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道心禪意·其八

26.道心禪意·其八

虛青這麼說,不免有些武斷。文霽風問道:「這畫或許只是畫的不傳神罷了,亦或許只是畫出了諶郡守自己眼中的諶夫人。」這兩句題詞雖是悼念亡妻所作,但如今諶郡守夫婦並不和睦,諶郡守憶起舊日,一時衝動題下這些字也不無可能。

虛青輕笑著搖頭:「師弟可還記得,今日咱們閑聊時,那個廚娘說過的話?」那個廚娘從諶郡守一家來到凌安郡起,便一直在諶府。虛青問起那個英年早逝的諶玖大公子時,她不經意提過。諶大公子同諶夫人生的很像,卻不為夫人所喜。早年眾人皆不知中間有什麼內情,還生出過許多猜測。後來,管家一次酒後吐露,才知道諶大公子並不是諶夫人的親子。

虛青道:「諶玖同繼母長得相像,他的生母大抵,也同諶夫人長得有幾分神似吧。」聽完虛青的話,文霽風再去看這幅畫卷,不知是不是心境的變化,畫中的仕女的容貌看來,果然同昨日見過的那位諶夫人,有些細微的不同。

談完了八卦,便該說些正經事了。文霽風問道:「這幅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之處?」若虛青只是發現了一副諶郡守悼念亡妻的畫作,即便諶郡守的兩位夫人長相肖似,也不會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去諶郡守的書房偷這幅畫。

虛青但笑不語,將畫卷平放在桌上。文霽風看著他按住畫軸,將兩邊的軸頭直接取了下來。

「師兄?」

虛青將手中的軸頭露出來給師弟看:「畫軸多以良木為質,卻絕不會有人用金鐵的。」虛青取下兩個軸頭之後,露出了裡邊暗色的一截軸身,木質溫潤。反觀虛青手上那兩個,顏色赤金,中間鏤空,五股刃頭攢成蓮華形狀,鑲著大小各色的寶石,十分華貴。

文人輕財,諶宴本就出身富貴世家,絕不會用這麼粗俗的方式顯露財力,倒是髒了他的畫作。

虛青瞧著師弟思索的模樣,雙手一合,兩個軸頭被他一擰,合二為一。二朵蓮華反向相連,虛青轉了轉,中間的承接處顯出三張佛面,一笑、一怒、一罵。原本看來十分普通的軸頭,轉眼間在虛青手中,變成了一把手掌長短的金剛杵。

文霽風眉間動了動,虛青笑道:「有了這東西,要想找到惠岸師父便容易了許多,到時候還要麻煩師弟了。」諶府中除了暫時不知道被藏匿在何處的惠岸,虛青想不出來還有誰會是這金剛杵的主人。

虛青還需乘夜將畫卷送回去,文霽風要施追蹤之術,也尚需要做些準備。師兄弟二人將金剛杵留下,尋人的事,只能暫且壓到明日。

虛青將畫卷重新包好,囑咐了師弟先睡,身形便隱入夜色里。

文霽風此時卻沒有絲毫睡意,出了房門走到廊前吹風。夜風帶著寒意,方才還見得到月光,現在卻只剩烏壓壓得一片黑暗。文霽風手中,赤金色的金剛杵散發出淡淡的明光,算得上是一件寶物。

「文道友。」文霽風轉身,純如仍是一身藍白道袍,正站在他身後。

文霽風道:「待明日備好了東西,便可找到你想找的那個人了。」

「夙願得償,要先謝過道友了。」純如稽首道。

直起身,純如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金剛杵上。文霽風的動作頓了頓,將金剛杵收入袖中。等再看不見上邊散發出的淡淡明光,純如走近過來。

「這是佛家開過光的法器,我如今是鬼魂之體,有些怕它。」純如的神情放鬆了許多,而後又道,「今日在那位諶公子院中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惠岸師父就在井裡。可是那一陣地動之後,他的氣息卻又不見了。諶府中恐怕藏匿著更為厲害的角色。」

文霽風點頭:「不僅如此,這諶府家僕的行事也不太合情理。」昨夜的地狼夜襲,光憑那幾個粗練過拳腳功夫的家僕,想要打殺乾淨根本不可能。而諶瑜身為一個連苦都不曾吃過的世家子弟,今晨面對院落中那一地的血腥事,居然沒有半點不適。文霽風早就察覺到了異常。

純如的羽睫動了動,問道:「文道友覺得,會是什麼人?」

文霽風不語。方才處理畫卷的時候,虛青沒有提,文霽風卻不是沒有想到:既然這金剛杵被刻意偽裝藏起來卻尚未銷毀,那麼控制住惠岸的那個人必然還藏在諶府之中。只是看虛青的樣子,彷彿對這背後的人並不感興趣,文霽風便沒有多問。

