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禍起蕭牆

在盧迪家東院牆下面，堆著一些廢棄的木箱，高卓極力按捺著心頭的興奮，轉身看了一眼牛老虎。只見他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團團轉，氣急敗壞的打罵著那些手下，讓他們想個辦法從這裡出去。高卓不禁在心裡冷笑，「一群沒用的東西，你們就在這裡繼續折騰吧，我可不奉陪了！」

看準那個方向，高卓忽然腳下發力，一躍跳上了堆在一起的木箱子，兩手向上一夠，已經能扒在牆頭上了。他手腳一起用力，眼看就能要從牆頭翻出去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高卓的腦袋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整個人朝後一仰，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這一摔毫無防備，高卓覺得自己快要發財了，眼前一團金星在轉，渾身上下快要散架了。透過窗口看到這一幕的盧迪狠狠的啐了一口說，「活該，這就是出賣我的下場！」轉臉他又奉承起方策來，「神仙爺爺，您可真厲害，幾下子就把他們收拾了！」

說話間警笛聲已經到了門口，牛老虎知道，再不跑就真的來不及了。他橫下一條心，咬著后槽牙道，「兄弟們，跟我一起衝出去！」他朝天開了一槍，頭一個朝著敞開大門沖了過去。可是他使了多大力氣，就有多大力氣把他彈了回來。一時間只聽「哎呦」聲此起彼伏，院里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從外面衝進來的警察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有人發出一聲疑問，探頭看了看屋裡，唐一凡連忙出去對他們說，「快，把他們都銬起來，一個也別放過！」就在這時，急救車也趕到了，大家手忙腳亂的用擔架把昏迷不醒的小李抬上了車，一路飛速送往醫院。

躲在裡屋的兩位老人被這一幕驚的渾身發抖，盧迪愧疚的對他們說，「爸，媽，都是我不好，不過你們別怕，現在已經沒事兒了。」老爺子見兒子這幅不成器的模樣，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指著他氣的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行了，跟我們回去吧，我想咱們得好好聊聊了！」唐一凡走過去一把揪起盧迪就往外走，老太太終究心疼兒子，叫了一聲，「警察同志，能不能等一下，讓我跟他說兩句話？」唐一凡一愣，看老太太擦著眼淚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拒絕，只好對她說，「可以，不過請您快一點兒！」

牛老虎等人已經被押上了警車，方策和嘵悟站在院子里不知在說著什麼，唐一凡把一家三口留在屋裡，也走了出去。盧迪看了看頭髮花白的父母，忽然跪了下去，「爸，媽，兒子不孝，不能讓你們安享晚年，還添了那麼多的麻煩。這回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你們二老保重！」他重重的磕了個頭，一滴眼淚落在了地面上。

雖然盧迪早就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是這一回卻不一樣，無論是翡翠葫蘆還是他偷偷藏下來的那些東西，至少都是無期徒刑，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出來了。老爺子對著兒子長吁短嘆，心裡亂成了一團。老太太說，「兒子呀，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這得判多少年呀？」想到盧迪還這麼年輕，就要被關進那暗無天日的牢獄里，做母親的怎麼能不心疼？

「我，我……」望著母親花白的頭髮，盧迪覺得嗓子眼兒里堵了東西，什麼也說不出來。老爺子說，「他這回恐怕沒個十年二十年是出不來了，老伴兒啊，你趕快給他收拾鋪蓋，讓他一塊兒帶走吧！」聽丈夫這麼說，老太太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盧迪緩緩的站了起來，幫母親擦了擦眼淚，咬著牙轉身要走。老太太卻忽然把他扯了回來，悄聲說，「跑，兒子，快跑！」盧迪驚的目瞪口呆，卻看到母親指著屋后的窗戶，一臉的急切。「不行，絕對不行！」老爺子想要制止，老太太卻在他胸口搗了一拳，帶著哭音道，「老盧，你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兒子坐牢嗎？」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老爺子雖然不同意這個做法，但看了看老淚縱橫的妻子，終究還是選擇了默不作聲。「快，快，從這兒走！家裡的錢你都帶上，走的遠遠的，兒子，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老太太把所有的錢都塞在了盧迪的口袋裡，一推他，轉過身去，再也不看一眼。

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盧迪忍住悲痛，給二老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一推窗戶，縱身跳了出去。

方策在院子里和嘵悟閑聊幾句，見唐一凡也從裡面走了出來，問，「怎麼出來了，盧迪呢？」唐一凡掏出煙說，「讓他們在裡面說說話吧，以後恐怕就沒這種機會了。」三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注意著裡面的動靜，可是忽然間，方策聽到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聲，他暗道一聲不妙，對唐一凡說，「快，出事兒了！」

想也沒想，唐一凡扔掉手裡的煙，一腳踹了開了屋門，卻只看到兩個老人滿臉驚慌的看著自己。通向後面的窗戶打開著，盧迪已經不見了。「追！」方策眉頭緊皺，平地一跳，整個人就穿過窗戶飛了出去。嘵悟不甘落後，身形一閃已經跳上了窗戶，唐一凡氣的指著兩個老人說，「你，你們，讓我說什麼好呦！」

直到這時，盧迪的父親才真的後悔了，與其讓兒子一輩子亡命天涯，還不如待在監獄里，可以定期探望的好。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唐一凡拔出手槍就要從另一個方向追出去。老太太一看他掏槍，立馬慌了神，一把拉住他哀求道，「警察同志，我兒子犯的可不是死罪啊，你，你不能就這麼槍斃他啊！」

