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木頭美人

49.木頭美人

被剪成禿頭的君子蘭靜靜的蹲在三腳高几上,丑的蔫頭耷腦。

內室里,孟景灝伏案寫摺子,眉目清俊,神態認真,時而蹙眉,時而頓筆,終是決心寫完了。

將筆擱在雞血石筆擱上,孟景灝抬頭看向張順德,張順德這才回話道,「太子妃遣了人來說,寶侍妾心疾複發了。」

「知道了,有太子妃照看著,孤很信任。」說罷,便將寫好的摺子遞給張順德,張順德恭敬接過。

「把這摺子交給馬敬,讓他謄抄一遍,尋一個看似和咱們沒關係的參福郡王一本。」

「是。」

張順德出去了,門口還候著別的太監,都是孟景灝的心腹。

屋裡又變得沉寂起來,孟景灝飽湛了墨汁想要繼續寫摺子,腦子裡那些有條不紊,井井有條的大事卻忽的都變成了空白,只剩下那一句,「寶侍妾心疾複發了」。

墨汁滴在雪白的紙張上,泅開,化成不規則的一攤,這本摺子算是毀了。

不過是她爭寵的小把戲罷了。瞧著吧,不出一會兒,她身邊的宮女便會來請他。但他是不會去的,經梅家被困箱子內一事,讓他知道梅憐寶妒心大,膽子更大,沒寵時尚能攪起三分浪,若有寵,還不得上天去,他是萬萬不會縱著她的。

該冷她幾天,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分量。

孟景灝放下筆,扔了不能再用的,重新又展開能用的,定定神,接著寫,思緒泉涌,運筆如飛。

福郡王府,外書房。

孟景湛一腳將蔣潛踢飛出門檻,蔣潛被踹的趴伏在地,扶著門檻就嘔出一口血來。

「郡王?」蔣潛抬頭看著孟景湛,雙眼瞪出無辜。

孟景湛冷笑質問,「但凡是真心向著本王,你就不會在此時挑著本王和太子置氣,說,你是誰的人?」

看著孟景湛半響,蔣潛張開染血的牙齒哈哈大笑,指著孟景湛罵道:「豎子不堪與謀!」

「你!」

「我真心為你謀划,替你查出真相,讓你出氣,你卻懷疑我?似你這般偏聽偏信,誰說都信的蠢人,我真是瞎了眼才真心想捧你為主!我後悔啊。」

看蔣潛這般痛心疾首模樣,孟景湛狐疑起來,可他現在已經無法全然信任蔣潛了。

「一定是太子又和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蔣潛站起來,重新進門,逼問孟景湛。

「不必他說,本王自己會想。你確實有居心不良的嫌疑。」

「若非了解你的脾氣,怕你意氣用事,我會建議你派人去刺殺一個女人泄氣?沒想到我一片苦心卻成為你懷疑我的證據,哈哈,可悲可嘆啊。」

話落,蔣潛猛的撞向屋內黑漆柱子,孟景湛大驚失色,虧得他自小習武,手腳利索,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拽住了蔣潛的胳膊。

「小舅舅不要!」

蔣潛沒死成,一把推開孟景湛,冷冷看著他,道:「你的弟弟們個個比你聰明百倍,憑你也想靠爭鬥上位?死了再重新活一遍吧。豎子!豎子!莽夫!莽夫!」

連罵四聲,蔣潛甩袖而去。

這話把孟景湛打擊的不輕,沖著蔣潛的背影就「啊——」的一聲怒嘯了出來,面目通紅,額際青筋暴突。

「你算什麼東西,連你也看不起我,本王要殺了你,殺了你們所有人!」

月影爬牆,花枝被寒風吹的打著窗,又到點花名的時候。

孟景灝抬起頭,動了動脖子,看向一盤花箋,尋來尋去卻不見合歡,破例在那一摞侍妾花箋里狀似隨意的翻了翻,還是沒有。

張順德察言觀色,先道:「林側妃偶感風寒,讓太子妃撤了花箋。」

孟景灝「嗯」了一聲,不在意的重新執起藍筆,做出了要批閱奏摺的樣子。

張順德又道:「寶侍妾心疾複發,也親去向太子妃告罪,撤去了花箋。」

「孤知道了。」

「那今夜您……」

「下去吧。再過一會兒孤去瞧瞧林側妃。」

「是。」

外面被風怒號,窗外的花枝「噼里啪啦」的敲打著窗,弄的孟景灝起了燥心,一點也看不進摺子去,所幸扔了筆,起身,讓宮人伺候著穿了鶴氅,道:「隨孤去瞧瞧林側妃。」

到了芙蕖院只略坐了坐,二人相對無話,孟景灝便走了出來,跟張順德道:「已是出來了,所幸再去瞧瞧寶侍妾。」

張順德腹內忍笑,綳著臉道:「是。」

到了秋夕齋的門口卻發現裡面黑漆漆的,這個時辰還不到鎖院門的時候,怎麼,都睡了不成?

這不該是梅憐寶的作風。

見著他,梅憐寶哪次不是煙視媚行,扭腰擺臀的勾搭?不趁著心疾複發邀個寵,她又想做什麼?

