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課吃喝

五個小孩來到閩縣最大的酒樓——閩江閣。

雖然林景清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大人，但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領著一群比他還小的小孩上酒樓來，確實是值得眾酒客注意一番。

林景清可不管這些人的目光，直接就要了個雅座。

店小二見到林景清衣著光鮮，氣宇軒昂（林景清直接掏出一錠銀子在手上轉著，自然是氣魄不凡），於是便迎著一行人上了二樓一間靠邊的雅座。

「你們這裡有什麼好菜呢？」林景清剛一坐下，便大大咧咧地問道。開玩笑，現在怎麼也算是個小款，自然不能像前世一樣去小餐館點個麵條。

「幾位少爺，我們這裡有紅糟醉香雞、白炒鮮竹蟶、雞湯氽海蚌、香露河鰻、一品蟹抱蛋，都是閩縣名菜，有我們閩縣第一廚執掌，保管幾位少爺吃得滿意。」

「哦，你們沒有佛跳牆嗎?」林景清記得閩南第一菜便是佛跳牆，他前世沒有吃過，但也耳聞其大名。

「佛跳牆？這位少爺，小的沒有聽過有此道菜的，您看……」小二小心地問道。

「哦，那就算了，就你剛才說的菜，每樣來一道。」林景清說完，看到旁邊的小孩，又補充道：「哦對了，再來一道菊花鱸魚。」

店小二應聲而去，林景清順手從兜里摸出了十來文銅錢賞給了他。

林景清不知道，佛跳牆這道菜最早是清朝同治末年福州官莊一位官員的紹興籍夫人製作的，后經「聚春園」菜館創始人周春發潛心改進，越做越好。每每壇蓋一開，立刻香溢滿堂，「壇啟葷香漂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佛跳牆」因此得名。那個時候，這道菜還沒有誕生呢。

小小地遺憾了一把之後，林景清沒有加入幾個小孩子的聊天，而是自顧自地打量起這家酒樓來。

這座酒樓不愧是閩縣第一酒樓，不止所佔地理位置極好，就在閩江旁邊，旁邊不遠就是繁忙的碼頭，人流量大。閩江閣佔地寬廣，雖然是木瓦結構，但二樓就有上百平方之大，也不知道是怎麼搭建起來的。林景清所在的二樓大約有十幾張桌子，現在臨近中午，客人也比較多，來吃飯的都是富有商賈，像他們這麼大的，就是獨此一家。

略略觀看了下酒樓的布置，林景清便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窗外的閩江，水流平靜，河面上停留著大大小小的各種船舶，來往於岸上的行人並不介意秋日的驕陽，仍是絡繹不絕，小商販們挑著貨物一路不停地吆喝著，好一派繁榮的景象。

看來，明朝中期人們的生活還算可以嘛，比他在電視里看到的民不聊生好了了。

林景清瀏覽完了四周風景之後，菜也上來了。

一個個散發著不同香氣的菜被端了上來，令人不禁食指大動。

「來，動筷。」隨著林景清的一聲令下，幾人便大快朵頤起來。

這幾個小孩當中，只有林景清的父親是一方富豪，其餘各門都是小家小戶的，只能靠著林銘的產業養家糊口，因此並沒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像現在這樣大魚大肉的，更別說來酒樓點上這麼一桌價值不菲的菜肴了。因此都是抓緊機會，趕緊開胃。

桌上的飯菜吃到一半，幾人都已經是飽嗝連天。畢竟都還算小孩，胃裡實在裝不了太多東西。林景清笑了笑，喝了口茶，跟著幾個小孩聊了起來。當然內容自然不會是小孩子玩的東西，都是問些家裡的情況，以防以後遇到時不會一無所知。

閑聊中，樓下卻傳來了一陣喧鬧。

一個好奇的堂弟扒著欄杆看了一會，轉過頭來對著漫不在意的林景清道：「大哥，樓下有一對父女正在跪著求著一個人，那人要帶走他的女兒呢，也不知道怎麼了。」

「有這等事？」林景清略略一怔，眼睛一轉笑道：「那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大哥今天就得做一次惡霸，煞一煞別人的氣焰。」

林景清在幾個小孩雀躍的擁戴之下走下樓去，卻見樓下一處正圍著一群人。

林景清好歹是練過一陣子的，勉強分開熱情洋溢，圍觀至死，想看好戲的食客，卻見裡面正有三人，其中一個中年人與一個身材苗條的少女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什麼，而站在他們面前的一人，卻是長得虎背熊腰，眼如銅鈴，鼻如鷹鉤，一張大口正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向著眾人，端的是一個惡霸形象。

「這是怎麼回事？」出於謹慎的性格，林景清並沒有像他剛才向眾堂弟說話時的氣勢一樣，一到來就少爺駕到，閑人避開，而是拉了拉旁邊一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食客問道。

「這對父女欠了王二爺的二十兩銀子，現在還不上，王二爺便要這個女子簽賣身契抵債，這不，他們正在苦苦哀求著王二爺寬限幾天呢，不過，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旁人也說不上話……」旁邊這人見到林景清一副公子哥打扮，倒沒有覺得他唐突問人，反而很是熱情地幫他解釋起來。

