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黃鳥伺蛇·其一

66.黃鳥伺蛇·其一

滔滔江流,暗流涌動。兩岸是奇峰疊嶂,怪石嶙峋。江面上一葉小舟,舟上之人沒有用篙,小舟卻順風順水一般逆流而上。

舟上四人,虛青正站在船前,抬頭仰望的姿態青衫落拓,似是在欣賞這兩岸的山景。小師弟虛彤卻是趴在船尾,吐得昏天黑地。文霽風自船艙中出來,走到虛青身後。虛青似有所覺,回頭同師弟笑了一下問道:「虛彤師弟如何了?」

文霽風回頭看一眼,同虛青道:「虛檀照顧著,沒想到師弟竟然暈船。」

虛青眼中亦是閃過一絲促狹。文霽風環顧了一下四周高聳入雲的山峰問道:「師兄,我們還要再過多久,才能到榮山?」

虛青看着視線盡頭的一線明光,兩岸的峻岭幾乎在天邊合在一處,看不到頭。沉吟了片刻,虛青道:「快到了,至多也不過今夜的功夫。」

文霽風雖有些半信半疑,卻還是選擇了相信師兄,沒有再問,將手中拿着的斗篷給師兄披上,便又回到船尾去瞧瞧虛彤的情狀了。

日漸西垂,夾在兩處峻岭之間的水道,日光暗下來得尤其早。等文霽風再回到船頭時,他們乘坐的小舟還在江中飄搖,只是面前的水流隱隱分成了兩股。虛青瞧著遠處的峭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師兄,咱們還要坐多久的船啊。」問出這句話的並不是文霽風,而是已經在船尾將自己的膽汁都吐出來的虛彤。自他們清早上船起便沒有吃過一點東西的虛彤,說話的聲音尤其虛弱。虛青指了指前邊道:「馬上就要到了。」

三位師弟都抬頭往前看,虛檀看清前路之後,皺眉問道:「師兄,你果真沒有領錯路嗎?」

他們面前並不是看不見盡頭的水流,而是一面峭壁,榮水的上游分成兩路,自面前峭壁的兩邊彙集於此,交流之處有一塊高於水面的三角礁石。

虛青揚眉道:「沒有說錯啊,這面峭壁便是榮山。」

聽得虛青的話,三個師弟的面色不由得都僵了僵,仰頭看去,峭壁高聳,青黑岩壁消失在目極之處的雲霧之中。

虛彤不可思議道:「師兄你果真不是開玩笑,這樣的岩壁,難不成咱們要飛上去嗎?」其他師兄弟不知道,反正虛彤盤算了一陣,以他的御劍術,先要這麼直拔到山巔,一萬個他加在一起,也是做不到的。

虛青自然知道他在擔憂什麼,只是語氣頗為遺憾:「若是自遠些的地方一路御劍到這裏,榮山的迷障會讓人直接越過它去,只得從這塊峭壁上過去。」

虛彤苦着臉道:「師兄你也該早說啊,看樣子非得用長劍挨個鑿窟窿才能上去了。我手上也沒多帶幾把劍備用,真是糟心。」他的佩劍自然也是問仙室山下的鐵匠鋪買的,如此凡鐵,能不能鑿到峭壁中間都是未知。

虛青道:「別小瞧了這塊青石壁,不論是如何削鐵如泥的利器,在這塊石壁上留下的損傷之多不過三息,定然會恢復原樣。三息給你造個窟窿都不夠,更別說往上爬了。」

虛彤目瞪口呆:「既然如此,那咱們來這裏做什麼?」照着大師兄所說,別說破帝葯陣了,他們就是這榮山之巔都爬不上去。

虛青的笑容帶着故弄玄虛的意味,他說道:「你只需等著看便是了。虛檀,船艙中我放了些麻繩,你替我取出來。」

虛檀應聲,矮身進船艙中拿繩索。虛青眼含深意地看了文霽風一眼道:「師弟可會嫌我自作主張?」

文霽風驀然明白了虛青的打算,眼中頗為複雜,他看了一眼緊緊摳著船沿,臉色蒼白的虛彤。心中一嘆,文霽風同他搖了搖頭。身上的血脈駁雜一直是文霽風心頭的一根刺,虛青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上這青石壁,只是不想他庸人自擾罷了。

只是一想到從小到大一同修道的師弟們,面上可能會露出驚恐厭惡,文霽風的臉色便變得有些難看。即便他同他們並不算十分親厚,到底是同吃同住的師兄弟。

虛青瞧見師弟點頭之後,心中的擔憂便少了許多,至於文霽風心中的畏懼,在他眼中,絲毫不是問題。

虛彤和虛檀兩個師弟是什麼性情,他再了解不過了。

一直被虛青用靈力操控的小舟,在虛青的指引之下,被卡在了青石壁與三角狀的礁石之間。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無需繩索加固,這小舟屹然不動。

