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誰是禍水

48.誰是禍水

年前就有大學士上奏,皇上宵旰勤勞、勵精圖治,天下已享太平,事務亦極清簡,故而懇請皇上隔三四日御門聽政一次即可,政事不致有誤。

皇帝卻感嘆聽政三十餘年已成常規,在宮中的時日如不日日御門理事,就會感到不安。倘是相隔三四日,恐怕自己就會漸漸倦怠,再不能始終如一。故而,照常,每日聽政。

年後的第一次御門聽政,皇帝格外的精神煥發,習慣了日日聽政,修養一段時間,皇帝還頗有些不自在。正月里寒風刺骨,大臣們站得筆挺,但厚厚的衣袍依然抵擋不住寒氣往身體里浸入,腿腳直打顫。

終於聽到皇帝說出「諸位愛卿,可還有事上奏?」,大家一致把頭垂幾分,無一人言聲。今日聽政的時間已長出很多,嘴都快凍木了,就盼著皇帝宣布散朝。

皇帝手裡抱著暖融融的手爐,視線掃到隆科多身上,也不知是怎麼了,看了他好幾次,那腦袋俯得就快□□地磚了。把隆科多喊出列,讓他聽旨。隆科多跪到御前,整個頭又快埋到了胸前。

皇帝好生奇怪,但還是緊著最後的時刻,兌現自己年前答應隆科多的事情,那便是正式任命他為火器營的內營營總。誰知,皇帝話說一半,意思還沒全乎,鄂倫岱急吼吼站到御前,草率地行過禮后,便指著隆科多痛罵起來。

「皇上,像隆科多這種偷奪兄弟女人的混賬東西憑什麼還能晉陞?合著陞官進爵壓根兒就不看品性,道德越是敗壞,越顯得有能耐?」

文武大臣前,神聖的御門下,鄂倫岱的態度當即就惹惱了皇帝。再一仔細看鄂倫岱,眼部下方有淤青,右耳耳廓也受了傷。

「鄂倫岱,休要在此放肆,你什麼品行,朕會不知道?你不要胡言亂語,還有,你耳朵怎麼回事?大家過年喜氣洋洋的,你怎麼還挂彩了?」

鄂倫岱冷哼一聲,「我品行再差,也比眼前這隻瘋狗強百倍。」

這時,隆科多終於抬起頭,朝鄂倫岱惡狠狠回了一嘴,「誰是瘋狗?你不要-逼-人太甚。」

皇帝這回算是把隆科多的臉看了個清楚,青一片紫一道,有隻眼腫得都睜不開,真是慘不忍睹。皇帝震怒,重拍龍椅扶手,大喝一聲,「佟國維,怎麼回事?」

佟國維站出,苦不堪言,「回皇上,臣不知。」頓頓,雙膝跪地,補充道:「皇上恕罪,臣也是今早到這兒方獲悉一二。」

一時間,眾大臣眼眼對視,交換心情,看熱鬧的,擔憂的,無關痛癢的,可算是千形萬態。

康熙三十三年的第一次御門聽政,皇帝落得個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懊惱地宣布退朝後,皇帝返身折回,而跪在地上的佟國維以及佟家兄弟一同被帶回了乾清宮。

胤礽一副漠不關己的神色,鬆了松肩頭的僵硬,打算回毓慶宮去。索額圖倒是一點沒掩飾臉上的幸災樂禍,隨著胤礽走了一段路。

「殿下,老臣還以為鄂倫岱頂多是私下跑到皇上跟前評理,哪兒想到竟然就在乾清門鬧開了,當著滿朝文武大臣,我還真是小看他了。還有隆科多,都那副德行,還好意思來上朝,真不嫌寒磣。」

胤礽嘴角扯了個沒有笑意的淺笑配合下叔姥爺的激動,父皇對隆科多的許諾,胤礽聽說時,也是格外氣憤父皇的偏心。也難怪,隆科多知道要晉陞,就算頂著個豬頭,他也會來。

至於鄂倫岱,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胤礽都不覺著新鮮了。多年前,佟國綱還在時,鄂倫岱就曾因為手頭緊把皇帝御賜給佟國綱的烏珠穆沁名馬給賣了。佟國綱罵他,他不但對罵竟還動手。皇帝聽說后,氣得把人逮到跟前,本想發威教訓一番。沒曾想,就在乾清宮的暖閣里,兩位大學士、三位尚書在場的情況下,鄂倫岱竟然反過來叫囂與皇帝沾親帶故,日子竟還過得緊巴巴的,一匹馬的錢沒兩天就花沒了,下次要賜馬,別那麼寒酸,十匹八匹都算是小氣的了。