「這王二爺是什麼人？」林景清又問道。

「王二爺你都不認識？」食客看了林景清一眼道：「他可是閩縣裡放貸大戶，這閩縣誰缺了錢都會去找他。」

「哦，敢情這廝是放高利貸的。」林景清想道。林家也有幾間當鋪，雖然林景清知道這也是趁火打劫的行為，但放高利貸的就嚴重得多了，所謂利滾利，滾著你進十八層地獄，一旦借上高利貸的，如果還不起就只能是家破人亡的結局了。

「官府不管這事的么？」林景清見這食客似乎很熟悉的樣子，不禁問道。

「官府？官府哪裡會管這種事，王二爺要是沒有官府在撐腰，他能出這麼大的能耐嗎？我說小哥，你也太少見多怪了。」食客壓低了聲音說道，他的最後一句話不禁讓林景清臉上一紅，確實，他對這個時代了解太少了。

明朝雖然也有說禁買賣人口的，但那只是針對平民而已，對於最底層的女子，卻是買賣合法的。一般的婢女，甚至幾兩銀子便可以買到，相當於現代的幾千塊錢，二十兩銀子買一個女子做婢女，已經算是較好的價錢了，因此周圍的食客並不驚訝，甚至習以為常。

林景清暗暗嘆息了一聲，回頭去看場中的父女倆。

那個中年人只是抬著頭苦苦地哀求著王二爺，他面色憔悴，看來受苦不少；而他旁邊同樣也跪著的少女則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把頭埋在秀髮下，只讓人見到一絲白皙的肌膚，半隱半現的臉廓讓人能感覺到這個少女秀髮之下的的姣好面容。

「哈哈哈，我說王匠戶，本來我也沒想過太為難你的，畢竟我們還算是本家，可是你這二十兩銀子已經拖了我快三個月了，這利息我也給你最低的了，可是要你現在還不還債的話，我王老二以後還怎麼在這裡混下去，難道跟我借錢的人都可以像你這樣愛還不還的嗎？」這王二爺雖然說話粗魯，但由始至終也並沒有對這對父女動下手腳，看來行規極好。

「王二爺，您就再寬限寬限幾天，我一定給你湊上，好嗎？我求求您了！」

「那可不行，今日你王匠戶要麼還錢，要不將女兒拿來抵債，就這兩路，其餘的任你說到海里去，我王老二也不會再吱下聲！這裡是我朋友開的店，我也不能太打擾他做生意了，王匠戶，你看，你就在這紙上蓋個印，我們的事就完了，再不濟，你這女兒我也不打算賣去青樓，說不定你還能跟我成親家呢，哈哈哈哈……」王二爺笑了起來，看著那少女的眼神也有點熾熱起來。

「不行，我不能把小嫣推入火炕，王二爺，我再求求您了，要不，您讓我去為您當牛作馬的還你債，您就放我了女兒吧……」王匠戶說到這裡，已然是淚流滿面。

「哎呀，我王家可不缺你一個勞力，今天我也不再多說了，你在這裡蓋個手印，你女兒跟我走，我們的事就完了，要不，可別讓我王老二動粗的了。」王二爺看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爹爹，讓我跟他走吧，女兒不想你再受苦了！」一旁一直低著頭的王小嫣這時終於抬起了頭，眼光堅定地看著王匠戶道。

王小嫣這一抬頭，卻不由得讓眾食客都看呆了。

她初時低著頭讓大家看到的只是她那姣好的身材，秀髮遮掩住了大半的臉龐也難以讓人一瞥全貌，但就算如此，眾人便可以感覺得到她必定是個美人胚子。

她這一抬起頭來，卻真的是讓人驚為天人。你看她此時瓜子臉上猶掛淚痕，雙眸流露出無限楚楚可憐之意，讓人心中不由生出憐愛之感，一雙櫻桃小嘴輕啟，又讓人忍不住想上前一親芳澤，雖然她還只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但輕薄衣裳包裹下的小巧雙峰便讓人有一觸消魂之遐想。

就算是現代飽覽美人春色的林景清，此時也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更別提口水都快流出來的王二爺了。

「不行，小嫣，爹不能讓你進去王家！」王匠戶毅然說道。

「爹爹，這事已經不能由你作主了，我不去，王二爺不會放過你的，請你再受小嫣一拜，怕是小嫣以後不能孝敬你了。」王小嫣咬了咬唇，俯下身去對著王匠戶磕了幾個響頭。

王匠戶此時卻獃獃地看著王小嫣，似乎被他這個向來溫順的女兒嚇住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二爺也是看著眼前的一幕，他並沒有插話，因為他已經在心裡盤算著，是否將這個王小嫣帶回去就成親了。

王小嫣磕完了頭，直直地站了起來，看向王二爺。王二爺身後的一個人遞了張紙和一個盒子過去，王小嫣便接了過來，扶起王匠戶。

「哈哈哈哈，我說王匠戶你真生了個好女兒，好，好，好，你把這手印蓋了，你欠我的錢就清了，另外，我送給你五兩銀子，你就去做個小生意什麼的，也免得你女兒擔心，哈哈……」王二爺見美人兒就要到手，心中高興不已，出手也闊綽起來。

林景清獃獃地看著這幕，心裡五味雜陳，原來這個時代，低層人民的生活確實就是牛羊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