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夜迎敵

第七章 暗夜迎敵

早飯過後。

竹林前的河邊。程駿豪蕭隨風面對著清澈的小河負手而立。兩個人身材頎長,相貌俊偉,同樣都是非常出色的人物。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儒雅俊秀;一個沉穩平和、一個飄逸慧黠。兩人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無不時一時瑜亮難分軒輊。

「你有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情嗎?」蕭隨風率先開口問道。

搖搖頭,程駿豪道:「我不是趙楷,我可以非常肯定!對於自己過去二十幾年的記憶我也沒有絲毫的懷疑。」

這似乎是意料之中蕭隨風並沒有顯得驚訝,臉上表情也不曾有絲毫的變化。如程駿豪堅信自己的記憶一般,他同樣相信自己的判斷。轉過頭,微笑著注視著程駿豪,在他平靜的外表下,似乎隱藏著一絲隱憂。若非蕭隨風高明的眼力和對程駿豪非常的了解,絕對無法發現。

「你在擔憂什麼?」蕭隨風問道,「是定王爺的病痛嗎?」

微微點點頭,程駿豪嘆息一聲道:「心脈鬱結之像已是病入膏肓,沒有辦法醫治了!」

蕭隨風臉上微笑的表情消失,謂然嘆息一聲,什麼也沒有說。對程駿豪的本事他從無懷疑,既然他斷言病入膏肓,那就是一定的了。因為程駿豪未承認自己是趙楷,蕭隨風連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來。

「你有什麼打算嗎?」

程駿豪沉默不語,半天終於開口,嘆息一聲:「我會陪他回王府,渡過他最後的時間!」

蕭隨風暗中點點頭,對程駿豪這樣的決定顯然早已經料到。這才符合阿俊性格啊,正義至善的他怎麼可能讓老人帶著遺憾離開人世?即便不承認自己趙楷的身份,善良的本性還是由不得他不這麼做。

「有一件事情須拜託蕭兄,還請蕭兄幫忙。」程駿豪忽然鄭重其事道。

「你我情同手足,何須用拜託一詞,有什麼事情說吧!」

「請蕭兄帶著妍兒和柔柔先行一步,過了今晚我再和她們到王府匯合。今晚就拜託蕭兄保護她們了!」

蕭隨風眼中精芒暴射:「你是想……」後面的話給程駿豪舉手打斷,微微點點頭兩人目光交錯,一切皆在不言中。不愧是四大公子之首,僅憑隻字片語便猜出程駿豪的打算。

「這件事,不可以讓妍兒和柔柔知道,還請蕭兄幫忙保密!」

「護送妍兒的事情就交給名劍山莊的其他人吧。我和程兄留下來!」

微微搖頭,程駿豪眼中射出堅決的神色道:「這是為文鼎討回一點公道機會,我不想其他人插手,請蕭兄體諒我的心情!」見蕭隨風仍然面露不豫之色,反問道,「莫非蕭兄不相信我的武功?」

蕭隨風長嘆一口氣,已然明白程駿豪的決心不可動搖。嘆息道:「程兄何須激將,天下間有誰比我更清楚阿俊你的武功。只是,萬事要小心!」一句話使用了兩個稱呼,從「程兄」到「阿俊」,其中親切、擔憂不言自喻。

程駿豪焉能不清楚蕭隨風心中所想,俊目微紅,揚手和蕭隨風擊掌后緊緊相握,男人的友誼在無聲中升華。

黃昏時分,眾人圍在一起早早的用過飯後,程駿豪便提著耿、楊二人的包袱為二人送行。雖然早已經一再聲明只是分開一個晚上,耿紫柔還是不依不饒,抱著程駿豪不肯放手。從她重新睜開眼睛認識這個世界開始,便沒有和程駿豪分開一個時辰以上。離開阿俊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雖然只是一個晚上,可她內心還是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程駿豪一再保證、發誓明天她醒過來的時候,便出現在她面前,再加上給她講故事、買好看的衣服、做好吃的東西……各種保證和誘惑下,耿紫柔總算答應上車離開,臨走還一再勾勾手指頭。雖然耿紫柔的心智已經差不多長大,可在她的記憶中阿俊和她勾過手指頭的后,從來沒有不算數的。因此勾手指頭依然是她和程駿豪之間最大的保證。