皇帝當時就氣得腦仁兒直疼,難怪佟國綱要請旨誅殺逆子。立刻吩咐侍衛們進來把人架走,皇帝只怕自己多看一眼都能抽筋吐白沫了。

可就是這樣目無尊長的人,皇帝過一段時間后,又擺出一副寬容接納的樣子,該怎麼重用還是怎麼用。胤礽看在眼裡,早就心涼了。

停在景運門前,胤礽止住索額圖的腳步,提醒他及時上折給父皇,讓巴爾圖重回內營。索額圖滿口應承,隆科多此時應付鄂倫岱就夠他受的,暫時沒精力動別的心思。

「叔姥爺,」胤礽迎向索額圖的目光,「明年迎娶太子妃的吉日已經確定,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與瓜爾佳氏結親,沒有你想的那麼糟,且寬心看著就是。」

索額圖立刻迴避胤礽的視線,低下頭。雖說索額圖已經接手對擷芳殿的改建,但對這位未來的太子妃還是不看好。

「另外,這種事不要再發生,否則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胤礽抽出一本摺子,遞給索額圖,「多把心思花在佟家即可。」

胤礽轉身而去,索額圖打開摺子一看,卻是禮部尚書沙穆哈與兩名禮部官員上奏,請皇上允許祭奉先殿儀注將皇太子拜褥置於檻內。

這麼多年來,胤礽的拜褥一直在檻外,檻內唯獨皇帝的拜褥。眼瞅著胤礽都已是雙十年華,明年也將成婚,時光飛逝,近二十年的太子當著,索額圖著急呀。這不,一著急,索額圖就想把胤礽往前推一步,既然不能取代皇帝,那就一點點實現齊頭並進。

不過,自己交代沙穆哈上這道摺子可是相當隱秘,如何這摺子就到了太子手上?瞪大雙眼看著遠去的胤礽,索額圖合不攏的嘴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乾清宮暖閣里,從鄂倫岱一陣陣的罵罵咧咧中,皇帝算是聽明白了來龍去脈。

幾年前,隨軍出塞漠南的鄂倫岱,過古北口時,看上一女人。把人弄來后,因為要上戰場,便差人送回京城郊外的別苑。

烏蘭布通一戰,佟國綱為國捐軀。鄂倫岱守孝期間,自是不能把那個女人帶回京里的宅子。誰知一年後,別苑管事來報,說是那個女人染病身亡。鄂倫岱雖一時惋惜,但很快也就拋之腦後。

過年期間,鄂倫岱去隆科多府上拜年,花園裡鬼使神差地見到一個美貌的小婦人,長相居然十分貌似當年從古北口弄回來的那個女人。找人打聽后獲知,那是隆科多兩年前帶回來的,進府後一直關在一處偏院。隆科多似乎挺喜歡這個女人,經常往偏院跑,去年下半年,給隆科多生下一個兒子后,隆科多便把這個女人提到了妾室的位置。

鄂倫岱一盤算,隆科多帶女人回府的時間正好與自己別苑管事報備那個女人病亡的時間不相上下。而正好那時候,因為自己忙於打理阿瑪去世后的一些事務,便委託隆科多去自己的田莊幫忙處理莊上的糾紛。

把這些細節串成一串后,鄂倫岱跑去別苑,拎出管事。一頓拳打腳踢后,管事承認隆科多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做下此等瞞天過海之事。原想著鄂倫岱本就是花天酒地、聲色犬馬之徒,早把那個女人忘乾淨了,誰曾想一個接一個的巧合出現,鄂倫岱再蠢再笨也知道了真相。

