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噬血妖藤

怨靈將軍即死，怨靈軍團失去主心骨，再也沒有逆轉的可能，陸凌雲大聲吶喊，為鳥靈助威，也不懼怕這些鳥靈翻臉殺人，更將鳥靈也是怨靈的事實完完全全的拋到腦後。

鳥靈首領從他身旁掠過，將碧眼鳥靈馱在背上，又飛到他的面前。

碧眼鳥靈輕輕揮翅，吹走了他臉上的泥漬水跡，啾啾輕啼。陸凌雲微微一笑，傷心、苦悶的情緒也緩解了很多，他想伸手摸摸那隻小小的鳥靈，不料鳥靈首領見他異動，狠狠瞪了過來，只好作罷。

碧眼鳥靈又輕啼數聲，像是在和鳥靈首領說著什麼，過不多時，鳥靈首領騰地飛起，灑下一束白光。這白光並非陰寒靈氣，而是真正的魂魄之力，陸凌雲受到白光滋潤，只覺手腳中酸麻的感覺頓時消失，早已僵硬的肌肉又生出了不少力氣，就連攀岩時劃破的傷口也好了很多。

鳥靈首領做完此事，這才長鳴一聲，召集其它鳥靈。陸凌雲目送它們帶著碧眼鳥靈飛向寒潭，那裡是它們的棲息之地。只見碧眼鳥靈每次到山谷中央時，都揚起翅膀，舞動幾下，鳥靈首領便帶領著數十隻鳥靈轉彎折回，一直在絕谷中盤旋了三四次，這才向寒潭飛去。

鳥靈飛舞盤旋，黑夜裡映照著雨滴，生出一道道小小的霓虹，霓虹不斷晃動，更顯得美不勝收。陸凌雲目送鳥靈全部沒入寒潭，再也瞧之不見，一股孤單凄涼的感覺襲上心頭，讓他難過無比，又想到父母從此天人永隔，不由得淚雨滂沱。

稍稍休息一陣，陸凌雲切斷青藤，再次把父親的屍體綁在身上，向上攀爬。又爬了大約半炷香時間，藉助著淡淡的螢火之光，瞧清已經爬到了黑雲下方。黑雲不停地翻滾，不時劈出白亮的閃電，恐嚇著人們，就像是在訴說著：此路不通。

陸凌雲向下張望，只見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谷底，唯有十幾隻怨靈來來回回地飄動，散發出微弱的螢光。

此時已無退路，陸凌雲硬起頭皮，一頭扎入黑雲之中。只聽雷聲密布，一個接一個地吼叫著互相追逐，白色的閃電一次接著一次，就像一條條渾身發光的銀環蛇，撕裂天空，飛越蒼穹，照亮了浸泡在混沌、黑暗、冰冷而又浪潮卷疊的雲層。

七星龍淵失去主人，偃旗息鼓，白雷再無挑釁之意。藉助著時時閃動的白色電光，陸凌雲馬不停蹄，飛速攀岩，只想快點走出這兇險萬分的雷雲叢。

又過一陣，鳥靈首靈所贈的魂力已用得七七八八，陸凌雲每攀一寸，都要竭盡全身力氣。一炷香時間不到，已累的肌肉酸麻，手足處更是鑽心劇痛。他抬頭向上望去，黑雲籠罩，能見度不過半丈。頭腦一暈，差點跌下深谷。

一陣涼風刮過，吹在他濕透的衣衫上。陸凌雲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頭腦略略清醒：「爹爹為了我犧牲了性命，難道我連一截小小的山坡也爬不上去嗎？」

當即奮起全身力氣，緩緩移動。累了，便用七星龍淵在崖壁鑿出蹬腳之處，單臂懸垂在空中休憩，餓了，就接幾滴雨水充饑。閃電道道，猶如為他引路；雷聲陣陣，彷彿為他擂鼓；怨靈飛舞，好像為他喝彩。

不知過了多久，雨聲漸漸平息，陸凌雲抬頭一瞧，圓月藏在雲中，無垠的天際稀稀疏疏閃爍著點點星光，依稀可以看到崖頂，怨靈凄叫的聲音已是聞之不得。

陸凌雲回首一看，卻是早將籠罩絕谷的黑雲拋在身後。他心中一喜，抖摟精神，加速攀岩。

長藤漸漸到頂，陸凌雲借著淡淡月光，瞧得旁邊正生著一株更加粗壯的枯藤。他騰出右手，抽出七星龍淵，沿峭壁鑿出數個小洞，貼壁靠了過去。哪知手指剛剛觸到枯藤，枯藤無風而動，纏向陸凌雲手足脖頸。

