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粉拳繡腿相往來,一簾風月!

第三章 粉拳繡腿相往來,一簾風月!

且不提那晚飯桌上兩個餓了多日的少年如何餓虎撲食吃相駭人,吃完晚飯眾人便依著安排各自回房休息,岳霆和張小牛兩人多日疲於奔命,現在忽然放鬆下來,轉眼便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那想是晚飯桌上湯水吃喝得太多,張小牛竟被尿意憋醒了,那茅廁離這房間甚遠,需要向前繞過門廊拐角再走到盡頭才到,張小牛怕麻煩本想憋一憋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去,只是憋得一會兒,那尿意來得猛烈想是挨不到第二天早上了,張小牛隻得着上衣衫鞋襪去上茅廁。

從房間出來見天上月亮正圓,不由得了雅興,吟出一句荒唐歪詩:「夜來得好月,照我去茅房。」

剛剛吟完便聽「噗嗤~」一聲,卻是有人被這歪詩逗得忍憋不住笑出聲來。

張小牛循聲望去,藉著月色便見杜琉璃住的那房間窗戶下蹲這一嬌小鵝黃身影,此時正掩口輕笑,不是那古靈精怪的周琦慧小姑娘又有誰?

張小牛記得周琦慧和她師傅並不住這院落兒,怎的跑這來了,見她那偷摸潛藏的模樣莫不是來盜取杜琉璃那機關螞蚱不成,指着她很想問個明白:「你……你……你怎會在這?」

很想問她是不是來偷東西,又怕問出話來得罪人,一時倒不知道怎麼措辭了。

「噓——別聲張,我自然是來找那死丫頭報仇的。」

周琦慧倒是一點不見外,彷彿這夜來尋仇便是在自家園子裏賞花一樣是自然應該理所當然的事兒一般。

「啊?」

「啊什麼啊?上你的茅房去,不要多管閑事。」

周琦慧說完不再理他,自去研究那窗戶低格,不知是想從那窺探還是要破窗而入。

張小牛一想可不是嗎?兩個小姑娘胡鬧自有兩家長輩管着,自己來瞎操什麼心思,尿意又來得猛烈,連忙拋開這事穿過門廊拐過拐角尋那茅廁去了。

人生有三大樂事: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張小牛放完水心中說不出的舒爽,便在想這人生三大樂事是不是該加上一條——久憋入茅廁。

張小牛本想趁著這股舒爽勁兒將剛才那首歪詩補全,又擔心荒唐逗來笑聲,仔細四下瞧去,要看看周圍有沒有旁人。

他這一瞧還真瞧出了個人來,便見那西邊貼牆那也蹲了個嬌小身影兒,雖然躲在陰影里瞧得不甚清楚,但想這大半夜的,除了剛才那夜來尋仇的周琦慧小姑娘還能有誰,張小牛着實奇怪,問道:「你怎麼又跑這兒來了?」

「啊!」那人嚇了一跳,等看清是張小牛才道:「什麼又跑這兒!我來找那小賊麻煩,不想她竟不在屋子裏,不知這大半夜的她跑哪去了,害我撲了個空,好不氣人。」

那人說得幾句,從陰影里走出來,竟然是杜琉璃。

好嘛,兩個小丫頭,一個叼蠻潑辣,一個古靈精怪,兩人竟想到一處去了。

既然要找麻煩的對象不在,杜琉璃只得與張小牛一道回去,誰知剛轉過轉角,迎面便撞上一個熟悉的鵝黃身影。

於是左一句「好小賊」,又一句「死丫頭」,乒乒嘭嘭便開起打來。

兩小姑娘具是背着自家長輩來尋釁,兩人一聲不吭,只顧悶頭拳腳往來,便是挨上些拳腳也都拚命咬牙忍住,生怕發出半點聲音讓自家長輩察覺自己日子不好過。

兩小姑娘你一拳我一腳打得好不快活,直將張小牛看得好不奇怪,便見:

粉拳繡腿相往來,

拳拳如**如弦,

有女小院四時花,

織得一簾風月閑。

眼見這這翻尋釁報仇的打鬥便要升級為不死不休的撕殺,好在這時兩小姑娘都打盡了興,便雙雙收了這翻昏天黑地的拳腳,當真是:一時風雲盡收,管叫雨過天晴!

