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相與好已結怨,兩小古怪!

第二章 未相與好已結怨,兩小古怪!

那一眾被杜威德留在原地的兵丁,見自家長官轉眼間丟了性命,偏偏這長官又是當朝相爺的族侄,自己這一眾人若是回去定要扣上個護衛不周的罪名,十有**便得丟了性命,幾人一商議,便做了鳥獸散,各自跑路,這輩子再不吃這碗朝夕不保的官家飯了。

略去這幫兵丁不提,且說那山大王杜琉璃和她那二刀子師兄於樹林中找著兩少年時,卻發現這兩人正捉對兒抱頭嗚哇痛苦,聲勢不可謂不浩大,直將我們的小山大王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自己平日兒哭鬧也不算少的,咋從來就沒這麼驚天動地捏?

我們的小山大王以前都是她自己哭鬧,別人來想着方來哄她開心,現在讓她來哄別人開心倒是從來沒有過的。不過這倒難不住她,想一想別人哄自己開心無非是送些好吃好玩的,於是我們的小山大王大義凜然地忍痛割愛從小挎包里掏出自己最愛吃的桃酥雪玉餅兒對着正哭得渾然忘我的兩少年獻媚道:「乖啊,不哭不哭,姐姐送你最好吃的桃酥雪玉餅兒,這可是裕林鎮上王記雪餅坊里玉雪兒姐姐親手做的,可好吃了,包你吃了第一口就忍不住要吃第二口。」

我們的小山大王可說是相當敬業了,那表情口氣跟平日裏她那二刀子師兄哄騙她自己時一模一樣,只看得她那二刀子師兄足心生寒,胃裏打浪,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給小師妹送東西了。可這翻唱作具佳的表演卻算是演給瞎子看了,那兩少年對這山大王的好心全當未見,哭得越發響亮。

一計不成,便生二計。我們小山大王又向她的小挎包里掏去,這小挎包個不大卻似乎內有乾坤,這次竟掏出一隻大螞蚱來,比尋常的螞蚱着實大了好幾圈兒,細看一下竟然是木頭做的,只是這做工精巧至極,做得惟妙惟肖,若不細看絕對分辨不出真假。

這可是我們的山大王最得意的寶貝了,小心捧在手裏道:「吶!你們如果不哭的話我就讓這機關螞蚱飛起來給你們看。」

「這木頭做的螞蚱還能飛?」

卻是那泥猴兒開始便被這足以以假亂真的木螞蚱吸引住了,此刻聽到這木螞蚱還能飛如何不驚奇?那少爺也止了哭聲盯着杜琉璃手中的木螞蚱驚奇不已。

我們的山大王見這招有如此效果,心下頗為自得。看那泥猴兒本來一張灰黑難辨的臉兒此時哭得淚痕斑斑,再以他那臟破不堪的粗布衣袖囫圇一擦,一張臉兒立時便如那被泥鰍兒拱過的黑淤一般,直看得我們的山大王心中大呼厲害,這泥猴兒着實會嚇人。

杜琉璃向那少爺問道:「你叫什麼名兒?」

「你管我叫什麼?你那螞蚱到底能不能飛?」

那少爺倒不肯說。

「你怎不問我叫什麼?我可有個好名字。」

那泥猴兒倒想報出名字,偏人家沒問。

我們的小姑娘對着泥猴兒露齒一笑,道:「泥猴兒便是泥猴兒,能有什麼好名兒。」

又對着那少爺道:「這個螞蚱可是天機堡的琳琅姐姐親手做了送給我的,裏面機關自然是一等一的厲害,能飛出三丈遠呢。」說到這裏卻有停住,看着那少爺狡詰一笑道:「嘻嘻,你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兒,我就飛給你看。」