楊心妍好似看出了什麼,但婉約溫柔的她並沒有顯露在臉上。但偶爾眼神中不小心泄露出來的憂懼也足以讓程駿豪心痛不已。拉著她的手,程駿豪將對耿紫柔的保證同樣在她面前再三反覆后,楊心妍眼中的擔憂終於消失。

王府的侍衛早已經接到命令,車馬在竹林外早早的準備好了。見到程駿豪后一大群人叩拜下去:「見過世子小王爺!」他們都是世代侍奉王府的家將,自然不會不認得「趙楷」。

比這更大的陣勢程駿豪在後世也不知道見過了多少,因此並沒有特別不適應的感覺,隨手揮揮手讓他們站起來。

「妍兒和柔柔不得讓她們隨便露面,汴京城內紈絝、無良子弟甚多,若讓他們見過妍兒的美貌難保不心存歹意,引起事端……」臨行前程駿豪仍在叮囑蕭隨風。《水滸傳》中林沖的遭遇在他心中不停的敲響著警鐘。

「知道,放心!」蕭隨風有些無奈的回答。諸如此類的叮囑在這之前程駿豪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程駿豪也知道自己有些婆婆媽媽,還是忍不住繼續說下去:「柔柔睡覺的時候喜歡踢被子,妍兒晚上有時候會做惡夢,最好著丫鬟……」

「放心吧,程兄,我都記下了!」蕭隨風這麼有風度有耐心的人也耐不住程駿豪的絮叨了,終於打斷了程駿豪的話。

老臉微熱,程駿豪終於做出告別的姿勢,拱拱手道:「那一切拜託了!」

瀟洒的躍上馬背,蕭隨風揮手告別。坐在馬背上蕭隨風猶自在為程駿豪的絮絮叨叨啞然失笑:看不出平和鎮定、終年見不得一次驚慌失措的程兄竟然也有這樣婆婆媽媽的一面。心中笑意正濃,倏然靈光一閃,「莫非,他這是在交待……難道他對今晚上的迎戰沒有信心?」蕭隨風只是見識過程駿豪超凡入聖的內功和輕功,並沒有真正見他施展過武功。不安的感覺倏然擴大,回頭看去夕陽下程駿豪猶自在目送馬車的離去。

已是午夜三更,竹舍內仍然亮著燈火。悠遠深沉的簫聲從竹舍遠遠的傳出去。

今晚的簫聲,少了一份平和,多了一份肅殺!

竹舍內,程駿豪盤膝坐在榻上,今夜他特別穿上了一襲白衣,頭上的白帶依然是兩年前為楊府眾人守孝時候使用的那根。案頭上青煙裊裊,從來不焚香祭天的程駿豪今晚也點了一根香。塵封兩年的「瀝泉」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組合起來,正倒立插在程駿豪面前。殷紅的紅纓並未因兩年的塵封有絲毫的褪色,燈光下依然紅得那麼鮮艷。

一曲終必,緩緩放下竹簫,從懷中掏出白娟細細的擦拭后插到腰間。目光投往門外,平靜的臉上不見絲毫情緒波動,淡淡的聲音響起:「貴客夜訪,何不進來坐坐?」

門外寂靜無聲,忽然一陣輕微的響聲,接著一個人影從窗口飄進,空中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的落到程駿豪對面的凳子上。來者是一個黑衣蒙面人,身材魁梧粗壯。「孤身迎敵閣下好膽量,身處包圍之中猶能如此鎮定若斯真是好氣度,雖然身處敵對立場,老夫也不得不說聲佩服!」

程駿豪抬起眼皮,淡淡的問道:「來取我的人頭的?」

黑衣人點頭,道:「上頭的命令,老夫也只好說聲抱歉了!」

「想必你們也不會允許我活著見到日出,何不拿掉你臉上的遮羞布,告訴我你主子是誰。對一個將死之人也用得著藏頭露尾嗎?」程駿豪本非刻薄之人,蒙面人也算是有風度,但今晚楊府慘禍一幕一遍遍在他腦海中浮現,楊文鼎在自己懷中逝去的情形不住的出現在他眼前。因此雖然話語依然平和,但不知不覺的便多了幾分刻薄之意。