便見兩小姑娘已是雲鬢散亂,衣衫不整,如一對雙雙斗落了許多羽毛的鬥雞一般,可見兩人一翻打鬥其中也不乏拽發扯衣的小婦人之舉。

兩小姑娘對哼一聲:「明日再來打過!」這才雙雙各自迴轉,走前尚不忘齊齊嬌喝張小牛:「不許說出去!」

次日一早,等兩小姑娘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出來時,原本清麗脫俗的相貌已是眼眶著淤臉蛋浮腫,便是塗抹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是遮蓋不住的,直看得眾人好生奇怪。等問起了原由,杜琉璃支吾著說是不小心撞門框上撞得,那周琦慧卻道是被野狗兒嚇著摔了幾交,直將杜琉璃氣得咬牙切齒,眼睛狠狠盯着周琦慧,便似要找個地方下口一般。

且不說今日路上一路行來兩小姑娘如何背着兩家長輩眉來眼去明爭暗鬥。

行得一日,傍晚眾人在一處叫做五柳鎮的小鎮落腳。這小鎮鎮如其名,小鎮居中便是五棵旱地老柳,那五棵老柳樹高大粗壯,枝葉茂盛,其歲不知幾何,鎮中屋舍大多繞柳而建,取這老柳下的陰涼,倒也別有一翻風味。

此是夕陽隱半,紅霞滿天,晚風吹動樹葉輕輕搖擺摩擦,從樹下向上看去,枝葉間縫隙里透過陽光便如夜空裏的繁星點點,明亮閃爍。

張小牛見獵心喜不由吟道:

風婆娑,葉婆娑,

風吹葉來滿天星抖落,

天廣闊,地廣闊,

天地乾坤任我囊中握。

這詩前兩句寫景,用詞雖傳神,但落在杜威德和辛素雅這類武林中人耳中倒也沒什麼,等聽到這詩的后兩句,詩中氣勢磅礴而出,兩人心中好不驚訝,想不到此子僕役出生,少不經事,竟有如此胸懷抱負。

張小牛對自己這神來之作頗為自得,卻聽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道:「公子好才氣,作得好詩,倒讓我想起了另外一首小詩。」

卻是迎面走來一個頭戴斗笠的小姑娘,那斗笠甚大,直將那小姑娘的臉面脖頸都遮了起來,看不清相貌,但依著那小姑娘的嬌小身形,想必倒也和張小牛年紀來去不大,一身淡粉色輕衫兒倒將身姿襯得宛然。

張小牛愣得一愣,道:「正要向姑娘請教。」

只聽那頭戴斗笠的小姑娘輕聲吟道:

稻堆堆得圓又尖,

老漢堆稻上了天。

扯片白雲擦擦汗,

湊近太陽吸袋煙。

那小姑娘等吟完這首小詩對着張小牛嘻嘻一笑也不多話徑自走了。

這種小詩在民間流傳甚廣,又叫吹牛詩,張小牛如何聽不出來那小姑娘在暗諷自己那句「天地乾坤任我囊中握」是在吹牛皮,只鬧得好不尷尬,剛剛得了好詩的興緻也一下子散了個乾淨。

近距離觀看了昨夜的一場粉拳綉退,又見了今天一路的明爭暗鬥,吃晚飯時張小牛便留了心思,今晚無論如何要去勸阻這架,昨夜一場好打兩人已經是鼻青眼腫,如果今天晚上再斗得一次只怕明天再見時這兩人就得面目全非了,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自己碰上了如果任由發展可說不過去。

等到了半夜,張小牛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穿好衣服鞋襪出得門來,就這月色在這客棧小院裏走得一圈卻什麼人影也沒見着。

張小牛便有些納悶「難道兩個小姑娘愛惜自己容貌今日休戰了?」若是這樣倒也省去自己一翻心思,仔細在院子裏又尋得一趟,這才要回屋繼續睡覺。

只是剛進了門,便聽「吱呀~」一聲輕向,對面房間的門便開了一條小縫,探出個小腦袋了藉著月光一看,可不正是杜琉璃那小丫頭么?

只見那杜琉璃小腦袋轉得一圈見四下無人,便輕手輕腳鑽出門來反身將門仔細關好,這才順着牆角一路往客棧外潛去。張小牛見她不去那周琦慧的房間反倒出客棧去,不明所以,自然也跟了去要看個究竟。

只見那杜琉璃出得客棧放開腳步一路向鎮外跑去,這小姑娘果真如她父親所說功夫恐怕真的半天也不曾好好練過,即便張小牛這樣沒練過絲毫武功的尋常人也能遠遠綴著不至跟丟。

杜琉璃一路出得鎮子又行得一會便見前面路邊一處小樹林,杜琉璃想也不想便鑽了進去,張小牛依稀記得今日路上經過此處時便聽周琦慧若有所指的說過這野外樹林是許多江湖人了斷恩怨的好地方來着。卻不知兩小姑娘怎麼背着兩家長輩偷偷將約戰地點定在了這。

