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損梵行

111.損梵行

盛華宮中,合歡花簌簌凋零。

兩個強壯的太監將洗澡水從寢殿抬了出來,見著大步走來的皇帝,慌忙跪到一側,俯身垂頭。

寢殿里,梅憐珠躺在床榻上,換了一身乾淨的緋裙,眼珠兒轉來轉去,這兒瞧瞧那兒瞧瞧。

藍玉小碎步走來,低聲道:「皇帝來了。」

梅憐珠立即手背撫額,做出一副嬌弱的樣子來,看見孟景灝進來,作勢行禮,「陛下。」

孟景灝蹙了下眉,「躺著吧,往日也不見你如此懂事多禮。」

梅憐珠驚了一下,瞥了藍玉一眼,藍玉默不作聲。

「好端端的怎麼掉水裡去了?虧得你會游水。」孟景灝看向藍玉,「當時只你一人在昭容身邊伺候?」

藍玉趕緊跪了下來,乖乖認錯,「是奴婢沒有伺候好娘娘,請陛下責罰。」

「去內廷局領十板子。」孟景灝冷聲道。

「是。」給孟景灝叩了個頭,藍玉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是嬪妾自己不小心,陛下別生氣了。」梅憐珠的眼睛在孟景灝身上逡巡,見他相貌俊美,身軀昂藏,心裡極為滿意,甚至有怦然心動之感,面上便露出傾慕痴迷的樣子來。

「嬪妾?跟誰學的?」孟景灝看了一眼梅憐珠,心裡沒來由的起了絲絲厭惡,他只當是因為受那些噩夢的影響,便道:「你既無事,朕前朝還忙著,就不陪你了。」

梅憐珠拉住孟景灝的手,嬌聲嬌氣道:「嬪妾、不,妾不讓陛下走,妾病了,需要陛下的安慰。」

「好好說話。」孟景灝低斥了一聲,只覺今日的梅憐寶有些矯揉造作。

梅憐珠有些惱羞,她明明聽藍玉說,平時梅憐寶也是這麼和他相處的,怎麼到了她這裡卻不行了,一樣的臉一樣的身子,她就不信,梅憐寶做到的,她就做不到。

遂越發把聲音放嬌放柔,拉著不讓孟景灝走,學著梅憐寶的樣子,「偏不讓陛下走,人家病了嘛。」

看著這張臉,這個人,他往日是極喜歡的,恨不能時時刻刻都要見到,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覺得無論是她的聲音,表情,動作都讓他厭,活脫脫就是夢裡的那個梅憐寶。

可是想到梅憐寶以前的種種,對他的忠貞、痴情、瘋執,他又捨不得對她凶,摸了摸她的臉道:「朕晚上再來瞧你。」

話落便起身走了,他實在怕再待下去,他會受夢境影響越深,傷害了阿寶。

「陛下!」梅憐珠坐起來氣急敗壞的喊了一聲,捶了一下被子,不甘心道:「討厭。」

回到乾清宮,坐下批摺子,孟景灝卻總不能心靜。不知為何,自從那日早上成全了阿寶,聽著她凄厲的喊了那一聲「章哥哥」,腦海里就多了些浮光掠影的畫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尋思著還應該是被孟景鴻影響了,不知不覺間他對阿寶就有了芥蒂。

「陛下,方才李將軍遞話來說,梅金寶在大牢里哭著喊著想求見昭容娘娘。」張順德小聲稟報。

孟景灝抬起頭,「梅嚴德被殺死之事朕還沒忍心告訴阿寶,不能讓他見。帶他來見朕。」

他抓了老六,抓了梅家眾人,就是不想給君氏祖孫任何可乘之機,把他們關押在宗人府,一是為了監視,二也算是對他們的保護。

宗人府就在皇城內,小半個時辰后梅金寶就被帶了來,只見梅金寶披頭散髮,面色蠟黃,哆哆嗦嗦一副被嚇破了膽子的模樣,孟景灝不禁想,這梅家的男兒不如女兒一半。

「我要見我七姐,七姐呢?」梅金寶拽著張順德的衣袖不撒手。

「梅家少爺,還不快拜見陛下。」張順德壓著梅金寶讓他跪,礙於梅憐寶,他並不敢太用力,「梅家少爺你有什麼想告訴昭容娘娘的,告訴陛下也是一樣的,我們陛下極為寵愛昭容娘娘。」

梅金寶小心的偷瞄了孟景灝一眼,見上頭坐著的皇帝龍威赫赫,他嚇的五體投地,哆嗦著道:「爹殺死了爹,學生是個無用的,但求七姐為爹報仇。」

「什麼?大聲點。」孟景灝心裡極為看不上梅憐寶這個弟弟。

「爹殺了爹!」梅金寶放聲大哭,「爹啊,你死的好慘。」

「從頭說來!」孟景灝站起,從丹陛上下來,一手提起梅金寶,冷喝。

哭聲戛然而止,梅金寶嚇的顫抖的更厲害了。

「你七姐膽大包天,你,卻膽小如鼠,這真是……」孟景灝搖了搖頭,將人扔下,溫聲安撫,「你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都一一說來,說的好,朕讓你見你七姐。」

