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難兄難弟

第七十二章 難兄難弟

一陣倉促馬蹄聲響起,當頭兩匹駿馬亂踏而來,來勢之迅猛,彷彿要將那天地踏碎一般。馬身上二人目光閃動,不停地環顧四周,一面提防著山匪陷阱,一面害怕著官差佈置。所幸這一路下來,連只像樣的野獸也沒碰到,即便如此,沈夢溪心中也是無比悲愴,只感到天下之大,無盡茫然,他區區二人此刻竟是無處可去。

循着荒蕪的老路,也不知行了多久,便跑到了新官道上了,一路煙塵絕跡,很快便到了縣外的一處山丘。二人停下馬來,沈夢溪捏緊韁繩,道:「中原的馬兒真肥,」他回頭放眼眺望,那原本無盡無頭的山脈已經,而正前方已然飄起幾縷青煙。

到如今,沈夢溪心頭的歡喜已然消褪殆盡,只因他此時才發現,即使他逃出了明教,但是…眼前這又是何其陌生的土地啊!他雙目茫然,躊躇道:「林尋,這…這又是哪裏?」

看到久違的人煙,原本平靜的林尋早已激動不已,他身上的傷痛也消褪了大半,當下道:「你忘了么?廣東江門府。」

沈夢溪眨了眨眼,他們上山之前的確來過,但是他此時卻沒有半點印象,當下搖頭道:「我們現在又該去哪裏?」

林尋頓了頓,他似乎也在猶豫,過了許久,緩緩道:「去找我叔父。」

沈夢溪一臉疑雲密佈,問道:「你叔父?」

林尋點了點頭,道:「就是東財神,林季和。」

沈夢溪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並沒有林尋預想的那般激動,輕聲道:「你還記得我託付於你的事么?」

聽到這裏,林尋的臉色也漸漸淡下來了,慢慢轉過臉,奇道:「怎麼會不記得?」

沈夢溪道:「那你可知道你叔父站在哪一邊么,你又怎麼會知道他會幫我?」

林尋細眉微皺,疑道:「哪一邊?你在說什麼?」

沈夢溪長嘆一口氣,徐徐道:「我在昆崙山學到了很多,也了解了很多,我說的西城潛龍與你們所知的西城潛龍不一樣是么?」

林尋點了點頭,道:「不錯,是不一樣。」

沈夢溪道:「正因如此,中原的四大財神並不見得會幫我。他們秉承著第一西城潛龍的意志,他們是想要推翻現在的皇帝,而我是第二西城潛龍,是為了阻止他們。」

林尋道:「但是...這麼多年,他們…並沒有…」

沈夢溪道:「那是因為他們有一部分人秉承著第二西城潛龍的意志,我那日告訴過你,西城潛龍有兩條,是么?」

林尋乾笑一聲,接道:「那傳下來的話也大不相同,是么?」

沈夢溪點了點頭,只聽林尋繼續道:「第一句可是西城潛龍,別有洞天?」沈夢溪臉色微微一變,林尋繼續道:「第二句是西城潛龍,黑金萬入,惜我華夏,潛龍勿用,是么?」這幾句話,是林尋這兩年聽到的,所有有關於西城潛龍的密語,林尋一直都在困惑:這幾句話雖然都圍繞着西城潛龍展開,但是意義差別卻是巨大,他大膽的推測出來,

沈夢溪讚許道:「我雖不知你是如何得知這兩句話,但是不得不說的是,你很聰明。」他正了正衣冠,徐徐道:「不錯,西城潛龍卻是有兩句,而且這兩句話都是出自於我祖父,但是傳承至今,已經近兩百年了,人算又豈能敵得過天算,再加上這其中變數極多,是以你們中原的四大財神所秉承的也不盡相同。其中不乏有人還死守着第一句,若是我

林尋卻是瞪大了眼睛,道:「原來如此…難怪四大財神暗中爭鬥了那麼多年,也是因為西城潛龍的秘密,叔父才會…」

沈夢溪道:「名利催人老,富貴險中求。」他感嘆一句,便又陷入了沉默,半晌,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叫道:「西城潛龍!」他兩眼精光迸出,道:「帶我去西城潛龍。」

林尋道:「西城潛龍?」

沈夢溪道:「不錯,你一定知道如何去?對么?」

林尋點了點頭,瞧了瞧自己,又看了看沈夢溪,苦笑一聲,道:「此事...呃…我們還是先出了江門再說。」他扯起衣袖聞了聞,滿臉嫌棄道:「而且這身臭衣服也該換一換了。」

沈夢溪先是一愣,然後也忍不住跟着苦笑了,道:「不錯,是該洗個澡了。」

他二人同時苦笑,又同時起手策馬揚鞭,動作當真一模一樣,連呼吸都頗有幾分相似,幾余以假亂真了。兩人行至一處,忽的此刻端午將至,街上粽香撲鼻,鑼鼓喧天,街上掛滿了形形色色的燈籠,渡河上泊滿了幾艘大龍舟,好不熱鬧。但他二人自知身在險地,無暇駐足觀看,急忙躲入一條小巷,將馬匹拴在一旁。

