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61.第六十一章

一地黑色碎屑。

毛髮燒焦的味道清晰可辨。

余之歸腳邊,躺著一團黑乎乎焦糊的肉,原本毛色全不可見,黑色龜裂,內里看到紅肉鮮血。

——誰這麼狠的心?

余之歸彎腰檢查這隻小虎崽,李雄一拉沒拉動:「再不走師叔發怒,你我擔待不起!」

「你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余之歸不走。他不敢移動虎崽,只輕輕碰觸其鼻端和頸側。

皮肉之傷看著黑黑紅紅十分嚴重,實則倘若用了上好金瘡葯,幷不足為懼。嚴重的是滾落後身上怕有骨折,怕臟腑受損。

果然有骨折,一隻翅膀生生折斷,將來可能影響飛行。

余之歸輕輕檢查著,眉頭不見放鬆,經過燒灼,經過摔打,小虎崽還有一口氣,真是命硬。

當然,地品靈獸確實沒那麼容易死,然而看這樣子,儼然被狠狠虐|待過。

什麼人,對一頭連路都不會走的幼仔下手?得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如果沒仇沒怨干出這事……這、這還叫人么!

簡直畜|生不如!

余之歸脫下上衣將虎崽抱在懷裡,邁步往上走去。

未曾靠近,便覺熱浪撲面。

大殿形如火焰,無論內外,皆富麗堂皇。殿內八根柱子衝天而立,雕刻的朱雀振翅而飛。

遠遠的高處,並肩坐著一位紅袍綉朱雀的中年男子,眉間略有陰鬱之色;一位身著紅緞為底,通身綉金線朱雀的宮裝婦人,生得十分美艷。

兩旁列有桌椅,坐了五六人,均身著紅衣,肩上綉金線。

——看修為,有金丹,有元嬰!

左手第一位,便是昨日余之歸見到的柴真人,李雄正立在他身後,誠惶誠恐。右手第一位卻有空缺。

大殿中央,立著一個一身緋衣,頭戴金冠、腰系金帶、足蹬錦靴的小小少年,正怒氣沖沖看過來。

那少年相貌與婦人像了七成,生得面如滿月,色如春花,鬢似刀裁,眉如墨畫,端的一副好相貌。只可惜相由心生,他眉梢眼角帶著戾氣,令人望之生惡,可惜了這副尊容。

余之歸卻顧不得打量少年,他的目光,盡在對方錦靴之下。

一個黑白相間的毛糰子,躺在那裡。

——另一隻虎崽!

也不知,是否還活著。

余之歸快步走上前,壓抑怒火。他見座上諸人雖面色各異,然而沒人責怪少年,心中對這朱雀門實在沒什麼好感。

他先向正座一欠身算作行禮,隨後轉向小少年,道:「請閣下高抬貴腳。」

「你就是柴叔叔說的馭獸師?」少年拉長聲音開口。

余之歸道:「是我。」隨後又重複一遍,「請閣下高抬貴腳。」

少年腳是抬起來了,在落地之前,一腳踢在虎崽肚子上!

他將幼虎踹給余之歸:「你能讓它飛起來,我就放了它,飛不起來,我要這個廢物幹什麼。」

余之歸顧不得反唇相譏,蹲下開始為這一隻做檢查。

情況比懷裡這隻好上一些。

他手持靈石,在虎崽傷處緩緩移動:「靈獸比尋常野獸生長還慢,你想看他們飛,最少還要五年。」

「五年?太久了,我才不要等這麼久!」小小少年一跺腳,跑到柴真人面前,拉著衣袖撒嬌,「柴叔叔,這個生辰禮物很好,皎皎很喜歡,可皎皎更喜歡小的會飛的嘛!您這麼厲害,一定能幫我的!柴叔叔——」

柴真人此刻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笑呵呵道:「好,好,下次生辰再給皎皎好不好?」

小少年江皎撲到他懷裡:「柴叔叔對我最好啦!」

上首坐的宮裝婦人咳了一聲:「皎皎,還有娘親呢?」

「娘親也好!爹爹也好!」江皎笑著撲過去,在婦人和中年男子懷裡各滾了兩滾,「皎皎最愛你們啦!」

「你這個小搗蛋精……」婦人慈愛地捏捏他臉蛋,「那對小虎崽雖然沒甚用處,也是你柴叔叔對你的疼愛之情,你且好生照顧著。來年生辰,柴叔叔自然會帶給你心愛的靈獸。」

「嗯!」江皎點頭,「柴叔叔,我娘親作證,下個生辰您可不能忘記!」

「不忘不忘,一定不忘!」柴真人笑吟吟點頭。

舉座一片歡聲笑語。

到是柴真人,笑過了,淡淡吩咐:「李雄,你帶小左道下去,虎崽子皎皎不喜歡,扔掉。」

「小左道」當然是柴真人信口說的,他根本沒記住余之歸姓名。甚至之前允諾過治好雪虎重重有賞,也因為現在虎崽毫無用處而免提。

「是!」李雄答應一聲,走向余之歸,背對著人擠眼睛。

余之歸一腔怒火,死盯著他。

見座上諸人眉開眼笑的樣子,余之歸只覺心頭陣陣涼意。

這麼多人,對江皎半句重話都沒有,還要等明年再去捕捉靈獸?