陸凌雲早已力竭，只憑一股堅強之氣支撐到此，雙手又緊緊抓住峭壁小洞，無法運起神劍抵禦，等到察覺形勢不妙，卻是為時已晚。他只覺喉嚨先是一痛，繼而雙手也被繩索般的東西纏住。

「藤妖！」陸凌雲張口欲叫，枯藤已將如墨魚觸手般舞動起來，把陸凌雲父子二人的身體緊緊纏住，絕似在編織一個巨大的蠶繭。陸凌雲眼見蠶繭越編越密，空隙也愈來愈小，尋思道：「要是把爹爹丟下，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年紀尚幼，身材矮小，倘若此時棄掉陸瀾之身體，自是可以從尚未合攏的縫隙中逃生。藤妖即獲獵物，未必還會追殺於他。

但念頭尚未轉完，陸凌雲心道：「陸凌雲啊陸凌雲，爹爹舍了性命救你，你怎麼能想出這種下流齷踨之事？」右手一抬，狠狠抽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右臉頓時高高腫起。

陸凌雲自罰自己，雖只是剎那間之事，枯藤已經收成一團，又纏住陸凌雲手足，將父子二人團團裹住，圍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陸凌雲一張略帶慌張卻堅毅的小臉。

陸凌雲每呼吸一次，枯藤圍成的蠶繭便收攏一次，擠得他胸中氣血翻騰，漸漸喘不過氣來。陸凌雲覷看那藤妖，卻見根部緩緩裂開一個大口袋，湧出刺鼻腥氣，讓人聞之欲嘔。

陸凌雲心中驚道：「爹爹！絕不能讓爹爹成了這藤妖的肥料！」

他拚命掙扎，蠶繭卻將他縛得更緊，逐漸拉近大口袋。

他半點也動彈不得，心中愈來愈急，蠶繭也越收越緊。不過多時，陸凌雲胸腔難受至極，全身血管像要爆裂開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眼見陸凌雲就要身遭不幸，成為絕谷藤妖的美食。蠶繭突然爆裂，七星龍淵金光大盛，破繭而出，枯藤紛紛折斷，陸凌雲父子跌向絕谷。

藤妖在此地盤踞少說也有百年，殘害了數以萬計的飛禽走獸和不少失足落澗的行人，什麼時候吃過這般大虧。它受傷之餘，激起野性，伸出數十道枯藤，向陸凌雲打去，巨嘴裡也「嗚嗚」作響，噴出一股腥臭至極的污水。

七星龍淵是有靈神劍，劍主陸瀾之去世，便鋒芒內斂，即便陸凌雲是陸瀾之獨子，也無法駕馭。

但這一陣，陸凌雲先救碧眼鳥綠，獨擋數百怨靈軍團，雖然藉助了七星龍淵的神威，卻也是一往無前，渾然不將自己的性命掛懷。而後陷入生死危境，寧死也不肯拋棄父親的身軀獨自逃生，七星龍淵將這兩件事一一「目睹」，深合它純正陽和的秉性，終於繼陸瀾之以後，再一次選定了自己的主人，只是這一次，他的主人是這般的年幼。

陸凌雲從峭壁墜落，枯藤更是欲殺之而後快，七星龍淵將自身靈力催致極點，金光閃處，猶如刀切黃油，尾隨陸凌雲的數十道枯藤從中削斷，急縮而回。

接著，七星龍淵以劍柄為軸，車輪般地疾速旋轉。藤妖所噴的腥臭污水撞在劍輪之上，盡數激射而回，不少沾在峭壁的岩石上，冒起白泡，竟將含蘊不少靈力的岩石化去一大塊。更多的則是射向藤妖。

藤妖根基深深扎在峭壁，它極力躲避，又怎能躲開？劇毒順著枯藤的觸手而上，所過之處盡皆化成黃色濃水，須臾便將整株枯藤腐蝕殆盡。

藤妖煉成此毒，往日里用來捕獲獵物，無往不利，也不知殘害了多少生靈，今天遇到七星龍淵，終是落了個玩火自焚的下場。

七星龍淵擋住藤妖觸手毒液，金光更盛，向絕谷飛去，后發而先至，搶到陸凌雲前面。陸凌雲攀岩之時，為防父親身體掉下絕谷，因而綁得極為牢固，七星龍淵劍身平平端起，輕輕托在陸瀾之後腰處，將父子二人穩穩抬上懸崖。