唐一凡被氣的笑了出來，不得不安慰她說，「老人家，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隨便開槍的。」可是老太太還是不肯相信，喋喋不休的纏著他要個說法。一時間唐一凡無法脫身，可是方策和嘵悟已經追了出去，想來盧迪也跑不掉，只好耐下性子來向二老說明情況。

折騰了一晚上，盧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那種從裡到外的疲憊感讓他的腳步開始不聽使喚，可是他必須加快速度，因為警察隨時都會追上來，到那時想跑也跑不掉了。

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盧迪恨不得把高卓生吞活剝了。要不是他貪財，把自己賣給了牛老虎，怎麼會出這麼多的亂子？現在好了，自己成了逃犯，他也沒好到哪兒去，不也被警察抓到了嗎！可是和唐警官來的那兩個到底是什麼人呢，盧迪想起種種怪異之處，心裡一陣發顫。

好在這一片的地形盧迪十分熟悉，該從哪裡拐，再從哪裡出去，就是閉著眼他也跑不錯。夜幕中一片漆黑，他跑進一條偏僻的小衚衕，心裡總算踏實了一些。這是一片老房子，早已經沒人住了，牆頭屋頂全是厚厚的枯草，還有一些成了危房，隨時都可能坍塌。雖然如此，但這裡對於盧迪的童年來說卻是和小夥伴兒們一起玩耍的好地方，他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心中一陣感慨，恐怕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裡了吧！

心底的沉重讓盧迪忍不住小聲的哭出來，家中年邁的父母，下落不明的小磊，這輩子他虧欠的人太多太多，如果有來生，他一定加倍補償他們。他這麼想著，沿著一堵塌了半截的院牆拐了出去，再往前一些就會回到大路上，他就能攔下計程車往更遠的地方逃跑了。可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斜刺里伸出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盧迪心裡頓時一片冰涼。

盧迪的逃走完全出乎方策的預料，這都是唐一凡婦人之仁的結果，看來以後要對他加強這方面的教育了。離開了眾人的視線，方策也不必再有所顧及，身形一閃，循著盧迪留下的蹤跡追了過去。嘵悟埋怨道，「這個老唐也真是的，先把人帶走，有什麼話留著以後再說，也免得咱們費這一番手腳！」方策笑道，「算了，人也跑不遠，咱們找到后帶回去就是了，你這張嘴可越來越像小丫頭，得理不饒人了！」

嘵悟剛想反駁兩句，卻忽然聞到遠遠傳來的血腥氣，馬上對方策說，「不好，可能出事兒了！」方策也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眼底一抹厲色閃過，先嘵悟一步進了那座廢棄的小院兒。

半人高的雜草中隱隱有什麼東西在動，方策連忙跑過去，一眼就看見盧迪滿臉鮮血的倒在地上，頸動脈被鋒利的刀刃割斷，大股大股的鮮血冒著熱氣涌了出來，滲進泥土中，染紅了地面。「盧迪，盧迪！」方策蹲在他面前，拍著他的臉頰大聲的叫著。原本渙散的眼神在看到方策的一瞬間，忽然亮了起來。盧迪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方策的衣角，嘴巴極力張開，發出「呃呃」的聲響。

「你說什麼？」方策連忙低下頭去，盧迪死死的盯住一個方向，眼神里似有不甘。方策連忙說，「小五，你去看看那邊有什麼！」嘵悟應聲飛奔出去，方策試著給盧迪止血，想要救他，可是盧迪卻輕輕的沖他搖搖頭，露出一個絕望的微笑，轉頭看向了家的方向。

方策明白他的意思，輕聲對他說，「你放心吧，我會照顧你的父母的！」盧迪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沖方策張了張嘴，卻來不及發出最後一點兒聲音，身體一陣抽搐，就那麼去了。

「好像有人來過！」嘵悟飛奔回來，面色沉重的說，「但已經逃走了，我們要不要追？」方策搖搖頭說，「不用了，還是先把老唐他們叫過來吧，這邊的事情也要處理一下！」

明明幾分鐘之前兒子還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再見到他時卻是滿臉鮮血沒了呼吸，盧迪的父親一陣眩暈，往後一仰昏了過去。老太太驚的兩腿發軟，坐在地上痛哭失聲，「我的小迪，我的兒子呀，你怎麼會這樣，剛才還好好的啊！都是媽害了你，都是媽不好，要是不讓你逃跑，你就出不了這種事兒啊！」

一陣陣的哭聲讓人忍不住心酸，方策想要安慰兩句，可最後說出來的卻只有「節哀」。老太太猛的抬頭，看到方策手上身上沾著兒子的血，忍不住衝上去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口中罵道，「你這個畜生，你為什麼殺了我兒子，為什麼！」唐一凡剛想解釋，老太太卻又哭著撕扯起他來，邊哭邊說，「你還跟我說有什麼政策，有什麼規定，不能隨便開槍！現在是沒開槍，你們動刀子啊！還我兒子，還我的小迪！」過度的悲憤讓老太太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嘵悟看了看方策臉上的紅手印，對他說，「小方，沒事兒吧？老太太是急昏了，下手沒輕沒重的，回頭讓小何幫你敷一下。」唐一凡也走過來抱歉的說，「方大哥，你看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替老人家給你賠不是了。」方策苦笑著搖搖頭說，「我沒事兒，讓她發泄出來也好，憋在心裡要出問題的。你那邊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唐一凡嘆了一口氣，「現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