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長安城外

陸凌雲大驚失色，心知他們並非說笑，剛剛烤食人肉也是他親眼所見，他全力掙扎，奈何年靈力被封，難以擺脫。

黑痩漢子把銹刀架在陸凌雲脖頸上，說道：「小娃娃，別怪我兄弟幾個心狠手辣，實在是世道如此。你下輩子投胎轉世，還望你生在富貴之家，不再受亂世之苦。」銹刀湊近，飄散出淡淡的血腥味道，看來已經殺了不少人畜。

正驚惶間，突覺右臂劍紋處一動，一股熱流從中散發出來，流溢全身，一瞬之間，陸凌雲彷彿靈力盡復，不但恢復到昔日淬體巔峰的境界，而且靈力直鑽骨骼，竟有了突破的跡象。銹刀削過陸凌雲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金鐵摩擦之聲，陸凌雲本能地頭顱向後一偏，右手駢指如劍，指向銹刀。

這招正是三分化清劍，陸凌雲以前施展時，經常出得半招，靈力便會耗盡，成功的幾率可說百中無一。

他情急之下使出此招，猛然醒悟，心頭一涼：「不好，要糟！「哪知一招即出，他馬上就被自己嚇了一跳：體內的靈力種子源源不斷地傳來，竟有無窮無盡之感，一道虛幻的劍影顯現而出，直直劈落。

但聽「啊」得一聲慘叫，黑瘦漢子仰頭跌倒，翻來覆去地滾動數下，便已昏厥過去。他的右臂齊肘而斷，手中兀自握著銹刀。

「黃巾妖道！你是黃巾妖道。」

另外三人大驚失色，陸凌雲趁機掙脫出來，眼見遍地鮮血，不由得害怕起來，轉身就跑。

中年婦女見到陸凌雲逃跑，急忙喊到：「抓住他，別讓他跑了。」看到兩名漢子猶豫不前，跺腳罵道：「快去追啊，他要真有本事，怎麼還會逃走跑。」

兩人一愣，一人抄起銹刀，朝著陸凌雲逃跑的方向銜尾猛追。

陸凌雲一劍刺出，那股熱流也隨之一寂，重新歸中劍紋中。修為境界也從淬體巔峰跌落下來，直至重歸於零。他越跑越慢，雖是先逃，漸漸已被逼近。

那兩名漢子身高腿長，奔跑一陣，持刀漢子面露喜色，伸手就想扣住陸凌雲肩頭。

就在那隻右手將要落到陸凌雲肩頭的時候，突地腳下一絆，他前沖之力甚急，頓時一個趔趄，栽倒地上，啃了一嘴泥巴。

他回頭一看，同夥也是匍伏在地，周圍卻是一馬平川，無半點凸出棱石，罵道：「他奶奶的，大白天撞見鬼了。」

兩人爬將起來，陸凌雲已跑離了一箭之地，急欲要追，竟又是一跤跌倒。

陸凌雲聽得聲響，轉頭來瞧，但見兩人稍有起身之意，便即摔倒，不一會便摔了七八跤，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持刀漢子滿臉泥石，瞧得不太清楚。他心中一樂，倒也不忙著逃跑。

持刀漢子心道：「這小娃娃古怪，我慢慢站起，看他怎麼摔我。」想著力凝雙腿，緩緩起身，果是毫髮無損。

眼見陸凌雲笑得前俯後仰，罵道：「小畜生再笑……」

還未說完，只聽「啪」地一聲清脆響時，右頰重重挨了一記耳光，高高腫起。足下一股大力掃來，頭下腳上，額頭「嘭」地一聲磕在地上，直撞得他頭暈眼花。陸凌雲更是樂得連嘴也合不攏了。

另一漢子瞧得清楚，只見一團淡綠色的影子撞在持刀漢子小腿處，頃刻不見，他大叫道：「媽呀！有鬼，有鬼啊！」拋下持刀漢子不管，沒命地向後跑去。

持刀漢子回過神來，轉身欲跑，陸凌雲急喝道：「站住！」

持刀漢子哪敢停步，剛跨出一步，又是一個筋斗。他驚駭欲絕，顫聲道：「大爺饒命，別……別殺我。」

陸凌雲有生以來，還是首次被人喊做「大爺」，又好氣又好笑，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持刀漢子心中稍安，道：「大爺，這兒是京兆府。」京兆府古稱長安，漢高祖劉邦建都於此，後來光武帝中興大漢，立都洛陽，長安也更名為京兆府，但百姓還是習慣稱之為長安。

陸凌雲「嗯」了一聲，道：「從京兆往華山走，怎麼個走法？」

持刀漢子說道：「這個小人實在不知，但沿著官道一直走下去，不消兩天便能到達長安城，在那裡一打聽便知。」他急欲脫身，是以回答得極為詳細。

陸凌雲又問他長安城中情形，持刀漢子嘆一口氣，道：「幾年之前，長安城周遭百里還是一片富庶之地，可自從太師董卓來了以後，稅錢平白翻了數十倍。大爺您說，這幾年兵荒馬亂的，鄉里人連飯也吃不飽，哪有餘錢餘糧給他？大戶人家還能變賣田產，熬過一時，小戶人家只好四處逃稅。前段時間山東又作起反來，官兵見人就抓，押著你去打仗。這不，長安附近好好的肥田，都是沒人去種，荒廢了好長一段時間了。人們沒有吃的，只好飢不擇食。小人無意中冒犯了大爺，大爺大人大量，就饒了小人吧。」