梅金寶這才哆哆嗦嗦把自己聽見的,看見的說了,說完就慫慫的問,「學生能見七姐了嗎?」

「該讓你見的時候自然讓你見,現在回宗人府大牢住著去吧。」孟景灝給張順德使了個眼色,張順德立即上前,捂住梅金寶的嘴將人拖了下去。

「一個一模一樣的梅嚴德……」

孟景灝背手在後,踱步來去,想到:從梅金寶的隻言片語中可知,真梅嚴德是認識假梅嚴德的,而當他派羽林軍去抓人的時候,假梅嚴德卻殺了真梅嚴德,真梅嚴德肯定知道什麼,假梅嚴德怕真梅嚴德泄密,故此提前將他殺了。

假梅嚴德是誰呢?

君玄璧?君文竹?

那麼他們扮作梅嚴德又能做什麼呢?

這梅嚴德官小位卑,只有幾個女兒嫁得好……

孟景灝靈光一閃,諷笑,美人計看來不止往朕身上使了,還往鄔彬、呂大雄他們那裡使了,真難為他們想的出來這種主意,真的以為憑后宅女人就能掌控男人了嗎?

可笑。

只是總覺得忽略了什麼,忽略了什麼呢?

——

梅憐寶幽幽轉醒,睜開眼就看見了一片爬滿藤蔓綠葉的石頂,想起落水、水下的紅衣和尚,梅憐寶一下坐了起來,就看見穿著一身紅僧衣的君玄璧正坐在石頭上撥弄火堆。

「你醒了。」君玄璧看著梅憐寶微微一笑,「石榻上放著一件乾淨的白紗裙,你換上吧。」

梅憐寶一摸自己的裙子,還是濕噠噠的,又急忙去摸自己系著蝴蝶絛子的腰帶。

君玄璧輕笑出聲,「放心,我是和尚,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說罷,君玄璧出了山洞,留出空間來讓梅憐寶換下濕了的衣裙。

拿起衣裙,她發現竟是和她身上所穿的這件一模一樣,想起那個和她擦肩而過上浮的女子,梅憐寶恍然猜出些什麼,只是不能確定。

衣裙旁還放著一張柔軟的白絹,向來是讓她擦身子的。

這和尚……

君玄璧再回來時,手裡用芭蕉葉捧著一包紅黃的果子,遞給梅憐寶,眉眼溫柔含笑,「餓了嗎?」

「我想著我要見你一面,親口問一問真相,果然就見到了,卻沒想到是用這樣的方式,和尚,你因我成魔了嗎?」梅憐寶拿起一顆紅果子,撩起眉眼,笑望。

「是,你是我的魔障,損我梵行。故,我親手攝了你來,解鈴還需系鈴人。」

「我何曾給系過鈴呢?和尚。」梅憐寶咬了一口果子,鮮紅的汁液浸潤了那張紅唇,她伸舌輕舔,桃花眸水靈靈的瞧著他的眼睛。

君玄璧伸出手指在那沾著汁液的唇上抹了一下,「從你我相見之時,你不就一直在給我系鈴嗎?而現在,你依然如故。」

「郡王到現在還往我身上扣罪名,先前說我是禍國妖姬,現在又說我是你的魔障,和著,我生來就是罪嗎?和尚待我也太不公平了。」梅憐寶將自己咬了一半的果子遞到君玄璧嘴邊,妖媚一笑,「和尚敢吃嗎?」

君玄璧用食指指被輕噌梅憐寶的臉頰,望著她笑盈盈的眸,笑道:「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很小,挎著小花籃,拿著小鏟子,別的小女孩摘花戴,你卻這裡挖挖那裡挖挖,把蚯蚓往小花籃里放,嚇的別的小女孩哇哇的哭著找娘去,你卻拍著小巴掌笑,蔫壞蔫壞的小模樣可愛極了。」

「我卻不記得,和尚比我大嗎,大幾歲?」梅憐寶見他不吃,梅憐寶覺得無趣,扔了這半個果子,又拿了一顆自己吃。

「比你大一些,那是我第一次跟著祖父下山,就遇見了你這隻小老虎。」

「你想說什麼?」梅憐寶撩著君玄璧,坐在石榻上,翹著腳,微微晃蕩,一副天真模樣。

「你想知道什麼?」君玄璧反問。

「但凡我想知道的,你都能如實相告嗎?」梅憐寶問。

「可。我應你一件事,你也應我一件事可好?」

「先說來聽聽。」

「我自小學佛,自認為佛心堅定,修行有成,你來試我佛心如何?引我動情、動欲,我便告訴你,你所有想知道的真相。」

「和尚不是早對我動欲了嗎?」梅憐寶偎到君玄璧懷裡,言笑晏晏。

君玄璧淡笑,「那便引我動情,就像你引太子哥對你情根深種一樣,可好?」

「好。」梅憐寶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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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再為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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