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黃鳥伺蛇·其二

67.黃鳥伺蛇·其二

乘龍而上,榮山的山巔不似一般的山峰陡峭,而是恍若平原之上一般,山頂平坦,腳下土地綿軟肥沃。

師兄弟二人登頂之後,文霽風便化回了人形,一身銀袍丰神俊朗。離他們不到一丈處,有一個水潭,雲霧後邊的日光模糊,自他們這邊看過去,水潭裏黑黢黢的一片。虛青挑了挑眉,朝文霽風招呼一聲:「師弟,咱們過去。」

文霽風應下,反手抽出了背上的長劍以防不測。虛青一笑,拂過腰間的斷紅塵不語。

虛青閑庭漫步似的走在文霽風前邊,只是看似輕鬆的腳步中自帶玄奧,漫不經心的眼底卻含着警惕。果然,二人將將走到水潭邊上,平靜微瀾的水面驀然激射出一道水柱,虛青反手拔劍,左手在貼著劍身一擰,劍身旋轉,在虛青面前轉成一道銀白光影,如同一面盾牌,瀰漫開的劍氣將文霽風也維護遮擋在後邊。

水花四濺,有重物撞在劍身上,磕出一聲低鳴,而後落在了地上。文霽風站在虛青身後,有師兄護著自然不必多做什麼,低頭一看,那重物是小臂粗細的一截白骨。皮肉脫得乾淨,粗糙的斷口處還帶着殷紅的血痕。

似乎是一截獸骨。

水柱濺開之後,虛青自然也看到了這節骨頭,嘲笑道:「這麼些年,榮山上的麋鹿怕是被你吃光了吧?你也不改改口味,專挑一種東西吃,也不嫌膩得慌。」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文霽風還未看清原形,便瞧見這黑影閃過一道黑光,化成了一個黑衣俊朗的少年。

「你爺爺我樂意吃!你管得着么你!」黑衣少年面相乖巧,說話卻帶着一股無法無天的驕矜。

「喲。」虛青怪叫了一聲,抽出斷紅塵,拂塵柄便落在了黑衣少年的腦袋上。那少年要躲,卻被虛青另一手上的長劍攔住,自然是沒躲開。

「嘶——」少年吃痛,瞪着眼睛朝虛青齜牙。

虛青笑盈盈地收了手,指了指崖壁下邊,同黑衣少年道:「我還有兩個師弟在下邊,你把他們帶上來。」

「哼,」黑衣少年冷哼一聲,扭過頭。

虛青也不生氣,同文霽風說道:「師弟,你退後些。我怕等會收不住手。」文霽風點頭,黑衣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一盞茶過後,黑衣少年被虛青從崖壁上扔了下去。

文霽風有些擔憂,虛青拍了拍手,看穿了師弟的心思道:「沒什麼大礙。他名喚墨辰,乃是被囚於榮山上的黑水玄蛇。雖然腦袋笨了點,這點事還是做得好的。」

文霽風略帶懷疑地看着師兄,等一個黑色的大腦袋從崖壁上顯露出來,玄蛇背上兩個師弟緊抓着它的鱗片出現,文霽風這才鬆了口氣。等虛彤和虛檀二人從他身上下來,墨辰化回了人形,沒好氣地朝着虛青翻著白眼。

「說吧,你來這裏做什麼?每次見到你都沒什麼好事。」墨辰磨著牙道。

虛青攬著師弟的肩膀,懶洋洋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你們討棵仙離草。」

墨辰一愣,看着虛青的眼神變得極為古怪:「仙離草?你要這做什麼?」仙離草易經洗髓,墨辰卻早就知道雲磡乃是天生靈體,並不需要這株仙草脫胎換骨。

目光掃過他身邊的文霽風,墨辰眼光一閃,故作瞭然道:「哦——該不會是為了你身邊這個人吧?他並不需要仙離草啊,只要等他再度過一輪天劫化身應龍,身上的血統便會變得極為純凈。你們不必為了他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墨辰雖然看起來年歲尚小,修鍊的年歲卻不知道有多久,若不是一直被此處的仙氣壓抑著妖力,虛青未必打得過他。以他的眼光,自然輕輕鬆鬆便看出了文霽風身上的血脈。

虛青卻道:「我要仙離草自然有我的考量,你不必多管。」

墨辰嗤笑一聲:「我才不遠多管你呢!」他不過是想不明白,千年前,雲磡便闖過帝葯陣,得了一株綺羅靈花,只是他當時沒有來取,便一直存放在帝葯齋中。綺羅靈花怎麼都要比這仙離草來得珍貴。

「你要仙離草自然無妨,不過你也知道榮山的規矩,想要仙離草,便要闖過帝葯陣。」一個空靈清雅的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幾人回身,背對着懸崖,便看見水潭後邊,隱於雲霧之後的狹長小徑內,緩緩顯露出一個頎長身影。