不過半天,弟偷兄妾的醜聞就被有心人傳得沸沸揚揚。一時間,前朝後宮,甚至宮外的府宅街巷,醜聞猶如野草沾火,燎原不可控制。

皇帝跌坐龍椅,捏住眉心,頭疼再次發作,強忍著,不吭一聲。隆科多與鄂倫岱跪於外殿,五六位侍衛分別看住,防止兩人又打成一團。

這一天下來,皇帝批閱摺子的精神都被磨得所剩無幾。頭疼稍微緩解時,打開最上面的一本,正是調離巴爾圖安排新職務的摺子。皇帝也沒再多想,批示讓巴爾圖留下,正式擔任火器營內營營總。

佟國維再回到乾清宮時,已是日落偏西,又到了魏珠帶人進乾清宮掌燈的時候。佟國維這一路出宮,再一路回來,大家的眼神,背後的指指點點,佟國維只覺自己的這張老臉早已被兒子踩在腳下,面目全非。

雖有魏珠、喬守木一旁明燭點燈,心神俱疲的佟國維恭恭敬敬向皇帝稟告,自己已經把隆科多小妾處死,半歲的嬰孩交由隆科多正妻撫養。抬眸瞥一眼,皇帝面無表情,佟國維一再保證,這次這個女人絕對是死了,不會再影響兄弟間的失和。

這就是皇帝解決問題的方式,都是那個女人的錯,若不是有那樣的女人存在,鄂倫岱與隆科多也不會如此。聽過佟國維的保證,隆科多癱軟在地,呆愣不語。鄂倫岱仍舊是一臉不憤,他這麼鬧,難道是為了要回那個女人?都為隆科多生下了孩子,他才不稀罕,他要的隆科多滾回家,別在外拋頭露面讓他眼見心煩。

喬守木跟在師父身後退出乾清宮時,全身都在發抖。清晨的御門聽政傳出醜聞后,隨著細節被渲染擴散,喬守木自是也聽說了。聽得越多,喬守木就越是心驚膽寒,姐姐的去向似乎已在這些流言蜚語中變得清晰。

原本以為事後自己可以偷偷打探,看能不能見上一面也好確認是否就是苦尋多年的姐姐。誰知進乾清宮上個燈出來,那位似乎就是姐姐的女人也已踏上黃泉之路,今生再無相見的時候。

四肢抖索、淚流滿面的喬守木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手裡提著的宮燈從他手中滑落。摔向地面后,燈油燃起,整隻宮燈被火焰吞噬。宮門前的月台空曠,在地磚上燃起的宮燈不至於引起大火,但這畢竟是神聖的乾清宮,喬守木的一時失誤卻是大錯。

梁九功招呼著月台周圍值守的太監快速滅火、收拾,魏珠失職被叫到一旁罰跪,而喬守木立刻就被帶到甬道下方,架到了刑凳上。魏珠有望升任御前副總管,梁九功心裡本就膈應,正好逮到這事兒,梁九功可不會讓魏珠得償所願。至於喬守木,只管打就是,暈厥過去,活不過今晚,埋了就得。活得成,往後也沒好日子過。

胤礽帶著程圓走在連接乾清宮殿前月台的甬道上時,聽得甬道下方有聲音,遂偏移兩步過去往下看,卻見兩位身強力壯的太監正你一下我一下往一名受罰的太監身上狠狠拍杖。

胤礽聚起眉峰,怎麼不是那兩位搶女人的佟家兄弟挨罰?這種時候,打個奴才算什麼?索額圖這一查,倒是把鄂倫岱在古北口搶女人的很多細節翻了出來,還有胤禔那時在古北口的怪異舉動,胤礽總算是對他們在古北口試圖對自己設下的陷害大致勾勒出了輪廓。

區區一個奴才受罰,胤礽平時不會去在意。可下晚時分聽說佟國維處死了那名小妾,胤礽心底立刻就躥出一把怒火。父皇不去追究鄂倫岱與胤禔在古北口的勾當,卻忙著殺個女人掩蓋這兄弟倆的醜陋行徑。

一種說不出的逆反,胤礽扭頭吩咐程圓,「去看看,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兒非在這時候杖責。就說是我說的,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程圓領命而去,胤礽大步流星上了月台,正要進殿。偏這時,一位內務府的官員手腳慌亂跌跌撞撞跑來,見上胤礽,說話都不利索了。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交泰殿里的玉璽,那個傳國玉璽,它,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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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太子胤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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