「抱歉!」黑衣人搖頭,「閣下只能親自去問閻王爺了。」

文雅平和,英俊的臉上似乎還能看出淡淡的微笑,既沒有氣勢,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內功,一身清新的書卷氣息如同赴京趕考的士林學子。怎麼看都不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高人,黑衣人從進門至今卻一直暗中戒備。上頭下達任務的時候同時傳來一份情報,此人兩三年前在十名一流高手的包圍下擊斃兩人後逃脫,當時斷言他傷重必死,卻不意竟然安穩的活到現在,而且就住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這猶如給主人一記狠狠的耳光,惱羞成怒的主人得到消息后立刻召集了身邊半數的高手,若非估計對方的身份,早就圍攻過來了。終於等到天黑,夜半三更時分,正是行動的好時機,來到此處卻發現對方早已恭候多時,看情形似乎還在責怪自己來得太晚了點。眾人偷襲的打算頓時落空,不知不覺已經沒有初始的銳氣了。

來襲之前黑衣人在腦海中想像過各種交戰的情形,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遇到眼前的情形。對手焚香沐浴,安然自若的等待自己光臨。平和自然,渾身不見絲毫火氣,猶如在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黑衣人暗中試探性的提升氣勢,程駿豪竟然絲毫不受影響,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反倒是黑衣人感覺一股若有若無清冽肅殺的氣息籠罩著自己。黑衣人暗自頭皮發麻的同時,程駿豪在他心中越發顯得高深莫測起來。

今晚的任務,不是那麼簡單啊。黑衣人心中暗自警惕。

「那只有我自己來揭開你的遮羞布了!」隨著說話的聲音,一股肅殺的氣息從程駿豪身上冒起,有若實質的衝天氣勢頃刻間將黑衣人籠罩其間。伴隨著氣勢張揚的是程駿豪當胸一拳。晶瑩無暇的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凝握成拳,強勁的拳風如一道龍捲風般的無聲無息的湧向黑衣人:「別弄髒了我的屋子,出去打鬥!」一聲輕叱在黑衣人耳邊響起。

黑衣人心膽俱裂,程駿豪突然氣勢狂飆,舉拳便攻,拳勁著體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虧得他一直提起戒備,百忙中凌空倒翻,身體從窗口中逃逸出去。此時程駿豪的話正剛剛落音:「……出去打鬥!」原來他只是要逼自己出去嗎?一時間他心中的震駭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程駿豪的高明顯然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

黑衣人腳剛落地,心神尤未從震駭中平復過來,耀眼的槍芒已經出現在眼前。黑衣人反應也是一等一的神速,眨眼間後背上的大刀已經抓到手中「噹噹當」一連串刀槍交擊聲,剎那間和「瀝泉」硬碰硬的二十幾下。一槍比一槍重,堪堪擋了二十幾下黑衣人已經是氣血翻湧。槍芒狂風驟雨般的向黑衣人涌去,轉眼間黑衣人已經連連退後了二十幾步。

「殺!」一聲暴喝,兵刃破空聲、滿天的殺氣迅速在程駿豪四周湧起。夷然不懼,程駿豪俊偉的面容不見絲毫畏懼,頭也不回,槍影暴增,剎那間突破黑衣人的刀勢,刀槍交擊長刀翻滾著沖向了天空。

眼看身後其他黑衣人的兵刃就要擊中他的身體,一聲長嘯槍影倒卷「鏗鏗鏗……」接連兵刃交擊聲,千百道槍影將來襲眾人一起納入其中,槍頭紅纓閃閃,有若燎原之火猛然想黑衣人捲去。

「鏗……」槍影頓然消失,圍攻的黑衣人紛紛後退,依然保持者合圍形式。

「蓬!」當先遇到的那個黑衣人仰面倒跌出去。伴隨著的是被挑飛出去的長刀「嗤」一聲掉下來插到了他的身邊。黑衣人黑巾被挑落,眉心一點血紅迅速擴大,雙目睜得大大的,眼中再無半份生命的神采。