來人玉冠錦袍,眉眼狹長,鼻樑高挺,自帶一股超凡脫俗的氣韻。

墨辰看見他,歡呼了一聲朝他跑過去:「皇羽!」

虛青眯了眯眼,朝來人一笑道:「多年不見,皇羽仙長別來無恙。」

皇羽朝墨辰點了點頭后,便看向虛青:「多年未見,你怎麼……輪迴了?」

虛青嘆了口氣,捋了捋手上的拂塵道:「往事坎坷,不必再說。此番我帶着三個師弟來,便是要闖一闖你這帝葯陣。」

皇羽自是不置可否,只道:「你想要闖,自然無妨,只是帝葯陣瞬息萬變,未必如你上回這麼輕鬆。」且不論雲磡輪迴之後,當初的能耐還剩下幾成,便是他身後跟着的三個累贅,便更添了幾分闖陣的艱難。

虛青擺擺手道:「此事無妨,我既然敢帶着師弟們前來,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皇羽淡然看他一眼道:「如此便跟我來吧。」

皇羽轉身往原路返回,虛青連忙招呼著幾個師弟跟在他身後,至於墨辰,更是不需他多說,便跟在了皇羽身側。

自此處看去,彷彿水潭雲霧之後,只有一條路,兩旁的雲霧遮住了背後的場景。虛青卻知道,踏入雲霧之後,便有陣法,隨着黃鳥與玄蛇的意念而動。若是想要到達帝葯陣前,必須打敗玄蛇,否則偷偷溜了進去,也只會被困在這雲霧迷障之中。

「皇羽,你不是在守陣嗎?這時候出來,是那人已經放棄了?」墨辰嘰嘰喳喳問道。

皇羽答道:「最後一關,那人還是沒有闖過,身上的傷少不得還要修養幾日。」也不知是不是虛青的錯覺,皇羽的聲音比起記憶之中的千年前溫和了許多,同墨辰說話的時候,甚至算得上是和顏悅色。

墨辰喟嘆道:「又是這個結果,要不然,你給他開個後門,不然也不知他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雖然溫和了許多,皇羽卻是一貫的恪盡職守:「闖陣自然有闖陣的規矩,不可輕易放過。何況他經過陣法歷練,個中所得遠遠超過他從前修鍊。」

墨辰撅了撅嘴不再說話。

虛青卻是聽得他們的話里,生出了幾分好奇。他也不當自己是外人,開口問道:「聽起來,此處還有人在闖陣?不知道是何人?」

墨辰半回頭道:「是個白衣人。」

虛青師兄弟四人:「……」

皇羽瞧了一眼他們吃癟的模樣,語氣中彷彿帶上了一絲愉悅道:「墨辰腦子笨了些,諸位海涵。」

墨辰眼一橫:「說誰呢?你才腦子笨!」

虛青心知,定是方才和師弟說的話,被那皇羽聽了去,只是這二人如今變得如此融洽,倒是叫他開了眼界。虛青乾咳了一聲道:「那白衣人來此處多久了?」

墨辰道:「不久,也就一兩百年吧。修為倒是不錯,只是每次入了帝葯陣,都被那最後一關擋回來。帝葯陣中大大小小的關卡,我估摸着他已經全部都闖齊了一遍。」

虛青瞭然地點頭,果真是個堅韌不屈的壯士,只是有一件事虛青不大明白:「我依稀記得,你們提起過帝葯陣中的最後一關都是相同的。墨辰,我瞧你的修為雖然精進了不少,卻也沒難到一二百年都難以攻破吧?」難不成這白衣人是個凡人?

墨辰嗤笑一聲:「你以為世人都同你一樣心無旁騖?」

虛青揚眉,皇羽開口道:「帝葯陣最後一關,乃是心魔。你當初修鍊無情道幾近臻化,最後一關直接就消弭了。是以你才會以為,墨辰是你的最後一關。」

虛青一怔,不曾想個中竟然有如此緣由,嘴上卻笑道:「既然如此,你身為守陣之人,將這件事告訴我們,豈不是泄露了天機?」

皇羽淡然道:「心中沒有心魔之人,最後一關如同虛設。心中有者,便是知道其中真相,也無法參破。」

虛青眉頭一動道:「你彷彿……有所體悟?」

皇羽不語,墨辰介面道:「不是皇羽有所體悟,而是那白衣人一直困頓於那最後一關,我們看了這麼久,都快看膩了。」

虛青笑道:「那我真當好好瞧瞧此人。」

皇羽只道:「他現下定然是在帝葯陣外的桃樹下調息,等會你們便見到了。」不是皇羽對這白衣人多有關注,而是這幾百年來,此人闖關失敗之後,都會停留再樹下修鍊。

墨辰撇撇嘴:「他的修為早就到了羽化成仙的地步,只是這心魔不散,怎麼都去不到仙界。」再多的修鍊也是無用。

不多時,身邊的雲霧漸漸消散,面前豁然開朗。帝葯陣前有兩塊石壁,一左一右篆書帝葯二字。石壁旁是一片桃林。

果然如墨辰所說,陣前最大的那棵桃樹之下,一個身着白衣的人正盤膝靜坐。

不巧,這人虛青正好認識。

國師長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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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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