繩索已經交到了虛青手中,虛青同文霽風對視一眼,文霽風搖了搖頭,示意這件事自己來說。畢竟這些事要同觀中之人坦白,也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真的到了自己開口的時候,文霽風又覺得喉中艱澀,不知從何說起。

小舟停下之後,虛彤顧不得探探這三角礁石的虛實,便立刻跳了上去。暈船留給他的記憶太過慘痛,能下來一時是一時。虛檀擔心他的安全,特地揪著虛彤的領口,在那礁石上踩了踩,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也不下來,同虛彤站在了一處。

虛彤站定便開口問道:「師兄,你不是說有辦法嗎?是什麼辦法?」目光瞅着他手中的麻繩,眼中滿是好奇。

虛青胸有成竹道:「屆時你瞧瞧便知道了。」說完,虛青看了文霽風一眼,心想着,若是師弟委實過不了這個坎,便也算了,他帶着師弟上去也是一樣。

誰知這時候文霽風卻突然開口問道:「你們是不是很奇怪,為何我拜在掌門名下,同師兄弟們一起排行,卻並沒有同你們一樣,領着虛字輩的道號?」

虛彤和虛檀俱是一愣,面面相覷了一會,不知道這個從來少言寡語的文師兄,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文霽風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穩道:「因為我的血統駁雜,我父親是凡人,我母親卻是妖龍。」

虛彤倒抽了一口氣,虛檀朝他翻了個白眼,拍了虛彤一記後腦勺。虛彤立馬哇哇叫起來:「虛檀你做什麼!有這麼對付師弟的嗎!」

虛檀又翻了個白眼道:「沒瞧見師兄在說正事嗎?肅靜些!」

虛彤委屈道:「這不是覺得師兄大約需要這樣的反應應應景么。」回應他的是又一記拍打。

文霽風:「……」

眼前兩位師弟的反應着實同他預估的那樣相差太遠,只是也不知怎麼,原本緊張說不出口的感覺,蕩然無存。

虛檀道:「師兄不必理會虛彤,繼續說便是。」

文霽風道:「我身上有龍族血脈,可以化龍帶你們飛上去。」

虛彤瞪大了眼睛:「果真?」

文霽風點點頭,心中覺著,自己果然並不熟悉這些師弟們。

虛彤立刻便笑了出來:「那再好不過了,我還是第一次乘龍呢。」

文霽風:「……」

虛檀:「……」

虛青敲了一下虛彤的腦殼,慢悠悠道:「誰同你說要將你也帶上去了?」

虛彤一愣,後知後覺道:「不,不是文師兄說……」

虛青笑眯眯地攬住文霽風的肩膀,同另外兩位師弟道:「這船總得有人看好,免得咱們都上去了,船被旁人盜走了怎麼辦?」

虛彤慘兮兮問道:「大師兄,你不會這麼狠心,將我留在這裏看守吧。」

虛青帶着長兄的關懷神色道:「放心虛彤師弟,我給你準備了不少乾糧零嘴,還有幾本雜書話本,你不會無聊的。」

虛彤哀嚎一聲,目光滴溜溜地看向文霽風。文霽風雖然面上冰冷,內里卻是遠不及虛青水火不入,瞧著虛彤眼巴巴的模樣剛要答應,便聽得身邊虛青開口說話。

「行了,不必指望你文師兄,等會你和虛檀一塊留在此處,我同你文師兄先上去探路。」說着,虛青將一枚玉符交與虛檀,「這是傳訊符,若是出了什麼麻煩,這道符會給你們警示,只需將它貼在船上,你們便可順着榮水回到咱們上船前的那處碼頭。等我二人回來便可。」

虛檀沒有推拒便將符咒接了過來,只是看到上邊的符文,眼中亦是驚訝的神色,抬頭剛想同虛青說什麼,卻被虛青一個眼刀殺了回去。

虛檀輕笑,應道:「知道了,會遵著師兄囑託的。」

虛青滿意地點點頭后,便將深索系在了腰上,一頭則是遞給了文霽風。文霽風會意,接過繩索后便化成了銀龍。

銀龍流光溢彩,在水面上低低地盤旋了一圈,又引得虛彤一聲驚嘆。虛青立於龍身一手抓着文霽風的一枚龍角,原本他想用着繩索將自己固定,只是文霽風第一次載人,便比他想的好上許多。

虛青在龍背上站得極為穩當。文霽風等他適應一陣之後,便說道:「師兄站穩,我要上去了。」

虛青應聲,龍息一吐,銀龍如穿雲利箭,直衝而上,一晃眼底下的兩個師弟便成了兩個小點,虛彤臉上驚嘆羨慕的神情已經完全瞧不見了。

虛青心下覺得好笑。原本他的確打算讓文霽風將兩個師弟也一同帶上來,只是事到臨頭之時,他又臨時反悔了。不為別的,只是心中覺得,自己都沒有乘着師弟遨遊過,師弟的龍背上又豈容他人端坐?

至於等會他們上了榮山之後,要怎麼將兩個師弟帶上來。虛青眼中算計的光芒一閃,他早就有了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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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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