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不勞而獲的人

104.不勞而獲的人

天色已晚。

最初那三位修士早已不將狻猊放在心上,客客氣氣送走前輩高人。

至於少年不過築基修為,為何知曉這許多煉製傀儡之法,卻並不在他們懷疑之內。

這便是紫凝仙宗與別處不同之處:達者為先。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三人行必有我師,但凡言之有理,先記下再說,管他修為如何呢。

席長天久未被如此包圍過,後來才想起以往的應對之法,和眾人約定時間再講。

他也怕耽擱太久,掃了余之歸的興,偷眼望去,後者不以為意,眼神只落在緩緩行走的狻猊身上。

自稱潘菁的女子走在狻猊另一邊,時不時撫摸狻猊,低聲說話。

席長天目光不禁幽深了些。之歸喜歡靈獸,愛屋及烏,也喜歡待靈獸好的人。西仙界馭獸師少之又少,能遇上一個……

忽然手上一暖,卻是余之歸主動拉住他。

於是席長天心情好起來。

三人來到無人之處,席長天這才取出飛行傀儡,一齊回到自己宅邸。

進去一看,余之歸樂了。

漫天絨毛飛舞。

一身素衣的歐陽夏柳在院子里,將袖子高高挽起,拿著一把鐵齒梳,正給雪虎梳毛。

歐陽夏柳心知自己身份敏感,這裡又不是自己地盤,他見識過席、餘二人能耐,每隻傀儡都能輕易把他捏死,行差踏錯,總得小心,是以若非余之歸招呼,他連門都不出。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余之歸下山沒帶雪虎,嘯風踏雪滿山滿野跑了個遍,又飛得累了,弄成兩隻髒兮兮大毛團回來。

大毛團跳進池子撲騰洗澡,嘩啦嘩啦抖毛。抖著抖著,忽然扭過大腦袋看向房中。

歐陽夏柳自幼生長海上,從未見過銀翼雪虎,前番又和二虎有過爭執,前些天沒有接觸過,現下隔著窗戶正在偷看,被炯炯虎目一盯,頭皮有些發麻。

嘯風當先走來,直接撞開歐陽夏柳房門。

歐陽夏柳不敢動。

有主人看著的猛獸,和沒有主人看著的猛獸,危險程度完全不同。

嘯風揮揮爪子。一人一獸之間只隔著三尺不到距離。

歐陽夏柳依然沒動。

嘯風一爪子就——勾住了歐陽夏柳衣裳。

歐陽夏柳不得不動。衣裳鞋襪都是余之歸給他的,稍微寬大了些。他也就兩件換洗,被抓破了可糟糕。

於是歐陽夏柳大著膽子往前走了一步。

嘯風勾著他衣裳,將他帶到外面。

踏雪晃著一身水跑過來,大腦袋湊過,往他手上塞了一把……梳子?

歐陽夏柳明白了,橫豎他也沒什麼事情做,說聲「稍等」,回屋拿了手巾,慢慢擦拭,細細梳理。

雪虎不是家貓,體型龐大,他從下午一直弄到現在。

看見余之歸和席長天進來,歐陽夏柳連忙站起,卻一個踉蹌——踏雪不滿地一巴掌將他拍倒,自己跟著壓上,脊背蹭他,示意還沒梳完一邊,不許走。

歐陽夏柳修為盡失,雪虎足足有兩個他那麼大,比四個他加起來還重,自然不是敵手,扎手紮腳在雪虎身下掙動。

踏雪肆意伸個懶腰,又蹭了蹭,這才起來往余之歸這邊湊——忽然雙耳轉動,目光炯炯,沖余之歸身後低吼。

一旁的嘯風早已發出吼叫。

歐陽夏柳狼狽爬起,撣撣一身虎毛,走上來行禮,隨後自覺往廂房裡走——被余之歸喚住。

「這是潘菁,這是天虹。」他指一指,介紹,「這是歐陽夏柳,這是嘯風,這是踏雪。」

兩人不明其意,互相見禮。

雪虎與狻猊則面對面繞著轉了幾圈,耳朵前傾,尾巴下垂,尾尖輕輕搖晃幾下,隨後互相蹭蹭,鼻尖兒碰碰,算是打過招呼。

歐陽夏柳輕輕靠近狻猊,也伸手過去摸摸他鬃毛糾結的大腦袋,碰了碰它鼻尖。

余之歸看向席長天:「在哪兒建合適?」

席長天想了一想:「隨我來。」

余之歸向著潘菁和歐陽夏柳道:「你們也一起。」

一行人出門沒多遠,席長天一指前面平地:「如何?之歸想要建什麼?」

余之歸道:「他倆在這裡,總要有棲身之處。」

席長天便轉過來:「你們平時住的什麼樣?」

歐陽夏柳規規矩矩:「靜室即可。」

潘菁也不挑剔,只是央求:「大一些,我和天虹一起住就行。」

「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席長天轉回頭,向余之歸確認。

余之歸:「……你且等等。」考慮到席長天對於日常事物的審美,除了傀儡再無新意,他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思索片刻,余之歸拿了枚空白玉簡,迅速將神識拓印其中:「按照這個可好?」