良久良久，陸凌雲悠悠醒轉。他睜開雙目，只見重雲散盡，月已西斜，天空撒滿星斗，四周空曠開闊，一片靜謐。忽地身後傳來低低的「啾啾」之聲，轉頭一瞧，竟是那隻碧眼藍珠的鳥靈。

陸凌雲陸凌雲見它通體青色，身子微微顫抖，像極了傳說中的青鳥，又漂亮又惹人憐愛。想起這隻小小鳥兒的父親也已辭世，柔聲道：「你也是獨自一人了嗎？」

卻見小鬼鳥青色的身體瑟瑟發抖，眼睛里似有晶瑩淚珠滾動。

陸凌雲只覺渾身一軟，悲從中來，長劍再也拿捏不住，「鐺啷」一聲跌在地上。他卸下父親身體，放聲大哭起來。

只哭到淚流滿面，陸凌雲站起身來，學著鄉間喪葬的風俗，用七星龍淵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將陸瀾之的屍骸放入，緩緩將黃泥推入坑中。眼見父親從腳至頭漸漸掩埋，永遠也見不到了，陸凌雲悲戚又生。猛一使勁，蓋住父親面龐。

他呆跪半晌，突又雙手狂刨，將黃泥挖出坑外。手指觸到父親冰涼的身軀，方才憶起父親已經離世，一把一把，慢慢地將黃泥重新填回坑中，直至深坑漸消。他又斬斷一株樹木，削成墓碑，歪歪扭扭地刻上七個大字：「嚴父陸瀾之之墓！」

陸凌雲刻好墓碑，跪在墳塋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想到自此與慈父天人永隔，再也忍不住悲戚，號啕大哭。

哭了一陣，忽覺面上有滑滑的物事擦過，卻是小鬼鳥拿了一片樹葉，戰戰兢兢地給他擦拭眼淚。一時間，陸凌雲只覺天地間唯有這隻小鬼鳥才能傾聽自己的委屈，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上前幾步，將它抱起，但覺輕若柳絮，輕輕撫它頭頂，猶如輕羅薄紗。小鬼鳥見他沒有惡意，趴在他懷中，眯著眼睛，彷彿十分的愜意舒適。

陸凌雲凝神仔細瞧著小鬼鳥，它的身子青青的泛著綠光，紅爪白嘴，腦袋上還有鮮艷的花紋，像極了出生不久的小雞，但漂亮之處卻實不遜於孔雀鳳凰。

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鳥兒，自言自語道：「這麼漂亮的鳥兒，要是能帶在身邊就好啦！」卻見懷中鳥兒睜大眼睛，連連點頭。陸凌雲且驚且喜：「你聽得懂我說話？」但覺不可思議。

小鬼鳥猛地跳起，「啾啾」叫喚兩聲，又是點頭不斷。陸凌雲沒想到小鬼鳥真能聽懂自己話語，他小兒心性，一時連翻兩個筋斗，悲戚稍減，說道：「小鬼鳥，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小鬼鳥輕輕啄著他手臂，伸出紅似鮮血的小爪，在他手掌里寫來寫去，陸凌雲見鳥兒寫出的字歪歪扭扭，不像漢文，更添驚奇，說道：「你寫的我可不認識，不過你長得這麼漂亮，頭上像是雕著一雙花兒，我以後就喊你『小雙』，好不好？」

小鬼鳥碧藍的眼珠骨轆轆連轉兩個圈子，歡叫兩聲，算是答應，陸凌雲手舞足蹈，更是喜得忘乎所以，連日來的悶氣一掃而光。

一人一鳥玩耍半晌，陸凌雲心道：「爹爹讓我三個月內到華岳門，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哪兒？管他呢，挑一個方向直走便是，走上官道碰到人問問便行了。」

他撕下一截破衣，把手上傷口簡單裹住，又見龍淵劍劍碧如水，泛著淡淡金光，便把七星龍淵也裹了一圈。他攀崖之時，外衣被枯藤劃得滿是破口，又沾滿泥濘，可憐七星龍淵堂堂神器，卻像極了一根叫花棒兒。

七星龍淵乃有靈神器，自不願破布裹身。它輕輕抖動，忽然化作一道白光，貼上陸凌雲的右臂，消失不見。

陸凌雲一驚，抬臂看時，只見右臂處印上了一柄小小的古雅高潔的寶劍，就如刺青一般，他伸手一摸，但覺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當即放下心來。

陸凌雲轉頭看著父親墳塋，又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小雙輕輕一跳，躍上陸凌雲肩頭。陸凌雲抬頭望天，只見東方已是霞滿半天，於是邁開大步，向太陽初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