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綠菌
潮濕陰冷的樓道里擺滿了雜物,鐵質扶手銹跡斑斑,地上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膜,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我討厭這個地方。」一進入樓道,高健就渾身難受,他感覺好像鑽進了某種怪物的食道,連周圍空氣都變的粘稠,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身邊的牆壁已經發霉,綠色苔蘚點綴其上,星星點點,好似小孩隨手勾畫的鬼臉。
整個樓道看起來又臟又破,如同荒廢了好多年。
跟隨腦域變異喪屍來到二樓,空氣中怪異的味道更加濃重,大片大片的苔蘚隨處可見,頭頂,身側,地板磚的夾縫,樓道的玻璃窗戶。
「此處生長著如此多的苔蘚,難道是因為這幾天接連下雨濕汽太重的原因?」高健緊跟在腦域變異喪屍身後,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在這陰濕的環境下感到又痛又癢,似乎有肉眼看不到的種子紮根在了肉中。上到三樓,腦域變異喪屍停下了腳步,高健也被眼前的場景驚出一身冷汗。
一眼望去,滿目慘綠,苔蘚覆蓋了樓道的每一個地方。
腦域變異喪屍變得焦躁,它想要上樓,但又忌憚著什麼,只能沖著樓上干吼。
高健嘗試踩在苔蘚覆蓋的地方,很軟,有種沾粘的感覺。
「像是踩在了口香糖上。」可還沒等高健回過神來,綠色的苔蘚上竟出現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如漣漪般擴散。
幾秒之後,一條巨大的綠色觸手從樓上彈射而出,轉瞬間纏在高健腰上,將他拖倒在地。
看似平靜的樓道頓時風起雲湧,無數細小的觸手自苔蘚覆蓋的地方鑽出,像一條條狂舞的毒蛇無差別攻向小花和腦域變異喪屍。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高健只來的及將西瓜刀擋在胸前,整個身體就失去了平衡,完全被對方拖拽向樓頂。
高健心裡著急,他想固定住身體,奈何樓梯上儘是厚厚的苔蘚,又濕又滑,無處借力。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努力擺正身體,西瓜刀猛地插進鐵質扶手。一陣金屬交鳴,待速度稍減,高健瞅準時機,一手抓緊纏在腰際的觸手,另一手果斷抽刀,朝著繃緊的觸手就是一頓猛砍。
綠色觸手約有碗口粗,表面附有粘液,連續十幾刀后才將其砍斷。
來不及喘息,高健頭也不回,連滾帶爬向樓下跑去。
樓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又一條綠色觸手直奔高健后心。
「啪!」
避無可避,高健硬吃一鞭,他本就破爛的衣衫直接碎開,後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來自背後的攻擊讓高健順著樓梯栽下,撞在了四樓的一扇防盜門上。
吐出一口污血,身上骨頭不知斷了多少,高健晃著暈沉的腦袋隱約看到,又有四五條觸手宛如飢餓的巨蟒自樓上蜿蜒而下。
「還是不夠謹慎,太衝動了。」被磕破的腦袋流著鮮血,使高健的視線帶了一抹血色。
「咔嚓。」
「什麼聲音?」
高健耳朵一動,扭頭髮現身後的防盜門居然打開了一條細縫。
「天無絕人之路。」他掀開房門,用盡全身力氣,一蹬牆壁,借力翻進身後的房間。
「嘭!」
防盜門重重關上,死裡逃生的高健胸口劇烈起伏,現在他才有了喘氣的機會。
門外的觸手顯然沒有死心,輪番抽打著房門,巨大的力道將門框震的鬆動。
抹一把臉上的鮮血,高健將防盜門反鎖,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將鞋架、衣櫃擺在門后。
「不要亂動我家東西!」
清脆、稚嫩的聲音傳入高健耳中。
「哈?」茫然回頭,他這才看見,在不大的客廳中央站著一個小男孩,黑色短髮,眼睛很大、很漂亮。
「你把我家弄亂了,媽媽就找不回來了!」
小男孩抱著枕頭,很認真的瞪向高健。
「這……還是先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啊。」
純正且充滿磁性的屍吼嚇了小男孩一跳,他眼眶含淚卻半步都不後退,小小的身軀中有一股遠超同齡人的堅持。
「我真不是有意嚇唬你啊。」高健手舉過頭頂,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但他顯然低估了自己外貌的殺傷力,先不說凸起的犬齒,反派特有的嗜血紅眸,光是那一頭一臉「酣暢淋漓」的鮮血就足以嚇尿很多成年人。