林尋正要走出去,忽被沈夢溪一把拉住,只見他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林尋被他這一提醒,當下東看西看,突地靈機一現,伸手到馬腹旁的行囊中掏摸著,叫道:「哈哈,果然有銀子。」

沈夢溪還是一臉愁容,一點也喜不起來,道:「我說的是…」當下對視一眼,二人神形落魄,特別是林尋,肩上的傷口已染紅了他半邊身子,若是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城,恐怕不出三步就要被官差逮住盤問。

二人緘默無語,沈夢溪眨了眨眼,忽然笑道:「有辦法了!」

林尋奇道:「什麼辦法?」

沈夢溪將那匹白馬拉了出來,邊走便笑道:「你坐到上面去。」

林尋道:「啊,你要幹什麼,就這樣進城?」

「不錯!」沈夢溪一邊笑一邊把林尋往馬背上推,道:「你只管坐穩了就是。」

林尋端坐馬背,拉好韁繩,心中還是沒底,又問道:「你到底要打什麼主意?」一低頭,只見沈夢溪正在痴笑,心中不由得一慌:莫非他要拿我做擋箭牌?他心念未畢,殊不知沈夢溪一巴掌拍在馬屁股上,只聽胯下白馬嘶鳴一聲,狂亂向前躥去。

林尋坐在馬背上,忽然受到如此顛簸,忙緊拉韁繩,但是這匹馬仍然驚魂未定,照舊橫衝直闖。林尋稍一坐穩,回頭朝後一看,只見沈夢溪竟然一直跟在後面,與那白馬始終保持了兩拳的距離。

林尋正要開口,忽聽沈夢溪搶道:「不要說哈,你只管尖叫就是。」

至於沈夢溪要幹什麼,林尋實在是費解,但是他卻不好發問,只得啊啊叫了兩聲,暗中抱緊那馬頸,只求不要摔個人仰馬翻就是。

那白馬陡然一躍,跳到一家布店門口,沈夢溪突然赤手抓住半空的馬蹄,向後一拉,便用力便喝道:「抓緊了!」他這句話自然不是說給馬兒聽的,林尋忙一手抓住韁繩,一手抱住馬頸,儘管如此,他還是倒飛了出去。

林尋右手帶傷,只得伸出左手去尋可以抓的東西,他一隻絕美的手在空中亂抓,忽的摸到一物,滑滑的,軟軟的,好不舒服。他順着那東西緩緩下落,就要落地的一瞬,只覺得那東西猛然回縮,將自己都帶了過去。

林尋平穩落地,這才看清自己的腰上纏了一整圈的綢緞,至於綢緞的另一頭,林尋看也不用看,想也不用想,除了沈夢溪還會有誰!

就在這時,那布店裏傳來一聲怒喝:「兩個混賬!」

緊接着,響起接二連三的「蹬蹬」聲,數十個精銳的漢子抄起板凳,苕帚,竹棍,氣勢洶洶,將二人團團圍住,然後,那幾匹好布被一隻肥大的手粗暴地掀開。

那肥手的每個指頭上都戴着一枚碩大的金戒指,上面鑲滿了玉石,極盡富貴尊容。這隻手主人慢慢踱著步,從下到上,從暗到亮,無不透著一股讓人難受的氣息。

....

出城兩天了,林尋雖然受了些皮肉傷,但是腦子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姬無霜一行人見林尋絲毫不會武功,也不怕林尋出什麼亂子,除了晚上睡覺之外,也不捆他了。

林尋趴在駝峰上,回憶著這兩天的事情,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瘋女人就是北財神姬無歡的獨女姬無霜。從之前她與嚴樊對話中聽出,是那個不曾露面的姬無歡要找自己。雖說姬無歡跟林季和有過過節,但是也不至於找自己麻煩啊。

難道是為了西城潛龍?林尋就更納悶了,其實到現在自己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叔父為了西城潛龍的秘密出賣自己,嚴樊因為西城潛龍的秘密要殺自己滅口,姬無歡為了西城潛龍的秘密要活捉自己。

林尋吃過乾糧之後,就開始想着怎麼脫身了。

姬無霜還是倚在駱駝上小聲抽泣,時不時瞪林尋兩眼,讓林尋逃跑的心情更切。林尋回頭一看,赤狐和青羊因為傷痛已經昏睡過去了,只有土狗死死的盯着自己,絲毫不放鬆。

本來林尋也想主動搭訕套套話的,但是看着背後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和前面這個喜怒無常的大小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林尋閉眼假寐,心想要到北方去估計最短也要走個十七八天,一眼瞟過姬無霜的駱駝,那個廂包里三根金步搖叮咚作響。

到了蘭州境,就是官道了,土狗拿駱駝去換了幾匹快馬,又把姬無霜的行李一股腦兒的扔到林尋的馬上,包括那個裝者金步搖的廂包。林尋假裝抱怨了幾句,除了姬無霜笑眯眯的給了一巴掌之外,也沒什麼大礙。

林尋乘眾人上馬不注意時,扯出一根金片插在靴子裏。

通常土狗都是那個每天起來最早的人。

此時的土狗憨厚的臉上直冒冷汗,楞了半天,吼出一句髒話。姬無霜揉了揉睡意朦朧的雙眼,看了看地上的短成兩截的麻繩,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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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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