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眼黑鴉

聽到那人威脅我，我也不害怕不生氣，反而一屁股坐了下來。我摸了摸地上，感覺是柔軟的草地，心裏也踏實了許多。

總有辦法的。

那人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悅，但也沒有再說話。

隨即那種壓抑感便再次席捲而來，讓我感覺難以呼吸，我張嘴說話，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連我坐着的草地的觸感也是發生了變化，沒有了那種真實的感覺，雖然仍舊柔軟，卻像棉花一般並不踏實。

我眼睛一亮，這蠱術分明是屏蔽了我的五根五識，即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卻並沒有屏蔽我的意識，否則的話，只怕我也要跟申屠見心一樣，被控制在那裏，難以脫身。

也不知道那人是真的有意放我一馬，還是說終究能力有限，無法用這蠱術同時控制我們兩個人。

想到這裏，我便又循着那點亮光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那大松樹下，我撕破自己的短袖衫，撕下一塊布條，走到離申屠見心五六米遠的地方，然後將布條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我估摸著位置，朝申屠見心走了上去，這次我也沒有開口說話，直接伸手去拉申屠見心。

只是我剛感覺我的手碰到了她身上，腦海里竟突然又閃過了一雙沒有眼白整個瞳仁都漆黑如墨的眼睛。我的心神再次一恍惚，又生出那種奇怪的感覺。

我開口說了句話，卻又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條，結果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就連原先那點亮光，也是消失不見了。

我不由有些懊惱。

這時卻傳來那人一陣大笑聲：「哈哈，笨蛋，我的蠱術真有這麼容易被你破掉，那我不如自己撞死算了。憑你這點實力，連自保都難，還想救別人？」

說着他的聲音又變得有些冰冷，「你真想死的話，那你就等著吧，等我把這個申屠家的人殺了，我再來殺你！」

我輕笑了一聲：「要不你還是先來殺了我吧？」

那人沉默了片刻，隨即有些氣急敗壞似地說道：「哼哼，你等著，你等著，我很快就會來殺了你的，你現在也別想出去了！」

聽他這麼說，我反而放心了下來，看樣子他現在暫時還無法對我下殺手，估計正在全力對付申屠見心。我說道：「那我如果真破了你的蠱術呢？」

「做夢吧你！」那人冷笑了幾聲，「我說了，我這蠱術真被你破了的話，我就直接撞死在在你面前。」

「好，有本事你等著啊，我馬上就破了你的蠱術。」我笑了笑道，而後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

那人似猶豫了一下后，冷笑了一聲，說道：「好，我等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好，你等著，你等著啊，我馬上就破了你的蠱術。」我心中一喜，嘴裏也說個不停，一邊打開了布包。

布包里放着九枚長短粗細不一的用黃金秘煉的蠱針，一套九枚，還是我四歲時阿爺給我煉製的。蠱針可以說是蠱師必備之物，有着許多用處，可以用來驗毒驗蠱，也可以用來下毒下蠱，還可以用來解毒解蠱。