良久無言,純如忽然說道:「文道友,你可聽到了鳥鳴聲?」

文霽風一驚,而後屏息凝神。純如說的鳥鳴聲纖細婉轉,散在寒風裡,有時甚至會被院中樹葉窸窣的聲音掩蓋。清亮空靈的聲音似有似無,文霽風想起了柯萌提及昨夜聽到的鳥鳴。

虛青走的時候將他的佩劍帶走了,文霽風只能取了斷紅塵和油紙傘。讓純如藏入傘中,免得撞上什麼人。文霽風的輕功還算不錯,翻過諶府的屋頂高牆並不是難事。文霽風跟著隱約的鳥鳴,順著純如為他指點的路,竟到了諶瑜住的那處院落前。

「那方禁制現在還在嗎?」文霽風低聲問。

純如道:「是,若是你不方便進去,我可以自己進去查看。」純如的身形顯現在文霽風身邊。文霽風抬頭,院中一片漆黑。哪怕靠的近了,這鳥鳴聲也輕微細碎,十分迷濛。文霽風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查看,肩上突然被拍了拍。下意識地出手,文霽風的手腕卻被扣住。

「師弟,不是叫你早些睡么,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虛青的聲音有些傷腦筋,臉上的笑容帶著些微的無奈。

文霽風肅然道:「師兄早就發現了這個聲音?」虛青笑了笑,柯萌說起這個聲音的時候,他便留了心。將畫卷送還回去,虛青便摸黑在整個諶府里瞎逛,不知不覺便被這若有若無的鳥鳴聲引了過來。

「三年前隨師父拜訪清榮前輩的時候,我在他那裡見到過一隻受傷的鳳鳥,聲音同這個有些像。」虛青道。

純如驚訝:「道友是說,裡邊有一隻鳳凰?」

虛青道:「這個總得見過了才知道。」虛青摸了摸肚子,「若是什麼野鳥,便烤了做夜宵吃,叫它大半夜的不睡覺,擾人清夢。」文霽風聞言,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只是隱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將純如收回傘中,虛青領著師弟直接便翻入了院中。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有師兄撐腰,文霽風莫名覺得底氣足了不少。彷彿回到少年時,但凡是他們兩個一同闖下的禍事,懲罰總是只落在虛青身上。

白日里,諶瑜招待他們用過午飯之後,便領著管家回了院落,整治院中的一干僕從。大約是有些杯弓蛇影,諶瑜對院中的僕從一個都無法全然信任,悉數趕了出去。虛青同文霽風進來之後,只覺得這這院子比白日冷清了不少。

屋內有若隱若現的光亮透過窗子現出來。虛青同文霽風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上前。諶瑜的屋子,窗戶同房門都上了插銷,虛青為了不驚動他潛進去,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房門推開后,屋內時隱時現的光亮清晰起來,房中擺設也看的清楚許多。虛青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桌上的一盤盆景牡丹上,碗口大的花朵,花瓣一半粉紅,一半深紅,兩相交映十分好看。虛青卻是欣賞不來這高雅花朵,摸著鼻子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人把洛陽錦養在房中的。

「師兄?」文霽風壓低了聲音叫他,人已經站在了內室隔斷的屏風邊上,光亮是從屏風後邊照出來的。虛青快步走上前,繞過綉著花開富貴紋樣的錦屏,後邊放著一張睡榻。窗幔沒有放下來,此時諶瑜正安生地躺在床榻上,床頭邊停著一隻金色的鳥。

撓了撓後頸,虛青低聲道:「這諶公子還真是心寬,這麼亮堂的一隻鳥,他居然還睡得著覺。」文霽風看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噤聲。

床頭上的那隻鳥,金色的翎羽上有夾雜著紅色的花紋,看起來十分漂亮,不時低鳴一聲,聲音十分動聽,只是看模樣卻有些萎靡。它看到了虛青和文霽風,只是仍舊停在原處不動,只用生了雙瞳的眼睛盯著他們看。眸生雙瞳,鳴聲似鳳,文霽風也是第一次見到重明鳥。

「哥哥……」躺在床榻上的諶瑜突然低聲呢喃起來,清俊平和的臉上顯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那隻鳥動了動,朝著諶瑜的額頭,低下了自己的頸項。文霽風皺眉,想上前一步卻被虛青攔住。虛青示意他繼續看著,重明鳥用喙從自己身上拔下了一根翎羽,這根翎羽緩緩落在了諶瑜額上,然後化成了一道淺淺的金光,沒入了諶瑜的身體里。過了一會,一道道白色的霧氣從諶瑜身上緩緩溢出,在諶瑜眉心處凝成了一個銀白的圓球,被重明鳥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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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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