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種子

合上筆記本，高健心情複雜：「人類確實是一種奇特的生物。」

他漸漸明白腦域變異喪屍為何執著於這棟樓，即使變成喪屍，依舊不願離開。

「她心中的執念太深，對兒子，對這個家太過留念。」將筆記本和相框塞進褲子的口袋，高健覺得他應該這麼做，喪屍不會流淚，但字裡行間的情感溫暖了他那顆變異的心臟。

防盜門愈發鬆動，觸手抽打的頻率很快，高健在屋裡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望向窗外，猩紅的雙眼透出明滅不定的光。

撕開床單，高健來到衛生間，蘸著血寫了一句話塞進裡面：柳依然，我帶你去找媽媽。

門開了，高健抱起小男孩用床單綁在自己胸前。

「你會帶我去找媽媽嗎？」

他沒有回答小男孩，因為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推開卧室的窗戶，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暴雨打在身上，很冷、很疼。

高健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要救小男孩？為什麼要救一個不相干的人？也許他在內心深處還保留著人類的某些品質吧。

窗戶是通向外面唯一的路，這裡是四樓。

踩在窗沿上，向外看去，雨幕席捲天地，肆意鞭笞著城市，地上積水很深，在街角形成了幾個不大不小的漩渦，看的久了好似能把人囫圇吐下。

「嘭！」防盜門不堪重擊連帶著門框被擊飛，數條綠色觸手伸進房間在橘黃的壁紙上留下道道猙獰的划痕。

「沒時間了。」高健盯住三樓的空調外裝機，手臂護住胸前的小男孩，然後深吸一口氣，果斷躍出。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來不及考慮失敗的後果有多嚴重，他只是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

驚雷陣陣，一個身影闖進了暴風驟雨中，他努力控制身體，劃出一道明亮的圓弧。

雙腳踩實，穩穩落在空調外裝機上，但是，喪屍的身體本就僵硬，再加上高健還要抱著小男孩，重心一個不穩，向後仰去。

手臂和樓房粗糙的外表摩擦，破了皮，流了血，但高健感覺不到疼痛。他眼中紅光正盛，身體雖急速墜落，他卻保持著驚人的冷靜。

在某個瞬間，他突然伸手，牢牢抓住了三樓的防盜網。

骨骼錯位的聲音十分刺耳，巨大的慣性將他的手臂拉扯的變形。

「好險。」密集的雨水打在臉上，看不出高健此時的表情，他慢慢晃動身體，用腳勾住一旁的排水管道，確定其能承受自己的重量后，雙腿夾緊，鬆開抓緊防盜網的手，抱住管道向下滑去。

直到雙腳落地后，高健才感到一陣后怕，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做到。

聽到外面的響動，小花和腦域變異喪屍從樓道里跑了出來，它倆身上遍布傷痕，看來也經歷了激烈的戰鬥。

小花和腦域變異喪屍走了過來，隔著雨幕，高健漸漸感覺有些不對，小花的眼睛紅的幾乎要滴血，它的牙齒在口腔中輕輕碰撞，好似要咀嚼什麼。

仍在高健懷裡的小男孩有些不安，他抓著高健的衣領，小臉煞白。

「這下不好辦了，活物的氣息對喪屍來說是致命的誘惑。如果讓小男孩見到變成喪屍的媽媽，說不定會發生無法挽回的悲劇。」高健解開綁在小男孩身上的床單，把他拉到身後：「人類或許真的無法和喪屍共存吧。」

看著越來越近的小花和腦域變異喪屍，高健雙眼變得猩紅：「盛宴屍王——等級壓制！」

「給我停下，站在原地。」

發動基因能力會帶給身體很大的負荷，這對高健本就疲倦的身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的感官變得遲鈍，四肢有氣無力。

「吼！」就在高健放鬆警惕之時，那隻腦域變異喪屍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一躍而出直奔高健背後的小男孩。

「怎麼可能？」一直以來從沒有發生意外的基因能力居然失效了，腦域變異喪屍竟然突破了等級的壓制。

高健一臉震驚的回頭，他這才看見幾條慘綠色觸手順著他的血跡（手臂和樓房表面摩擦出的傷口）從窗口追了下來，其中一條正纏在小男孩身上往樓頂拖拽。而腦域變異喪屍為了救小男孩，死死抓住觸手，正用牙齒瘋狂的撕咬。

可讓人絕望的是，更多的觸手從窗戶伸出，將它也拖進了樓房。

高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可能是觸手沒有發現他，也可能是因為小花及時背著他遠離了樓房。但這都不重要了，看那漫天張牙舞爪的慘綠色觸手，高健害怕了，他再次明白了末世的恐怖，也明白了自己的弱小。

之前看到的觸手不過是冰山一角，這個恐怖的怪物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就這樣看著他們被拖走，成為怪物的養料嗎？」取出口袋裡的相框，在公園長椅上那淡雅溫柔的女人還在微笑，清風吹動她的裙角，孩子依戀在身旁。

