保障中路軍所需的糧秣,同時還有西路軍所需的糧餉以及馬匹。

之前兵部送至軍中的馬匹羸瘦,胤礽得知后,雷厲風行當即就革了兵部左侍郎朱都納之職。此次,福全等三位王爺送來的馬匹,胤礽親自把關,無一不是身軀粗壯,四肢有力。

皇帝寫完書信,放下筆,抬頭看向福全。

「王兄,太子可好?」

皇帝此話多餘了,福全來時,雖沒帶來太后的回信,但是卻是替太后捎來口信,宮中一切安好,太子也好。

那時胤礽回宮后,一聽說皇祖母急著見他,立刻就去了寧壽宮。聽完原委,胤礽不得不說出,五弟確實受傷了。戰場上,亂箭飛來,扎進大腿。所幸未傷及筋骨,傷口也不深,並無大礙,更不會影響日後腿腳的靈便,頂多留下疤痕而已。

至於胤祐,打從胤礽一開始聽到風吹草動,就派人暗中調查,探明事實。原是隨胤祐在鑲黃旗大營的副都統兼長史穆森倨傲作勢,奏請所需的兵丁之米,派自己的執事人員支取,而對於胤祐的日用之物,俱遲誤不給。

胤祐因母妃出生不高,再加上腿有疾患,從小不受重視的他性格篤厚,不爭不搶。如今得皇父重視,首次帶兵出征,胤祐自是不想惹是生非,惹皇父不高興。故而,堂堂皇子即便被欺負,他也是節衣縮食,隱忍不發。

得知後宮蜚短流長,胤礽遂安撫皇祖母別擔心,他一定會給七弟一個交代。

福全離京前,胤礽專門去了裕親王府上,一是請他捎帶上好的金創葯給五弟,另外就是把自己調查的事實寫成奏本,請伯父向父皇奏明,秉公處理穆森。胤礽監國,雖有權直接罷免穆森,但畢竟穆森就在父皇親掌的中軍大營,胤礽不好越過父皇。

聽聞皇帝問起太子,福全立刻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先拿出參奏穆森的折本呈遞皇帝。皇帝看過,氣得把折本狠狠拍向桌面,「混帳東西,竟敢欺朕的老七憨厚樸實,眼裡還有沒有朕?」

「皇上,太子他瘦了。」福全朝怒氣洶洶的皇帝不溫不火地說了這麼一句。

皇帝的氣焰猶如被澆了一盆冰水,只剩下頭頂一股青煙裊裊冒出,兩眼發直。

「太子他一絲不苟辦理朝事,半點不敢馬虎。皇上您教導出如此賢子,是我大清之福、國民之幸啊!」

福全一番感嘆后,退出御帳。皇帝靜默於沉寂中,一動不動。久久過後,皇帝重新攤開紙張,提筆落墨。

「···朕率軍征戰之時,軍務在身,無暇他思。今勝負已定,噶爾丹逃遁,我軍窮追不捨。當此之時,班師返歸,一路欣悅,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釋懷。今天氣已熱,將你所穿棉衣、紗衣、棉葛布袍四件,褂子四件,一併捎來。務必揀選你穿過的,以便皇父想你時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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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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