樹林里林木擁擠,葉大遮光,昏昏暗暗,張小牛一進來便丟了杜琉璃的蹤跡,等他在樹林轉了一大圈,在一塊林中空地上尋得兩小姑娘時,杜琉璃和周琦慧已經斗得難分難解了,拳來腳往的同時嘴巴也沒閑着,你一句「小賊可惡!」我一句「死丫頭找死!」罵得不可開交。

兩人越斗越是兇悍,為了多踢對方几腳,寧可自己也挨得幾拳,當真是不閃不避,拳拳著肉,慘叫此起彼伏。

張小牛如何還能看下去,便要出去勸解,卻忽聽一個聲音道:「嘿嘿!運氣不壞!運氣不壞!不想今日錯過了宿頭,倒叫洒家在這裏碰上兩個小嬌娃!」

隨着這聲音林中走出一人來,待他走至月光明亮處,張小牛才看清卻是個五大三粗的和尚,那和尚生得濃眉打眼,鼻闊口方,書上說這樣的人多半要大福大貴的,他以後富貴不富貴張小牛不知道,張小牛見只知道現在他說話孟浪言行猥褻只怕要對杜琉璃和周琦慧不利。

那和尚在江湖上法號孟相,是個有名的淫賊,武功雖不入流,但卻心思枕密,生性警惕,每每做案都思前想後仔細謀划,倒讓他毀了許多良家姑娘清白,博得個花和尚的名號。

卻說那花和尚孟相本來今日錯過了宿頭,連夜趕路,路過林邊聽得裏面嬌喝連連傳來打鬥聲音,正覺旅途寂寞,便動了花花心思,初時尚擔心自己武功不濟,小心翼翼在暗中窺探得一會兒,膽氣便壯了起來,心道:「似這般粉拳綿腿便是來上十個八個自己也一併拿下了。」

杜琉璃和周琦慧聽到花和尚孟相的聲音,見來了人,自然停了打鬥,他們雖年歲尚小,但生為武林中人,自然也知道江湖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見他說得無禮,嬌喝道:「你是什麼人?你要做什麼?」

那花和尚孟相不將兩個小姑娘放在心上:「洒家以前是什麼人你們不用知道,今晚洒家便是你們的親親小老公了,至於洒家要做什麼?嘿嘿……呆會你們自然會知道……嘿嘿……」

杜琉璃和周琦慧雖只十三歲年紀,但那時女子十四歲便可嫁人,兩個小姑娘聽那花和尚孟相的口氣,如何不知他要做什麼。一個罵「死淫賊」一個喝「禿驢找死」兩人齊齊攻了上去。

世上總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剛剛還在生死相搏的兩人轉眼間卻已經在聯手抗敵了。

那花和尚孟相見兩人聯手攻來也不著慌,嘿嘿一笑道:「好女娃,且看和尚手段。」也不見他閃避,等來人拳頭到了面前,左手輕輕一撥一轉,便輕鬆將那周琦慧撥了開去,右手從下而上一把托住杜琉璃的手腕一扭一旋便拿住了杜琉璃讓她動彈不得。

周琦慧被孟相輕輕一撥跌出老遠,等爬起來便見孟相已經輕鬆拿住了杜琉璃,自討自己無論如何不是敵手,便要逃跑回去叫人,只是剛飛起身來,便覺腳下一沉,卻是被那孟相拋去一條繩索纏住了腳裸。

孟相嘿然一笑:「乖乖給我回來!」手中繩索一帶,周琦慧便「哎呀~」一聲跌扑在地。

孟相抖手收了繩索,上前將周琦慧也一把拿住,看着左右手中兩個小姑娘嘿嘿有聲:「好!長得可真水靈!和尚運氣不壞!果真運氣不壞!」

那杜琉璃和周琦慧便要破口大罵,卻被孟相一齊制住了穴道,丟在地上。

孟相對着地上兩個小姑娘左看右看,大手在光腦袋上來回摸著,口中道:「傷腦筋!傷腦筋!兩個小嬌娃都這麼討人喜歡,倒叫洒家先選誰好呢?傷腦筋!傷腦筋!……」

過得一會那孟相忽然「啪」的一聲一拍那油光蹭亮的腦門,道:「好辦!好辦!便兩個一起來,洒家還沒享過這般好福氣,今天倒要試試這一石二鳥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嘿嘿……嘿嘿……」