他想起陸凌雲隨隨便便用手一指，就能砍掉同夥手臂，然後手不動、足不抬地連「摔」了自己十多個筋斗，心中已將陸凌雲看作身懷「妖術」的黃巾異教黨徒，當下拜倒在地，抽泣不止。

陸凌雲聽完持刀漢子的陳述，他曾親眼看到官兵劫財殺人、無惡不作，父母若非護送盧植一行，未必便會與厲魁相遇。

念及父母，又想起哪位衣衫襤褸的小小女孩，陸凌雲惻隱之情油然而生，暗忖道：「他們也是可憐之人，我幹嘛非要跟他過不去？」黯然道：「好了，你走吧。但以後千萬不要再吃人肉了，否則……否則……」他思前想後，又不知如何接話。

持刀漢子忖道：「不吃人肉，難道餓死么？小雜種，等你離得遠了，老子就算吃了人肉，你又怎麼知道？」

轉念又想到這幾天一無所獲，儲藏的屍體也只剩半具，惡念陡起：「該死的麻婦，老子要不是聽了你的話，來追這個小雜種，怎麼會受這種苦，再抓不到活人，就拿你們一家三口開鍋吧。」

他心中雖然大罵，臉上卻不敢表露半分，唯唯諾諾應了，跳起來一陣風般跑得遠了，這次卻沒有跌跤。

陸凌雲眼見持刀漢子背影漸漸脫出視野，笑道：「小雙，多謝你啦！」

一股淡綠色的影子躍上陸凌雲肩頭，「啾啾」叫了兩聲，聲音悅耳動聽，宛如少女嬌嚦之聲。

陸凌雲輕撫它羅紗般的身軀，奇道：「小雙，他們好像看不到你耶！」小雙把頭一仰，顯是十分得意。陸凌雲也是高興之至，常人既然看不到小雙，便能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怨靈存於世間，非靈性資質極高之人或是修真異士難以看到，何況小雙更懷有隱匿奇術。但若動用靈力，便會現出真形。因此，陸瀾之掉落絕谷時瞧不見怨靈，而此時小雙襄助陸凌雲，連摔持刀漢子數個筋斗，則是現出了原形。它被另一漢子瞧在眼裡，直嚇得他魂飛天外。

陸凌雲抱著小雙，心道：「現下也只好先到長安，再做打算。」

他不敢再走官道，專揀崎嶇小徑而行，偶爾碰到官兵百姓，也是遠遠避開，一路倒也無事。只不過幾天來沒有吃到一頓飽飯，滋味委實不太好受，兩三天的路程，走了足足五天才到。

快進城時，遠遠看到城門士兵盤查百姓，一名農夫肩頭扛著鐵鋤，正要入城，卻被守城兵丁一把揪過。

農夫不知犯了何錯，顫顫慄栗。只聽兵丁厲聲道：「太師有令，眾百姓不得私藏鐵器，否則以謀反罪論處。」說著奪過鐵鋤，又有兩個兵丁上前搜身。

農夫大驚道：「軍爺，這是咱們鄉下人吃飯的傢伙，祖祖輩輩都得用它，你們拿了去，我們一家可怎麼活啊！」

兵丁厲聲喝道：「你私藏鐵器，本該凌遲處死，株連九族，現在我們只收繳鐵器，算是便宜你了。」

農夫還待再說，一名農婦急忙挽住他手臂，將他拖進城裡，只聽農夫嘆道：「本想趁著趕集換點家用物事，沒想到……」只聽「唔」地一聲，顯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陸凌雲忖道：「我帶著七星龍淵，被修鍊之人發現了可是不妙。」左顧右盼，看路旁一名老頭兒趕著一輛牛車，車上堆滿草垛，覷那老頭兒不注意，幾步跨上前去，鑽入草垛之中。

不多時已到了城門處，只聽兵丁喝道：「老頭兒，幹什麼的？」

老頭兒咳嗽道：「回軍爺，小人奉命往呂侯爺府里送些草料。」呂侯爺便是呂布，他弒殺義父丁原，率兵投靠董卓，封為溫侯，總督兵馬大權，在長安威勢極重。

兵丁聽老頭兒如此說，不敢太過放肆，扒開草垛搜查，只是用長槍亂捅一陣，隨即放行。陸凌雲藏在草垛中，有好幾槍貼著衣服刺過，只嚇出了一身冷汗。

進得城中，等到守門兵丁的吆喝聲漸不可聞，陸凌雲縱身一躍，從車上跳下。他藏在草垛之時，小雙立在牛車轅木處，見他下車，展翅落在陸凌雲肩頭。

老頭兒絲毫不覺，兀自趕著牛車。陸凌雲跳到他面前，笑道：「老爺爺，謝謝你啦。」老頭兒莫名其妙，陸凌雲偷偷一笑，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