「去把人都給孤叫起來伺候。」

男主人一聲令下,小小一個秋夕齋何敢抵抗,不一會兒,整個院子都亮了起來,藍玉帶著一眾宮女跪在廊子上迎接,卻獨獨不見梅憐寶的影兒。

孟景灝心起點點怒火,「你們主子呢?」

「睡、睡了。」藍玉硬著頭皮回稟。

孟景灝冷笑,「她倒是睡的早,就不知心疼旁人起早貪黑。」

這個旁人……

張順德沒跟進去,躲在柱子后的黑影里,老臉皮貼著柱子,咧嘴無聲的把憋了一肚子的笑釋放了出來。

孟景灝先是打量了一下正堂的布置,上到懸在頭頂的八角琉璃宮燈,下到鋪在地上的氈毯,及至從隨園搬來的四季蔬果屏障、羅漢床,椅子綉墩,掛在牆壁上的字畫,壁瓶里插著的孔雀翎、梅花枝,無一處不妥帖,心裡對太子妃又滿意了幾分。

在堂上站了有一會兒了,卻還是不見內寢房裡有動靜,孟景灝心裡的火氣又上長了幾分,大步過去踹開了寢房門。

隨著「咣當」一聲,動靜之大,外頭守著的奴才們都聽的噤若寒蟬,個個縮了脖子,可寢房裡,那二進的海棠雕花床里一點動靜也沒有,煙青色的錦賬靜靜垂著。

孟景灝忽的一念閃過,心想,莫不是犯了心疾暈厥過去了?

「阿寶。」忙扯開層層錦賬走了進去,卻見梅憐寶正撅著屁股趴在床褥上,拿一堆瑪瑙珠子彈著玩,一霎把孟景灝氣的直噴鼻息,鼻息帶火,真箇像是隱忍到了極致的噴火龍了。

可梅憐寶卻假作看不見他,依舊自玩自的。

孟景灝運了半天氣,冷著調子,「這就是你說的心疾複發?」

梅憐寶還是不理他,當他是個看不見的鬼魂,自顧從床榻上下來,赤著腳從他身邊走過,孟景灝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說話,啞巴了嗎?」

梅憐寶扭頭,淡淡看著孟景灝,「遵從殿下的旨意,從那夜起,收回志向。」

梅憐寶一把打掉孟景灝拉她的手,四目相對,她依舊靡艷無匹,卻是艷容覆霜,孟景灝從不曾見過,冷若冰霜也能如此鮮艷奪目。

「你……」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話既是殿下說的,那就請殿下也配合一些,若想阿寶從此忘了殿下,殿下也請不要再來看阿寶,只當您的後院從沒有過梅憐寶這個人,你先忽略了阿寶,阿寶也忽略了殿下,如此,阿寶方能徹徹底底的完成您的命令。」

被噎的心疼,孟景灝冷笑起來,「希望你不要後悔。」

「慢走不送。」梅憐寶揚聲道:「藍玉,端盤紅豆糕來,我有些餓了。」

全不把還不走的孟景灝看在眼裡。

之前是恨不能貼在他身上,現在又拒人於千里,前後落差,弄的孟景灝心裡說不出的哪裡難受,忍不住又道:「欲擒故縱的把戲,當孤瞧不出來?」

「咦,您怎麼還不走?」梅憐寶做出一副「恍然發現身邊還站著一個人」的表情,直把孟景灝氣的甩袖便走。

對著孟景灝的背景,梅憐寶「呸」了一口,「真當你寶姑奶奶好欺負的,哼!」

才罵完,孟景灝又回來了,嚇了梅憐寶一跳。

孟景灝卻是一掃先前怒氣勃發模樣,換了一張肅淡臉,看著梅憐寶道:「你很聽話,但是孤為何要配合你呢?孤今夜要在此處歇息,你過來伺候孤更衣。」

梅憐寶心裡樂開了花,面上還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規規矩矩的替他脫了衣裳,服侍他到床榻上躺著就打算退出去。

孟景灝一把捉住她的手,「上來。」

「遵命,殿下。」梅憐寶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如同木頭人似的躺了上頭,雙手規矩的放在腹部,閉眼準備睡覺。

孟景灝又道:「你作為侍妾該做什麼還要孤教你嗎?」

梅憐寶又睜開眼睛,把自己脫乾淨,木獃獃的覆到孟景灝身上,不動了。

脫的不著一縷,身子還是溫熱暖香,可她卻不動了!

孟景灝咬著牙又命令,「還有呢?」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梅憐寶往下挪了挪屁股,又不動了。

孟景灝忍無可忍,一把推開梅憐寶,指著她獃滯的雙眸,「你好啊!」

梅憐寶卻只躺在被子上,雙眸無神的盯著床頂看。

明明已經氣到了極致,看著她雙眼無神的樣子,心裡泛起了疼,泛起了慌。

終於落荒而逃。

孟景灝一走,靜如木頭的梅憐寶就緩緩勾起了紅唇,眸色瀲灧起來,媚色無邊綻放,妖顏姽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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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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