席長天:「好。」

話音一落,八臂力士傀儡來到身邊,席長天信手勾勒符陣,將玉簡嵌入力士傀儡胸口。不多時便聽身後喧嘩,一隊隊傀儡人、傀儡機械潮水般湧來,從地基開始,叮叮噹噹,熱火朝天。

只不過前番整頓小樓,席長天用的是各種珍貴材料,此番不必那樣奢侈,直接敲石伐木。他又找內務要了細軟之物,看大肚傀儡慢悠悠飛來,席長天轉身道:「差不多了。」

余之歸遂道:「你二人暫居此處。」

歐陽夏柳躬身稱是。

潘菁撫著狻猊的大腦袋,小聲問:「恩人幾時給天虹治傷?」

余之歸道:「丹藥性烈,它身體弱,還需將養幾日。」

潘菁連連點頭。

余之歸又道:「潘菁,有什麼事情你問夏柳即可。」

歐陽夏柳聞言,面上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仍然點頭稱是。

余之歸見嘯風踏雪圍著狻猊打轉,便笑道:「人家勞累一天,明日再找它玩耍不遲。」

兩頭雪虎蹭了蹭狻猊,又各自舉爪,在歐陽夏柳身上拍了一記,蹭了兩蹭,這才跑向余之歸。

余之歸笑著拉過席長天,每人坐上一隻虎背,往另外方向而去。

他倆去的遠了,潘菁又向歐陽夏柳行禮:「歐陽公子。」

「潘姑娘,客氣。」歐陽夏柳道,「我今年一十六歲,不知……」

潘菁忙道:「我卻虛長几歲。」

「如此說來,便是潘姐姐。」歐陽夏柳目光飄向遠方,道,「我也有一個姐姐。」

「哦?」

「……只是造化弄人……方才聽潘姐姐口稱恩人,卻又是何事?」

「因為天虹……」

他二人說著話,狻猊安靜伏在一邊。

雪虎在偃師峰隨意洞門口停下。

余之歸問:「丹爐在哪裡?」

席長天道:「隨我來。」

余之歸解釋:「我得給那頭狻猊煉些藥物。」

席長天道:「好。」他鬆了口氣。

余之歸扭頭,笑問:「你鬆口氣是什麼意思?」

席長天把頭扭到一邊:「今日在書肆……」

「書肆?怎樣?」被他這麼一提,余之歸臉上有點發燒。

只聽席長天繼續道,「……那具甄別面孔的傀儡,很有用。」

「……」余之歸將伸進儲物袋掏玉簡的手,悄悄縮回。

兩個人一遇到自己領域內之事,不約而同會把其他事情放到一邊。

就這一點來說,如此相似的心性,他倆能成為好友,進而成為道侶,也毫不奇怪。

於是一個守著由煉傀爐改成的丹爐,另一個鋪開各種材料,拿著紙筆開始構建符陣。

不知不覺,整整三日夜過去。

席長天間或出去一兩個時辰——答應論道,不可言而無信。余之歸則一爐又一爐,將靈獸各種常用丹丸逐一煉製。

又一批丹藥出爐,余之歸將之一枚枚收好,忽然玉蛇傀儡不住震動起來。

——南宮子銘。

「宗主,何事?」

「之歸啊,你方便過來一下么?」

「馬上就去。」

「余真君妙手回春,大長老開壇論道?」

「疑似大長老伉儷偽裝出行尋刺激,購買雙修書籍未果,向書肆主人套交情!」

「紫凝仙宗一直以來對大長老道侶之事語焉不詳,居心何在?」

「……」

以上內容出自最新一枚《天網綸音》。

余之歸好氣又好笑。

「所以真相究竟如何?」南宮子銘非常清楚其中必有誇大,他要知道的則是真實,才好應對。

余之歸將玉簡放回桌上:「我們去了覆盂坊。」他解釋道,「長天對書肆里一架傀儡感興趣,與主人探討許久。回來的路上,我救了一頭狻猊,長天則被修士圍著請教煉傀,想來便因此泄露底細。」

只是這天網綸音竟然去追溯他們之前在書肆的事,余之歸微微惱怒。

南宮子銘察言觀色,便將話題引導至自己最為關心之處:「這些捕風捉影,之歸不必理會,然而有一件事,之歸卻要與我說個明白。」

余之歸一怔:「宗主請講。」

「你與那妙月宗,究竟是怎麼回事?」

「妙月宗?」

「妙月宗以余姓為主,余家雖不是西仙第一修真世家,著實繁盛。」南宮子銘道,「之歸,你別怨我多心,你跟大長老生死契約一訂,那就是半個紫凝仙宗的人,我自然要查查你的過往。」

余之歸如何不明白這些,便點頭道:「可以理解。」

「妙月宗得知你姓名,便在族中查找,被他們抽絲剝繭找到聯繫,」南宮子銘為難道,「昨日以族人之名遞上拜帖。之歸啊,你得給我交個底,我好作安排。」

見他面色凝重,余之歸也收斂神色:「宗主有為難之處?」

「兩宗聯姻非同小可,而那妙月宗……」南宮子銘嘆口氣,「之前曾就聯姻一事,與我宗不太愉快。」

當年妙月宗求娶未果的,是大長老的小徒弟,公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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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雙修道侶抽走魂魄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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