來襲眾人一時心寒,竟然不敢圍攻上來。

持槍傲立,抬頭仰望著天上的明月,俊偉的臉上浮現出悲痛緬懷的神色。一聲長嘆,痛苦呢喃聲輕聲響起:「文鼎,可曾在天上看我為你報仇?」

「殺!」圍攻的眾人終於重新鼓起勇氣上前圍攻。他們並非全是無能之人,知道若任由程駿豪的氣勢高漲,不用打這仗便已經輸掉了。敵手的實力遠遠超過己方估計,己方銳氣已失,若不趁著對手氣勢高漲之前圍攻,此消彼長之下,能夠活著回去都是未知之數。

腦海中回映起楊府被滅門時候的慘狀,程駿豪心中的悲憤瞬間攀升至極點,長嘯一聲「瀝泉」長槍在他手中湧出重重槍浪,由左至右挑刺橫打四周涌過來的中黑衣人。「碰碰碰……」一連串爆竹聲般的聲音響起,襲向程駿豪的兵刃紛紛被挑開,兵刃交擊時候氣勁交擊爆起一陣陣悶響,被程駿豪長槍掃中的黑衣人無不倒跌飛出去。他們如何能夠抗衡程駿豪精純的先天真氣?

被十多名高手的氣勁壓著的程駿豪同樣不好受,氣血翻滾,血脈欲裂,但這些絲毫不能影響他斬殺這些人為楊文鼎報仇的決心。心中湧起衝天豪雄氣概,雙手執槍全力橫掃,面前十多名高手再次被捲入槍影中。

一槍既出,頓生一往無回、與敵偕亡的氣勢,長槍破空聲夾雜著槍身真氣撕裂聲聲勢迫人至極。首當其衝的一個黑衣人自恃勇武過人,橫刀格擋,「鏗」一聲刀槍交擊,一聲慘叫被連人帶刀橫掃飛跌出去,空中一口鮮血狂噴看樣子凶多吉少。其他黑衣人自忖武功不比他高,見狀哪能不駭然倒退。黑衣人的包圍圈就這樣被硬生生的被擴大了一倍有餘。

如果程駿豪立意逃跑或者只是擊退敵人,此時大可放緩攻勢,藉助長槍的遠攻之利,逐個擊破。但程駿豪打定主意要將這些人全殲於此,那便要以更雷霆的手段在對方逃逸之前一舉將其擊殺。

一聲長嘯,剎那間程駿豪身前廣闊的空間槍影翻滾,「嗤嗤……」氣勁裂空聲四面勁射,所有黑衣人皆在程駿豪槍勢包圍之中。銳氣喪失、心智被奪的黑衣人哪裡敢硬接,駭然之下紛紛後退。氣機牽引下程駿豪槍勢更甚,長槍攻擊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黑衣人的後退速度。心膽俱裂的黑衣人勉強凝起心志全力招架。「鏗鏗鏗……」一連串的兵刃交擊聲,圍攻的十幾個黑衣人無一例外的狂噴一口鮮血倒跌出去。

而卓立中央的程駿豪此時也是臉色蒼白,體內一陣氣血翻滾。以一人功力硬憾十幾人即使是程駿豪也難免有些吃不消。但這樣的代價顯然是非常值得的。倒跌出去黑衣人僅有兩個能夠立刻從地上躍起來,其他人無不虎口破裂鮮血狂涌,能夠抓穩手中兵刃的都沒有幾個,一個個神色萎靡。

不及調息回氣,程駿豪長槍一擺立刻,身法展開,頃刻間暴起滿天的槍影。剛剛站立起來的兩個人有一次被捲入其中。「鏗鏗!」兩聲兵刃交擊聲,兩黑衣人的兵刃被挑飛,一桿長槍在他們眼中逐漸擴大,最後「嗤」一聲輕微的響聲兩人倒跌出去。眉心處一點紅迅速擴大,雙目怒瞪,眼中沒有任何生命神采。

戰局至此黑衣人全軍潰敗,哪裡還不知道逃跑。勉強能夠站立起來的黑衣人顧不得手中的兵刃,四下逃散開去。

長槍連閃,黑衣人丟在地上的兵刃朝著各自的主人激射而去。

幾聲慘叫,逃逸的黑衣人撲倒在地,身上插著他們自己的兵刃。有幾個猶自臨死猶自不敢致信的看著胸膛冒出的一截兵刃:「這好像是我的……」

秋風乍起,月光下程駿豪持槍傲立,白衣隨風飄揚。倒在四周的,是十幾個黑衣人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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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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