「其實我挺羨慕她的，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還擁有即使變成喪屍都無法忘記的牽挂。不像我，活的平平凡凡，窩窩囊囊，就算喜歡一個人都不敢放手去追，我還真是個廢物啊。」收起自嘲的笑容，高健臉色變得認真，他凝視著黑洞洞的樓道。

「小花，你說我該怎麼辦？是轉身離開，從此把悅園小區當做禁區不再踏入半步。還是殺回去，救出他們母子，然後吞了這個怪物的血色晶核。」

小花當然不知道高健在說什麼，它只是單純的看向高健所看的地方，然後吼了一嗓子。

拍了拍小花堅實的肌肉，高健嘴角上揚：「好，我們這就殺回去，宰了這個怪物！」

將相框重新放好，他和小花饒了一圈來到了悅園的地下停車場。

「生化戰爭系統說那怪物是雜菌聚合，正常方法應該很難消滅它。既然這樣，我就劍走偏鋒，放火，燒它整棟樓。」招呼上小花，高健開始用暴力打開一個個油箱。

「喂喂，那個是發動機不能吃的……」

半小時后，高健和小花將兩個裝滿柴油的垃圾箱搬進樓道，為了增加威力，高健還找了兩個老舊的燃氣罐塞了進去。

「下面就該是釣它上鉤了。」

小區門崗，保安大隊隊長徐大友的屍體做出了傑出貢獻，他的鮮血塗滿了垃圾箱外壁，血腥和柴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怪味。

垃圾箱蓋子扣緊，高健又用不知從那弄來的繩子將其系牢，最後在垃圾箱底部鑿了兩個大洞，叫小花將垃圾箱扔到三樓的苔蘚上。

果不出他預料，幾秒之後，兩條慘綠色觸手從樓上伸出。它們纏繞垃圾箱卻發現拖拽不動，於是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十幾條觸手好似聞到了血腥的鯊魚狂涌而來，垃圾箱被生生拖起。

「很好。」高健露出冷冷的笑容，因為他看到柴油順著觸手的縫隙流了出來。「引線已經做好，不知我的禮物能不能讓你滿意？」

等到垃圾箱和樓梯碰撞的聲音消失，高健覺得時候到了。他從黑色登山包中取出之前在購物區找到的打火機，點燃了苔蘚上的柴油。

那是一道連續不斷的火光，很明亮，散發著久違的暖意。

握緊拳頭，高健的目光隨著火線向上，他很緊張，如此粗糙的設計，他也沒有成功的把握。

「轟！」

太過震耳的聲音，讓雙耳失聰，世界好似一下子變得安靜。失靈的聲控燈直接炸開，樓道玻璃開始破碎，手臂被割傷，血珠飛濺，生鏽的扶手扭曲成詭異的角度。

一股氣浪自樓頂壓下，高健和小花被重重按在牆上。

不知過了多久，高健的眼睛才漸漸有了聚焦，聽力也慢慢恢復。

四下打量殘破的樓道，颱風過境都沒有這麼凄慘。高健艱難的站起身來，他已經不再關注雜菌怪物的生死，而是擔心起小男孩和腦域變異喪屍會不會被爆炸波及。

「沒想到在狹小的封閉環境下，燃氣罐也有這麼大的威力。」

查看過小花的身體，發現其沒有受傷后，高健手腳並用爬上三樓。這裡的苔蘚依然翠綠，但踩在上面卻再也不會產生漣漪，那種進化變異出的簡單獵食意識似乎消失了。

暗鬆一口氣，高健掙扎著繼續向上爬，四樓、五樓……每一層的樣子都不一樣，一層比一層破爛，六樓以上的地面還燃燒著火焰，滾滾濃煙經久不散。

八樓的牆面被炸出了一個大洞，燃氣罐就是在這一層爆炸的。

八樓一共南北兩戶人家，高健先進入了北邊那戶，拉開焦黑的防盜門，屋內大火未滅，可見度極低，偶爾還有輕微的爆炸聲，很難進入。

謹慎起見，高健決定先查看另一戶人家，南邊那戶門已被炸飛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進入屋內，房間里的情況有些出乎高健的意料，厚厚的菌毯抵消了一部分爆炸產生的衝擊力，雖然到處都是斷裂的觸手，但房間本身並沒有遭受太大損害。

再向里走，這個房間長滿了綠菌，在客廳中央還有一個巨大的像帳篷一樣的菌孢。菌孢朝門的一面被炸出一道口子，順著開口向里看。

「這是……」

不大的空間里擠壓著各種各樣的生物，有人類，有動物，他們的身體被一層粘膜包裹，在他們心臟位置插著一根纖細的半透明管子，管子通向菌孢的頂部。

高健爬上菌孢，那裡竟然有一個繪著黑色烏鴉的人工玻璃罩子，掀開罩子，在密密麻麻如血管般涌動的半透明管子盡頭，一粒翠綠的種子像心臟一樣跳動著。

「發現大量生物能量，請立即開始吸收。」生化戰爭系統的冰冷聲音迴響在高健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