當年阿爺還跟我說，等我成為蠱師后，再給我煉製一套『十三針』（一套十三枚蠱針，比我現在用的九針套更高級）。

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有機會拿到阿爺親手煉製的『十三針』。

大概見到我拿出了金針，那人又大笑起來：「你想幹什麼，你想用這幾根金針來破我的蠱術？」

「對啊。你好好看着吧，我是怎麼破掉你的蠱術的。」我說道，隨即將一枚金針打在了自己鼻翼左邊。

「你要幹什麼？」那人噫了一聲，有些驚訝道。

我卻不回答他，又快速在自己鼻翼右邊打了一枚金針，然後分別在自己兩邊耳垂下、兩隻眼角邊上、還有眉心處各打了一枚金針。

那人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

那種壓抑的感覺再次席捲而來，我彷佛處在一個混沌世界裏，沒有光亮，無法出聲，眼不能看，耳不能聽。

想是那人出於謹慎，再次發動蠱術，又將我五識都屏蔽了起來。

不過已經晚了。

剛才我一直在跟他說話，就是利用他一點好奇心，在拖延時間。

黑暗中，我的兩隻眼睛，正在加速靈化，一點點變得透明，一點點消失。

金針能夠減緩我身體的靈化速度，也能加速我身體的靈化速度。

短短几分鐘時間，我的兩隻眼睛便完全靈化，消失不見了。

不過我的視野，卻隨着我眼睛的靈化，也一點點發生了變化。

我視野中，天空一點點亮了起來。到了後來，雖然我的視野里還是很幽暗，像是月光昏黃的夜裏，但我已能基本看清楚周圍的景況。

我發現我自己站在草坡上，原本應該站在我旁邊的申屠見心卻竟然站在離那大松樹不遠的地方。她閉着眼睛，面無表情，右手抓着她腰間那把寶劍的劍柄，另一隻手則握著劍鞘，似乎要將那把劍拔出來。

但她的動作就定格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看起來也似乎沒有一點生氣，彷佛一座雕塑。

卻更多了一分出塵的味道。

而我前面，十多米遠的地方，在一片齊膝高的草叢旁邊，站着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瘦瘦高高的。他也閉着眼睛，面無表情，如一座雕塑。只是他雖然一動不動，但面龐上還是隱約透著一股桀驁之氣。

而在男子的左肩，還立着一隻黑色的烏鴉，烏鴉眼睛血紅，緊緊地盯着我這邊，帶着一絲莫名的神色。

這個時候，那烏鴉張了張嘴，卻居然說起了人話：「你能看到我？」

聽聲音，分明就是剛才那人的聲音。聲音中也帶着幾分驚訝。

我卻沒有回答，而是徑直朝着那人走了過去。

自從我的眼睛能夠看清楚周圍的東西后，我的身體各種知覺也漸漸恢復了過來，現在雖然不如平時那麼正常，但也恢復了七八分。

「你想幹什麼？」那烏鴉又張了張嘴，說道，「你想找死嗎？」

只是語氣雖然嚴厲，卻難掩一絲焦急和慌張。

那烏鴉也只是扇了扇翅膀，再沒有其它動作。

很快，我就已經來到了那人的跟前。

那人原本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焦急之色。只是他的眼睛卻仍是閉着，沒有睜開。

「你想幹什麼？」那烏鴉又張嘴說道，神情也變得有些猙獰，扇動翅膀，一副要撲擊我的樣子。

「打你啊！」我長吸口氣，隨即大吼一聲，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那人的臉上。

砰的一聲響后，整個世界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那人被我一拳打得倒飛了出去，落地后便哇的一聲吐出口血來。它肩上的烏鴉，飛了起來，只是剛飛出數米，便突然煙消雲散，消失不見了。

我眼前的世界，則是一下子變得亮堂起來，天高雲淡，山風習習，群山連綿，鳥語花香。

另一邊的的申屠見心身子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臉色卻是瞬間變得蒼白，隨即竟皺着眉頭，也哇的一聲吐出口血來。連她的長裙下擺，都被鮮血染紅了一片，猩紅艷麗，份外惹眼。

我則抓緊拔掉了打在眉心等處的金針，又將先前從短袖衫上撕下的布條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此時我兩隻眼睛已經完全靈化，眼珠和眼眶都消失不見了，雖然我自己看不到是什麼樣子，但可以想像絕對是非常恐怖詭異的景象。

只是用布條蒙上眼睛后，我卻意外發現，我竟然還能夠透過布條看到東西。

我眼前的東西，卻變得跟原來不大一樣。比如那棵大松樹，我竟然能夠看清樹皮裏面的紋理，還有左邊樹叢后躲藏着的一隻鷓鴣，我竟能夠看清它的骨骼，和跳動的心臟。

彷佛能夠透視一樣，以前很多看不到的東西，現在卻都是一覽無遺。

我好奇地扭動腦袋看着周圍的事物，只是當扭頭看到申屠見心，卻不由愣在那裏，隨即趕緊將頭轉了過去。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如急鼓一般，腦子裏則一片空白，有些慌張，有些激動，也有一種氣血翻湧的感覺。估計現在我的臉肯定也漲得通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