那少爺可沒想到她會來這招,着實不想說的,但又抵受不住看那木螞蚱飛的誘惑,只得綴綴道:「岳霆。」

「我叫岳福,是我們老爺給取的,我賣進府里之前也有個名兒,只是那個太難聽,不說也罷。」

卻是那泥猴兒急着給自己介紹,似乎怕被那山大王落實了他那泥猴兒的諢號。

小姑娘不再他言,抓住那木螞蚱的尾部擰起圈來,原來那木螞蚱做得着實巧妙,尾部竟是蓄力的機關。直擰得十來圈來停下道:「好了,你們可看仔細了。」

說着手一松,那螞蚱便震拍木翅,翁翁向前飛去。

兩個俗世小少年如何見過這般奇巧的物事?那泥猴兒更是用一雙臟手將眼睛揉了又揉擦了又擦,生怕自己看錯了。

小姑娘見這兩個小少年被自己的新奇玩意逗得目瞪口呆,心裏別提多得意了,比吃了兩塊那「裕林鎮上王記雪餅坊里玉雪兒姐姐親手做的桃酥雪玉餅兒」還開心。

那機關螞蚱搖搖擺擺飛出三丈有餘,蓄力耗盡便要落地,卻被橫里伸來的一隻玉手輕輕接了去。

順着那隻玉手看去,便是一個身着鵝黃輕衫的漂亮小姑娘,年紀倒也與琉璃相差彷彿,只見螓首蛾眉,明眸皓齒,冰肌玉骨,說不出的明艷動人,那泥猴兒更是看得如墜雲霧裏一般,本來今日見着杜琉璃時便覺得是平生所見第一漂亮的女孩子了,不想這還不到一會兒自己的審美觀又一次被嚴重挑戰,這第一漂亮的位置便立刻挪了窩。

那鵝黃輕衫的小姑娘向著四人嘻嘻一笑道:「嘻嘻~本姑娘長這麼大,好玩的東西見得多了,這麼稀奇的螞蚱倒是頭一次見着。多謝你拉~小丫頭~」

說着竟是轉身就跑。

「哎呀!她要跑了!二刀子師兄!快……」

杜琉璃見她奪去了自己最心愛的寶貝如何不急?

杜琉璃那二刀子師兄於這緊要關頭自然是責無旁待,頗有氣勢地大吼一聲:「哪裏跑?」飛縱追去。

要說杜琉璃那二刀子師兄的功夫練得也是相當不錯的,要捉那鵝黃輕衫的小姑娘本來也是極容易的事,三四縱之間便追得近了,只是讓杜琉璃那二刀子師兄沒有想到的是眼見着便要捉住的小姑娘是在空中忽的偏偏然轉了個方向,這可大出了二刀子師兄的意料。

但二刀子師兄是何等人物,拿容她輕易逃脫,喝得一聲:「小伎倆!」

竟在空中硬生生將自己也變了個方向追去。只是這空中無處借力,這變向本是極難的事情,二刀子師兄練功多年也只能勉強變得一變,雖說也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了,只是和前面的小姑娘一比,這二刀子師兄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人家小姑娘柳腰輕折,便輕鬆無比地在空中轉了個彎兒,而我們二刀子師兄空中變向的姿勢與那輕鬆兩字根本連邊兒都占不上,便如那被踢了一腳還未被踢倒的飯桶一般,身子晃蕩得厲害,着實讓人看得吃力。

且不論二刀子師兄這難看無比的空中轉向,此時那小姑娘見來人非但沒有被甩開,反而追得更近了,驕哼一聲,於這飛行之中竟又是轉得一轉,這下我們功夫高深的二刀子師兄是無論如何也轉不過來了,只得撲了個空,等他落地再反身來追時,哪還有那小姑娘的半個人影。

於是我們出工又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二刀子師兄自然受了小山大王的百般埋怨,只恨自己平日裏胡吹武功同門裏最高,現在竟連個小丫頭也追不上,哪還有臉面更沒有膽量去與那小山大王爭辯,只是二刀子師兄怎麼也不知道這世上竟有一門叫做《輕衣三疊》的絕妙輕功身法原本便是可以在空中三次轉向的。