為了給小孩子慶賀生日,殺了雪虎父母,搶了幼崽還不夠?一旦不喜歡,立刻棄之敝履,這兩條奄奄一息小生命又何其無辜?!

余之歸氣得身體微微顫抖,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放出蛇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好好教教江皎如何做人……

「——且慢。」

說話的,卻是上座那名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的聲音不大,然而在這熱鬧聲中,清晰可辨。

蛇王彈了彈尾巴,給余之歸傳訊。

「你是遇上海難的馭獸師?」男子發話。

余之歸點頭:「正是。」

「聽柴紹說,你是來求取活通絡蟲的?」

余之歸道:「是。」

男子道:「你用什麼來換?」

余之歸:「……」話題突然轉變,他一時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男子微微牽了牽嘴角:「虎崽雖然沒用了,起碼你把活的雪虎帶回來,沒有浪費柴紹的一番心血。等你準備好東西,再來與我交換通絡蟲。」

「座上是我們門主和夫人。」李雄帶著一頭霧水的余之歸往回飛。

他懷裡抱著那隻傷勢較輕的虎崽糰子,向余之歸解釋:「門主姓江,名諱上若下瀾,夫人姓楚。江少爺名皎,是二人之子,修士懷胎不易,因此我們一門上下都不敢惹江少爺。」

「那位柴真人……與門主一家關係匪淺?」

「柴真人是門主夫人的義弟,曾經在元元海秘境中救過夫人的命。夫人待他特別好,門主愛屋及烏,也對他青眼有加。還好今天他沒把事情到你頭上,不然啊,吃不了兜著走。門主再威嚴,對上夫人那可就……嘿嘿,小兄弟年紀還小,大了就懂啦。」

「原來如此。」余之歸也不深問,頜首轉了話題,道,「多謝李大哥昨晚借我住處。」

「小意思小意思。」李雄擺擺手笑道,「不過你昨天算是白忙活啦。」

「啊?」

「唉,我和老關也白忙活這麼久了。可惜兩個小傢伙啊……」李雄嘆口氣。「這倆,尤其你懷裡那個,還能活不?」

余之歸神色嚴肅,擲地有聲地回答:「能!」

他手上有靈石,儲物袋有葯,加上幾百年的經驗,地品靈獸絕對不能就這麼死了!

——再說,還有最後一招抽取獸魂呢。

回到小院,將靈石放在虎崽身邊,余之歸打了盆水給虎崽擦身,剪去燒焦毛髮,包紮傷口。

身旁沒有別人,他將儲物袋拿出,裡面有張茶茶塞進來的各種丸散膏丹——身為茄雲殿中人,身上不帶著幾十種葯,簡直辱沒身份。

他忙忙碌碌正弄著,關壽走過來:「小兄弟你先跟我出來一趟。」

一出門,余之歸愣住——六頭老虎,四頭花豹,在院里拿鐵鏈子拴著,不安躁動。

看體態,全是哺|乳期的母獸。

「這些原本都是小虎崽的奶媽,你一併收了罷,不然也沒人管。」

「……她們的幼崽呢?」

「當然沒帶來。」

「……好。」余之歸說著撒出御獸決。他早該想到,那位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柴真人不會好心將幼崽們帶來,以防幼獸分薄母獸乳|汁。

——造孽,造孽啊!

為了討一個小孩子喜歡,拆散多少母子!

也不知被拋棄的小獸們能不能活下去——余之歸心裡有數,未斷乳的幼獸壓根沒有自保能力,天敵眾多,能挺過來的百中無一。

這朱雀門,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只是……門主的態度……又有著一絲絲微妙。

余之歸搖搖頭,他管不了那麼多,先將虎崽治好要緊。

這功夫,在御獸決作用下,眾獸安靜下來。余之歸解開一頭猛虎的鐵鏈,揉揉虎耳,撓撓虎頸,老虎乖乖地跟著他走進屋。

——進屋之後還一尾巴抽上了門。

「這小兄弟真有兩下子啊。」李雄嘖嘖讚歎。

「唉,可惜修的是偏門,看他這樣子到不著急,你我也別咸吃蘿蔔淡操心了,江少爺生辰,門主賞賜酒食人人有份,咱兄弟倆喝一杯去。」

余之歸表示自己照顧虎崽就好,不需要他倆幫忙。不同門派施法總有獨到之處,他倆理解為避嫌,也不覺冒犯,正好有酒有菜休息一天,樂得聊天打屁去了。

而余之歸,和蛇王輪流守著兩個小虎崽,三天三夜寸步不離。要沒有李雄關壽送吃送喝,恐怕虎崽沒醒,他先支持不住了。

終於,在一天午後,小雪虎嗚嗚叫著,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雙目有如雨後晴空,藍得純凈。

只是眼中痛苦滿滿,幾乎要溢出來。

——地品靈獸,不僅記恩記仇,而且具有相當高的智慧。

余之歸看到這情形,鬆了口氣。

世界上最能支持人活下去的理由:愛和恨。

靈獸也一樣。

只要挺過幼年期,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小虎崽可沒那麼容易死。

——就算死,也得拉一個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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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雙修道侶抽走魂魄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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