所以,他剛一抬手,小男孩就「哇」一聲哭了。
「喂……」
沒等高健再說什麼,小男孩一溜風跑進了衛生間,順手鎖住了門。
「你這反應還真是讓我有那麼一點心塞啊。」高健尬尷的摸著下巴,防盜門仍被觸手抽打,門框震動的愈發劇烈,估計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雖然被小男孩救了,但躲在房間里終究不是個辦法。」解開仍纏在腰上的半截觸手,放在眼前細細觀察,他腦中突然出現了生化戰爭系統的聲音。
「發現異種生物:數據掃描開始。」
「綠菌:
種族:雜菌聚合(變異)
進化程度:階段一
生命力:27
個體戰鬥力:20
腦力:0
已解鎖基因組:增殖(來自生物的本能,在適宜環境中無限增殖,F級基因,可進化)
已具備基因能力:殖獵(遵循生物本能進化出的能力,部分組織變異結合形成可伸縮的觸手,方便獵殺、掠奪養料,永久變異,不可逆轉,永久有效。)
綜合生存能力:21
最終評價:環境巨變所引發的簡單變異,無研究價值。」
「這黏糊糊的觸手居然是雜菌變異,很難想象平日毫不起眼的苔蘚竟然能折騰出如此兇殘的殺器。」扔掉那又粗、又大、又長的殺器,高健開始在屋裡尋找破局之物。
橘黃色的壁紙精心拼合,映出手工吊燈暖暖的光線,便宜的木質傢具整齊乾淨不落一絲塵埃,只夠兩人吃飯的小小茶几擺在客廳中央,一大一小兩個椅子相對而放,雖然簡陋,但卻溫馨。
離開客廳,走進卧室。
老舊的雙人床鋪著潔白的床單,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似乎每天都被整理。床的側面放著一張書桌,桌上擺著一盆乾枯的蘭花和一個相框。
拿起相框,一個身穿淡黃色長裙的婉約女子牽著小男孩的手,靜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她的臉線很柔和,露出淺淺的笑容。
「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照片中的女人很眼熟,高健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腦域變異喪屍。
拉開書桌的抽屜,幾本書籍下面壓著一個筆記本。
「我叫柳依依,有些話要留給自己。」
翻開筆記本,這句話寫在第一頁。
「女人可以賤,但男人決不可以窮。2031年12月1日,他留下這句話后和他的女老闆牽手而去,那天晚上我哭了很久,直到再流不出眼淚。
是的,我很愛他,一直都是的。」
「2031年12月2日,太陽照常升起,生活還要繼續。推開卧室的門,寶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像一條懶懶的小貓。那是我的兒子,跟我的姓,叫做柳依然,我希望他能像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那樣,每天無憂無慮,快快樂樂,依然如故。」
「2032年1月1日,房子貸款到期被銀行收回,其實也沒什麼,我早就想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了。」
「2032年2月18日,春節到了,我和寶寶站在飯店櫥窗外觀看了春晚,真巧,那晚天空下起了雪,好美。」
「2032年3月15日,工作有了著落,我會努力工作,給寶寶做好榜樣。」
「2032年6月1日,終於休假了,本想陪寶寶逛一逛公園,但卻莫名其妙的暈倒在了大街上,或許是我太累了吧。」
「2032年9月1日,這是第幾次暈倒了?頭好痛,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2032年12月17日,當我醒來時已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醫生給我做了系統的診療。」
「2033年1月7日,天空又下起了雪,北方的冬天好冷。診斷書終於發給我了,醫生在我的大腦里發現了一片拇指大小的陰影,他們認為那是腫瘤,已經擴散,讓他們毫無辦法的惡性腫瘤……
寶寶趴在病床邊寫著作業,我突然感到眼眶變得濕潤,不是再流不出淚了嗎?
我不知道生活為什麼會如此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嗎?只因為我沒有選擇屈服在它的威嚴之下嗎?
看向窗外,雖然早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但還是幻想自己能變成雪花,只願能用我的全部,為你築一座潔白無暇的城。
我愛你,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