在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勞苦功不高的二刀子師兄帶這兩個小少年和口中一直怨罵不停的小姑娘往原本落腳的小鎮走去。一路上那小姑娘口中更是將往日二刀子師兄對自己的好一概抹殺,且平白添上許多罪狀,直和那偷去了自己最最心愛機關螞蚱的「黃衣小賊」同樣可惡至極。

等二刀子師兄領着三人回到落腳的客棧,剛一進門便見自己師傅正和一個看着三十齣頭姿色極其出眾的女人聊些什麼,兩人聊得似乎頗為投機,輕笑不斷。

杜琉璃見那女人容貌姿色隱隱超過了自己娘親,心裏便不知怎麼冒出個「爹爹要給我找個二娘」的奇怪念頭,若是讓杜威德知道她此時心裏所想,定有一頓好板子伺候。

杜威德見四人回來,忙招手道:「快來,快來,快見過輕衣宮的辛素雅辛前輩。」

「晚輩葉信鴻見過辛前輩。」

「晚輩杜琉璃見過辛前輩。」

「晚輩岳霆見過辛前輩。」

「晚輩岳福見過辛前輩。」

杜威德等四個小輩一一見過禮后,又分別介紹道:

「葉信鴻便是我剛才提到的二徒弟,為人機巧,練武天分也是極高,再磨練個兩年就當放他下山行走了。」

辛素雅見那叫做葉信鴻的二刀子師兄舉手投足頗有些大家風範,點頭道聲「好」。

「這是小女杜琉璃,平時頑皮淘氣得很,武功嘛是半天也不曾好好練過,哈哈~」

杜琉璃聽得這翻話兒心裏又在腹誹哪有爹爹在外人面前這般數落自己女兒的。

「呀!你和任鵑的女兒長這麼大了?小小年紀就出落得這麼嬌小可人,威德,你生了個好女兒呀!」頓了一頓道:「我那寶貝徒兒與令愛年紀相仿,也是極頑皮的主兒,現在也不知跑哪瘋去了,等回來倒可介紹她們認識。」

「這兩位呢是我今日路上剛碰上的岳飛岳將軍的後人,名將之後,都是錚錚鐵骨好男兒。」

杜威德又介紹了兩個小少年,聽得這般介紹,杜琉璃心裏難免又開始腹誹,把自己親生女兒說得那麼不堪,卻將這兩個剛剛還抱頭哭鼻子的傢伙說得這麼好,爹爹真是偏心,回去定要到娘親面前好好告他一狀。

辛素雅見這兩個邋遢不修邊幅的小少年竟是名將岳飛的後人,心中對氣節名將敬重,也點頭道聲「好」。

正這會便聽外面一個輕巧靈脆的聲音:「師傅,我回來了,瞧我得了個什麼好玩意兒。」

話音未落便見一個鵝黃身影從外面竄了進來。

「是你?好你個小賊!」

杜琉璃眼睛圓瞪,似要噴出火來,怒視來人。

來人可不正是那林中半路截去了杜琉璃最心愛的機關螞蚱的鵝黃衣衫小姑娘么?此時正立在辛素雅身前似邀功般舉著那不久前還在杜琉璃小挎包的機關螞蚱。

那小姑娘哪會想到這才過得這麼一小會兒,東西在手裏尚未捂熱,便被物主尋上門來,當真是冤家路窄,連忙將手中物事蹩到身後,吐吐粉紅的小舌頭道:「原來來了許多客人。」

那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當真是:

薄怒輕嗔低言笑,

明眸皓齒日月羞。

辛素雅見了這般情狀,哪還不明白其中關鍵的道理,怒道:「荒唐!我輕衣宮什麼時候成了扒手宮了,拿了人家什麼東西東西快給我還回去,好好向琉璃姑娘道歉。」

那小姑娘當着面抵賴不得,口中嘀咕道:「這可不是偷竊來的,是它自己飛到我手裏來的。」只是這話終究不敢大聲說出來,只得不情不願地將那奇巧無比的機關螞蚱還給杜琉璃,杜琉璃接過失而復得的機關螞蚱仔細檢查沒有損壞這才小心的放進小挎包里去。

那小姑娘的道歉就來得有點叫人苦笑,只聽她怪聲怪氣道:「小妹妹別生氣拉,大姐姐給你道歉拉!」那一個「小」字一個「大」字着實口音重得出格。

辛素雅還待喝罵幾句,卻被杜威德攔下,連說「不妨事,不妨事。」那小姑娘也乖覺得很,順着這話兒就破下驢,嬉笑着往辛素雅身邊一站。

辛素雅沒奈何,向杜威德介紹道:「這是小徒周琦慧,玩劣不堪,平日裏可沒讓我少操心。琦慧,還不快見過靈劍門的杜威德杜前輩?」

那周琦慧小姑娘連忙見過杜威德,杜威德自是好一通誇獎。

等眾人相互介紹熟識以後,杜威德便向兩少年道:「兩位小友,家中逢難,如今可有去處?」

岳霆見杜威德相詢,走上前來向著杜威德跪地有聲道:「岳霆再這世上已經無親無故,無處可去,求前輩收我為徒。」

杜威德笑道:「你倒說說看為何要拜我為師?」

岳霆道:「岳霆要學師傅的高強武藝,還要學師傅的俠義心腸。」

杜威德哈哈一笑:「說得好,我派中人,俠義為先,武功倒在其次,我便收了你這徒弟。」

等岳霆磕過三個響頭行過拜師禮,那岳福也上前一跪道:「那我呢?我也求前輩收我為徒。」

杜威德看了看他道:

「你練武資質有限,難有大成,入我門下日日刀光劍影,難免死於非命,你且起來,等回到靈山我薦你入山門弟子,雖然不能習得高深武藝,倒也平平安安,一輩子衣食無憂。」

岳福原本也和岳霆一起練過一些槍棒武藝,只是他於那武藝似乎真沒什麼天分又吃不得蹲馬劈掌的苦,當真是練得稀鬆平常,倒是他於文上頗先智慧,比他那隻好槍棒不好書卷的少爺岳霆強了許多,現在聽到自己練不成高深武藝,倒也沒怎麼失望,做個山門弟子能夠一輩子不愁吃穿倒也不錯,當下道:「也好」。

杜威德見他同意,命他起來又問道:「這岳福可是你原本的名字?」

那時小孩賣入大家做僕役一般都會改個好名字塗個吉利。

岳福支吾道:「岳福是老爺給取的,原來的名字么……叫做……張……小牛。」

剛說完便聽那杜琉璃笑了起來:

「這名兒果真難聽得很~」

杜威德道:「張小牛,這名字雖然俗氣了點,但卻是你父母所賜,你以後便恢復這個名姓吧,入了靈劍門你們便是同門,再不是主僕,以後要師兄弟相稱。」

杜威德見岳霆和張小牛衣衫臟破污穢不堪,著客棧的跑堂去賣了兩套合適衣衫來帶兩人去洗澡更衣。

自兩少年進去洗澡,杜琉璃便見那客棧的跑堂前前後後換了三次水,這倒出來的水才見了白色,看得杜琉璃好不驚訝:「他們在土渣里埋過三天三夜不成?」

等兩少年洗完著好衣衫出現在眾人明前時,就聽杜琉璃一聲大叫:「哎呀!泥猴兒怎麼一下變了個白小子了呢?」只聽得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張小牛面相雖不及岳霆俊逸,但也算白凈,一張娃娃臉倒也討人喜歡,畢竟大戶人家選的少爺伴童又會難看到哪裏去?

當真是:

濁世偏偏少年郎,

青衫難掩流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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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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