孟相說着便去解兩個小姑娘的衣衫,此時初秋天氣尚暖,兩個小姑娘的衣衫也穿得單薄,被那孟相解得幾下便解鬆了衣衫系扣,眼見着便要被脫去衣衫,兩小姑娘何曾被人如此欺辱過,雖然說不出話,哭不出聲音,眼淚卻齊齊流了出來。

孟相正自心情激動手腳麻利的時候,忽聽林子裏傳來一個嘶啞聲音:「好你個杜威德!我與你無怨無仇,仗着你靈劍門勢大,從雲南一直追殺我到這裏,難道還不肯放過我?」

花和尚孟相聽得林中尚有人聲,便停了手腳。

接着林中又傳出另一個中正中年聲音:「你光天化日之下於鬧市之中調戲良家婦女,這等禽獸行經,我便饒你不得!便是再追上千里萬里我也要殺了你這淫賊。」

這中正中年聲音可不正是杜威德,兩個小姑娘聽到這聲音便如見了救星,立時止住了淚,眼裏滿是希望。杜琉璃心中更是不停地道:「是爹爹,是爹爹,爹爹來救我們了。」

那嘶啞聲音又道:「我只不過摸了摸那小娘子的手,其他什麼也沒做,她一根頭髮沒少,怎麼能算淫賊?杜威德你不要逼人太甚!」

那中正聲音道:「哼!你摸了那姑娘的手,便是辱人婦道,辱人清白,不是淫賊又是什麼?今日休要逞口舌之利,拿命來!」

那嘶啞聲音道:「廢話少說,你能拿下我再說!」

便聽林中悉悉梭梭一陣向動,衝過一個小個子身影,那小個子動作甚是迅速,直向花和尚孟相處奔來,直跑出離那空地林邊有一丈來遠,就聽那小個子嘶啞聲音大叫一聲「哎呀~」便摔在地上一動不動,想是已經著了杜威德的手段死掉了。

孟相心中大叫一聲「苦也!」,那杜威德的名頭自己早就聽過,碰上這樣的高手自己如何敵得住?偏這遭了瘟的小個子好死不死竟跑到自己這空地里來死。

果聽那中正聲音道:「咦?那和尚,你深更半夜怎麼來這裏?你面前兩個小女娃又是怎麼回事?莫不是你是個花和尚要做那苟且**之事?」

孟相心中慌亂,卻只能硬著頭皮道:「小僧……是正經行僧……經過此地……恰巧碰上兩位女施主……小僧尚有要事……這便走了……」說着也不等那中正聲音有所反應,丟下地上兩個小姑娘頭也不回地鑽進林中,去得沒了方向。

卻見那「死」在地上的小個子如屍變一般忽然一下子彈跳起來,只嚇得杜琉璃和周琦慧好一陣心跳,藉著月光一看,卻是個一身青衫的小少年,不是張小牛又有誰?

原來張小牛躲在林中見那花和尚孟相輕易拿住了兩小姑娘便要行猥褻之事,心中着急,只是自己若是趕回去叫人如何來得急,只怕片刻之間這兩小姑娘便要遭了毒手。他雖然不會半點武功,卻極聰慧多才,幼時因着喜好曾學過口技,此時救人心切便使了個空城計,本來這計策漏洞甚多,只是急切之間哪容他想那許多,那花和尚孟相也是一時被杜威德的威名嚇亂了心思這才被騙過。

張小牛去拉兩個小姑娘起來,卻是一拉不動,這才發覺有古怪,只是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那花和尚孟相隨時可能折反,到時只怕眾人一個也跑不脫。

張小牛一矮身便將杜琉璃背了起來,雖然是小姑娘,但女孩子發育較早,又早熟,杜琉璃被一個少年這麼背着,衣衫不整,胸口壓在他背上,說不出的羞急,口不能言,眼淚卻又流了出來,心中一個勁地哭道:「死猴子,臭猴子,我不要你背,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爹爹你在哪?爹爹你快來救我……」

張小牛將杜琉璃背至林中隱蔽處依樹放下,又去空地中將周琦慧背來,周琦慧心思比杜琉璃聰明許多,見張小牛一翻作為,大致也猜到是張小牛剛才使計,只是她心中難免害羞,伏在張小牛背上心中想道:「現在被他這樣背着,被他見了我這個樣子,以後可還怎麼有臉見他?」

張小牛將周琦慧背到放下杜琉璃的地方,卻見杜琉璃一雙大眼睛淚水未乾充滿恐懼瞪着自己背後,張小牛一驚剛要轉身便覺脖子裏一涼,一把冰冷的匕首便架在了脖子上。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小子端的好計策,洒家差點便讓你騙過了!」

當真是:

樹欲靜而風不寧,

樹欲息而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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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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